在秦阮的注视下，霍栀浑身都不自在，忙不迭的把目光移向别处。
蒋六爷这时再次感叹出声：“二十一年了，一晃时间过去的真快。”
秦阮回眸，锐利饱含压抑的目光盯着他，出声问：“后来呢？霍家知不知道西城的那批身负异能的孩子们去向？”
蒋六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自然是知道的，霍家之所以提携我，不就是为了让我做他们的眼睛，让我在西城按照他们的布局，把那些人都掌控在手中。
这么多年，西城不能说每一个进出的成员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但凡在这里停留超过三天的人，就没有我不清楚根底的。
那些身负异能的孩子，也算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他们其中不少人被策反，转而效忠霍家，最近死去的那些人，不过是他们自身身份暴露，被他们背后的组织收拾了。”
秦阮拿起桌上没开封的矿泉水，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缓解脑海中接受的信息。
她舔了舔唇，唇角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嗓音柔和地问：“二十一年过去了，六爷想必对他们背后的组织也了如指掌。”
蒋六爷点头，睿智眼眸盯着秦阮，脸上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这倒是不假，不过这些成员所在的组织势力，霍家都不能动他们。”
秦阮动作慢条斯理地拧上瓶盖，轻浅笑开：“我倒是不知道这世上还有霍家不能动的人。”
蒋六爷那张刻薄的唇缓缓阖动：“巫族。”
“嘭！”
秦阮手中的矿泉水瓶掉落在地。
她不是没有猜想过巫族，可真的得知背后之人是巫族，她大脑涌来一股针刺般的疼痛，下意识的感应到某种危险信号。
事情变得复杂起来，霍家跟巫族的百年协议，她是清楚的，无论巫族做出什么事，霍家都不能动他们。
在巫梵跟危焱轩这对师姐弟的口中，她也了解巫族有多神秘强大。
蒋六爷又道：“这么多年来其实不止巫族渗透了西城，还有其他门派，比如阴阳宗跟外国的某些势力也不少，不过他们都对巫族唯命是从。”
他瞥了一眼秦阮跟李子兰、苏妄，沈燃四人，话音一变，语气耐人寻味起来：“这么多年来，你们几个以为我是怎么护着你们的？没有霍家在我背后，在这西城我什么都不是。”
秦阮放在腿上本就微微蜷缩的手，不禁用力握紧。
她喜怒不形于色，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六爷这话怎么说？”
蒋六爷笑着问她：“当年在孤儿院跟你一起离开的那些孩子们，现在还剩几个？”
秦阮，李子兰，苏妄，沈燃四人闻言脸色纷纷大变，他们眼底闪过震惊与恐惧的复杂光芒。
当年一同从孤儿院出来的孩子，在这西城还真没剩多少了。
孤儿院倒下后，里面的孩子们走投无路，不得不靠自己的本事在西城苟延残喘，他们大多分散在西城的各个角落，后来慢慢的消影无踪。
秦阮一度以为他们逃离了西城，或者是找到其他的门路生存，又或者是走上了不归路。
蒋六爷脸上露出老狐狸般的笑意：“还记得当年跟伱一起离开孤儿院的小胖子吗？那个吃多少饭都吃不饱，总是去夜总会翻垃圾箱找吃的那孩子。”
秦阮点头，她当然记得对方，当年的小胖子与正常孩子不一样，他心性单纯，天生不懂得弯弯绕绕。
那样的性子根本不适合在西城生存，只会不停的被人欺辱。
蒋六爷语气残忍道：“他跟你们不是一路人，胸无大志，可怜又可悲，被某个宗门的人抓走了，那么多年过去，如今他的坟头都长草了吧。
还有那个总是看小五不顺眼，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叫什么蝶的，也被某宗门弟子看上带走了。
我后来打听知道因为她的体质问题，有助于那些门派弟子修炼，早就被人盯上了，我最后一次听到她的消息，是前两年，听说宗门从上到下把她当条狗对待。
这样的事比比皆是，西城最不缺的就是人，每天失踪的人也不少，只要平白无故消失的人，十人活下来的不足一，可想而知他们的命运有多惨。”
秦阮黑亮眸子如寒冰般，散发出阴冷的光芒，周身被寒意席卷，面色不留一丝情感。
如果不是蒋六爷今日告知，她绝对想不到，在这西城还有更黑暗的一面。
坐在一旁的仇乐轻叹一声，那双沉寂双眼盯着秦阮，目光说不出是怜悯还是同情，又或者是感叹秦阮的命好。
他也说起陈年旧事：“小五，你还记得当年六爷没注意到你之前，有一波人频频找你麻烦，他们倒也不对你下死手，就是像逗猫逗狗一样吊着你，让你每天都心惊胆颤的，那段时间你身上每天都带着伤。”
秦阮脱口而出：“玄清！”
她的手下意识摸了摸小腿，当年因为玄清她可没少吃苦头。
最严重的一次是被多人围攻，她的小腿差点粉碎性骨折。
蒋六爷笑了：“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记得他，那小子是突然出现在西城，被你的容貌所吸引背后放言要得到你。
后来因为霍家的插手，得不到你之后他也消失了，玄清这小子长得人模狗样的，可惜是个心术不正的，那双眼看着就邪气。”
听到事关霍家，不等秦阮开口询问，仇乐对她说：“玄清当年就是想拿你找乐子，准备玩够了把你带走，像从前西城失踪的那些人一样。
六爷看你长得不错，身上有着一股韧劲，不忍看你被那些人糟蹋，这才出手帮你一把，没想到你如今已经是霍家的人。”
秦阮眯起冷眸，目光如炬地盯着蒋六爷，冰冷犀利眼眸中带着疑问。
后者对她轻轻点头：“那一次我动用了霍家的力量，找的霍羌帮忙，如果不是霍家出面，我也护不住你。
好不容易有个自珍自爱的小姑娘入眼，一时起了维护之心，正是因为身后有霍家在，我才敢放言在西城护你周全。”
听他如此引人遐想的一番话，霍栀阴沉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蒋六爷。
后者对他温和一笑，毫不心虚，光明正大的任由她打量。
听到蒋六爷的话，秦阮只觉得脑海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
她的面部神情已经不知道如何描述，震惊是肯定的，更多的是对命运与缘分的敬畏之心。
原来她跟三爷的纠缠，并不止多年前深夜荒凉街道偶遇的J神，还有她在西城面对未知危险时，霍家已经开始护她安危。
虽然这事是由蒋六爷牵头，可在背后出力的是霍家。
不说是秦阮，就连霍栀听后都满脸不可思议，没想到自家主子跟夫人的纠缠会如此深。
可她更加警惕的是蒋六爷这人，此人话里话外都是垂涎她家夫人的美色，不得不防。
蒋六爷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站起身，拍了拍衣袖，对秦阮说：“玄清前段时间又在西城出现了，他还在打听你来着。
想来这小子是贼心不死，这次我倒是知道他的身份，是巫族的成员，听说他现在混得比当年还要风光。”
秦阮看他这架势是要离开，并没有询问玄清的情况，而是问他：“西城有这么多邪门歪道的成员在，这么多年为什么不把他们赶尽杀绝，或者驱离西城？”
“赶尽杀绝？”蒋六爷笑了，语重心长道：“杀了一个他们就会来两个，西城这个地方本就是被放弃的区域，在这里的人，哪个身上没背着点事。
一旦把那些人驱赶走，他们会游荡在京城其他区域，渗透普通民众群体中，到时候想要收拾起来可就麻烦了。”
秦阮仰头看他，沉声问：“霍家有什么安排？”
二十一年的部署，她不信霍家没有详细部署安排。
蒋六爷自嘲道：“上面的安排部署，我是没资格知道的。”
他走到不远处的打手跟前，从对方手中拿过档案袋，送到秦阮面前：“不过这些在西城身负异能有威信与能力的人，他们的资料我已经让人整理出来，你如果有时间可以看看，想来会对你有所帮助。”
秦阮接过档案袋，并没有着急打开，而是等待蒋六爷接下来要说的话。
蒋六爷精光肆意的双眼，看向李子兰、苏妄，沈燃三人。
他手指着三人，对秦阮说：“霍夫人，我年纪大了，没几年劳碌命了，这三个是我挑选的继承人，配合霍家把西城那些豺狼赶走后，我会把西城交到他们的手上，年轻一辈的思想与观念跟我们这些老家伙不同，希望他们能让西城不至于永远深陷泥潭。”
秦阮一听对方这话就懂了，气笑了：“果然是只老狐狸！”
李子兰、苏妄、沈燃三人跟她的情谊很深。
一旦他们接手西城，她必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深陷泥潭。
蒋六爷笑眯眯道：“霍夫人此言差矣，我本身就是为霍家效力，下一任继承者换成您自己的贴心人才好放心不是。”
对于他嘴里说的话，秦阮是一个字都不信：“这事你谋划了多久？”
蒋六爷脸不红心不跳道：“不久，也就是在得知你身份的时候起得心思。”
秦阮回头去看李子兰三人。
这三人倒是好，低着头不敢跟她对视。
秦阮用手中的档案袋敲了敲桌子，毫不留面子的戳破他们：“别在那偷着乐了，如今实现早些年的梦想，是不是心底特别得意？”
多年前，他们四个人曾撸着串喝着啤酒，大言不惭的说，早晚有一天他们会成为西城的王。
他们也要纸醉金迷，肆意享受生活，让这座城里的所有人都惧怕他们，再也不敢随便欺辱他们。
如今梦想成真，他们如何不兴奋喜悦。
李子兰率先憋不住了，她扑到秦阮的后背上哈哈大笑起来。
“爽！太爽了！没想到老娘有一天也能梦想成真！”
苏妄跟沈燃抬起那张极力隐藏喜悦与兴奋的脸，目光亮晶晶地看着秦阮。
看他们发自内心的喜悦，秦阮也不禁替他们开心。
这种感觉，就像是回到从前那般肆意，没有拘束的潇洒日子。
蒋六爷突然一盆冷水泼了下来：“你们还要历练几年，要是考核不合格，照样把你们换了。”
他没说的是，安排这三人接手西城，是霍家给他下达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