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不归, 手揽孤枕睡。时光轮回几多岁。<落红泪>
——题记
新年将至,基地里却人迹罕至,偌大的宅子进进出出只有摩耶一个人。日子一天天过去, 摩耶望眼欲穿, 不但没有盼到那个金发少年出现, 而且连半个身穿黑底红云袍的人都见着。或许如小南所说, 他们眼里这个世界的每一天都像雨隐的乌云密布的天一样, 没什么特别的,又或许,新年是家族大团圆的节日, 而对于众叛亲离的晓成员来说,这种节日早就失去了庆祝的意义, 基地对于他们来说更称不上是“家”, 连赶回来的意义都没有。
闲着没事, 摩耶又重复了四年前做过的事——悉心把迪达拉的房间整理清扫了一遍,而且还完成了当年没做完的事, 买了大盆和搓衣板,把他的脏衣服大洗了一通。还别有兴致地在游廊里的两棵柱子之间拉了一条铁丝,挂满黑色灰色的衣服裤子。
摩耶看着特别有成就感,但她能预感到,迪达拉回来看到这一幕, 准以为自己的小院是被哪个欧巴桑侵占了。
当然, 收拾脏衣裤的时候, 她翻到过内裤……那种东西, 当时就脸一红, 哗啦一下关上了抽屉门。暗叹算迪达拉这家伙有下限,这种东西还是自个儿洗干净放好了。
但是摩耶突然觉得难为情了, 哪怕是喜欢的人,可毕竟还是这辈子第一次亲眼见男生穿过的这种东西。
又是几天过去,摩耶不知第几次又逛到了街市上,但和以往几次不同,这次意外地见到了一家立着“苏我药店”牌坊的店铺。心头一惊,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提步跨过店门,进了生意阑珊的店里。
沁人心脾的草药味扑面而来,绕过一个满货的药架。摩耶看到了一个坐在柜台后拄着下巴打盹的女孩。虽然时隔四年,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对方。
突如其来的惊喜袭至胸口,推动她疾步走了过去,伸手轻轻敲了两下柜台,“早未。”
七天前阿飞就那么把她带出来,扔下那几句话就没了影踪。让她连追问早未和千柚行踪的机会都没有,但经过推测,觉得她们多半还是会留在雨隐的。毕竟飞段和蝎都不可能随时把佳人带在身边。她上街找过几次,无果,加上迪达拉迟迟不归,天越来越冷,就意兴阑珊,整天窝在屋里睡觉了。
女孩睡得太熟,摩耶只好轻声又叫了一遍,“早未。”
蓦地一颤,早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懒散的目光在摩耶身上来回扫动,黝黑的瞳孔像是蒙了一层雾似的找不到焦点。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瞳仁赫然一闪,惊愕写满她的整张脸,“摩……摩耶大人!”
对峙几分钟,早未终于意识到不是做梦,仓惶起身,不经意把椅子都踢倒了。又连忙转身扶起凳子,绕过桌子,倾身便如孩子般扑到摩耶怀里。
“您……您这四年都上哪去了啊?阿飞和小迪大人都说你回了你的世界,我才不信,那是什么骗人的鬼话……”
听着女孩哽咽的声音,摩耶心里泛起一阵愧疚,伸手轻柔地顺了顺她耳边的发,轻声道:“你看,我不是回来了么。”
“当时……当时您什么话也不留就走了,我不信,我和飞段去了火之国找您,我们潜入了木叶监狱还是找不到您……”
摩耶顿了顿,知道时空的事不宜和他们说,于是轻声道:“我……回根部办了点事。”
“根部?!”早未的声音蓦然一抖,把头从摩耶怀里□□,仰头满目惊异地瞪着摩耶,“您居然……”
“团藏和我进行了最后一次合作。四年的时间,现在我完成了,就逃回来了。”她竭力上自己的表情平静,以免谎言被看穿。
“您怎么可以冒这么大的险!”早未眉梢一拧,“即使是您,也不可能对抗团藏的啊!”
“他没杀我,说明我还有利用的价值。”摩耶嘴角勾起一抹笑,安慰道。
“可是……”
“好了,我的事先不聊了。现在我不是回来了么?”伸手轻刮一下她的鼻梁,摩耶举目四望,打量了一遍这间算得上宽敞的药店,“很体面的铺子啊。”
“四年前蝎给我们筹划的。”
一道满含笑意的柔媚声线传入耳底,摩耶兀的转过头,见到了那个熟悉的红发及腰的身影。四年不见,千柚整个人又多了几分成熟女子的媚意,眉眼带笑,唇似朱丹,一手提一篮药草,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把湿淋淋的油纸伞,风尘仆仆地徐徐走来。
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丝毫惊异,这或许是属于千柚的另一种面瘫,脸上的笑容是一种超尘脱俗的平静。
“欢迎回来,赖小摩。”
招呼完几位客人,千柚麻利地打样关了门,说要准备一桌好菜给摩耶。如此温馨的感觉让摩耶完全无法拒绝,虽然对日式料理一窍不通,但还是进厨房跟着千柚早未忙活起来。可惜由于她对日式料理的制作知识实在了解甚少,千柚只好让她包揽切菜工作,其余的通通不准掺和。
摩耶一脸无奈,抄起菜刀不太熟练地进行自己的工作。
“对了……”突然想起重要的事,摩耶放慢了手上的动作,“旦那和迪达拉……年前能回来吗?还有飞段?”
“嘛……这个你放心,飞段的话绝对不会把早未落在雨隐过年的。蝎的话,有答应除夜时候吃我做的荞麦面呢。”千柚嘴角的笑意浓了几分,对摩耶点点头,“虽然迪达拉那小子拖拖拉拉了点,但蝎就算拎也会把他拎回来。”
“……”沉默半晌,摩耶终于找到了疑点,“拖拖拉拉?”
小迪不是一向火急火燎的么。
千柚嘴角的笑意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欲言又止的沉默。摩耶正欲追问,正在捏寿司的早未就开了口,“摩酱,我这么说您千万别生气……”
“当然。”摩耶爽快地点头。
“您那样随便扔一个借口就离开,四年杳无音信,对小迪大人真的……很过分。”
摩耶霎时无言,胸口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不知如何发泄。
早未停下手里的动作,扭头看向摩耶,“小迪大人说你不会骗我们。他在等你,起初以为你几天就回来了。可是几个月,甚至几年,你都不露一面。”
放下手里的菜刀,摩耶伸手将垂到脸侧的几缕发丝撩到耳后。
“这小子,虽然嘴上整天提起你的名字就骂骂咧咧。”千柚轻叹一声,拿着饭勺慢慢搅拌锅里加热的汤汁,“不过啊,对你那只黑猫出奇的好。”说着,斜眼对摩耶拧了拧眉,“跟照顾亲儿子似的。可宝贝了。”
早未忍不住噗哧一声笑起来,“有一次小迪大人买了几条鲜鱼,送到这儿请千柚和我多弄几个菜色出来,要给亚撒吃。我们做好放桌上,刚好飞段做任务回来,扑上去就扫光了。小迪大人知道以后气得直眉瞪眼的,还和飞段打了一架呢。”
“这……”感动和酸涩塞满心口,摩耶的眼睛已经微湿,一听早未这话,突然有些哭笑不得,正色道,“等飞段回来,我一定好好补偿他。让他吃鱼吃到撑!”
“唔……摩酱,我看还是算了。”早未脸色一变。
“啊?”摩耶一头雾水。
“你买鱼,早未操刀。”小姑娘一本正经。
“……”她的厨艺已经从根本上遭到歧视了么。
“其实啊,小摩。”千柚突然怅然道,“我们的话,你不想说可以不说。但等迪达拉回来,你有必要给他一个完整的解释。”
摩耶陷入沉默,良久后才微微颔首,“嗯。”
但事实上,能不能说实话她心里有数。既然阿飞当年用“回了原来的时空”这样的话向迪达拉解释,那么如今她就已经没有说实话的退路。不能让迪达拉发现阿飞骗了他。对于他来说,还是和阿飞保持前后辈关系,永远不要敌视阿飞的好。
宇智波斑这样的敌人,不能树立。
“这些年,迪达拉讨厌回雨隐,我们谁都看得出来。”将汤汁倒入大碗里,千柚转身在木桶里舀了两瓢水倒入锅里,开始清洗,“飞段有早未在等,蝎有我在等。对于他来说,这个药店总是五个人进进出出,他觉得自己很多余吧。”
摩耶心头一涩,“我有不得不处理的事。不过……不告而别的确是我的错。”
“不要一味怪自己,小摩。”千柚的嘴角浮起一抹笑,“那个阿飞的话,几分真几分假我和蝎都能猜到。以你的性格,估计巴不得时时刻刻跟在迪达拉身后当小跟班呢。”
蓦地一怔,摩耶把下颌往衣领里埋了埋,“是啊,如果有机会选择,怎么舍得。”
“好了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千柚展颜一笑,走过来拍了拍摩耶的肩,“你安安心心休息几天,除夜之前蝎一定把迪达拉拽回来,到时候看到你,非后悔死他不可!瞧这小子以后还敢不敢不回家!”
“家”一词被千柚如此自然地说出来,摩耶心头却蓦地一颤。
家……
脑海中马上浮现出基地里那间温馨的房间。
算是家吗?他和她都住过,却还未在那里共处过。先是她在那间屋里等,然后又轮到他等,如今,又回到她等的时候了。
可是的确,细细想来,在这个世界或许唯一能让她勉强称为“家”的,就只有那里了。
一抹满足的笑从摩耶嘴角绽放,随即如水波般荡漾开,她扭头对上千柚的目光,兴奋地点了点头,“千柚,我也要学做荞麦面。”
摩耶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从和面、切制、烧水煮面到做汤汁,一身黑袍的纤细女子在厨房里听着千柚的指挥手忙脚乱,掌握不好顺序和时间间隔的结果就是慌出了一身汗,但好在,最终一碗热气腾腾的荞麦面还是完成了。
早未尝了一口连连说味道很好摩耶大人真厉害云云,摩耶一脸质疑,转而看向千柚,千柚连啧几声,毫不留情地道——味道勉强,色相极差。
摩耶沉默片刻,解开围裙匆匆忙忙和千柚早未告了别,冲入朦胧的雨雾中。
早未一头雾水,还以为自己拍马屁太明显摩耶生气了,这时千柚笑脸盈盈地拍了拍她的肩,笃定地道:“准是自个儿买锅买灶祸害迪达拉的屋子去了。”
事实上,千柚只猜对了一半。摩耶的确是去集市上买了锅碗炉灶,不过最后搬到的是基地里离迪达拉的宅子很近的一间空余房屋里。迪达拉的房间她哪舍得熏啊,那可是她辛勤打扫的成品。
炉灶一个人搬起来很费劲,摩耶特地回了基地一趟找阿飞,一来想和他说一说占用一间房间的事,二来想托他用那招外挂式的空间忍术帮忙把炉灶运回去,毕竟不可能让店里的小生进基地。不想把基地跑了个遍都不见他人影,最高塔她不敢妄自进去。于是只好作罢,一件一件托店里小生搬到基地附近的街市后自己轮批次搬回去。
好在奈良摩耶这身子虽然纤细但体质倍儿棒,力气也不小,又托了些查克拉的福,虽然额上挂了汗珠但东西还是被她全部成功运回了。
看着厨用设备摆放完毕的小屋子,摩耶心里是道不尽的温馨,就像新婚的女子看到自己设计的新房一样。虽然擅用组织的房间挺有罪恶感的,但直觉告诉她回头和阿飞说一声应该没什么问题。几天没见,慢慢的心目中的阿飞又潜移默化地变回过去的样子了。
废材状态幽默搞笑,BOSS状态邪魅却带着几分温柔。
每天不厌其烦地重复做荞麦面,只为在除夜能够端上一碗,给那个飞扬不羁的少年家的感觉。摩耶每次从厨房出来都已至黄昏,摩耶抬眸望向雷之国的方向,东北部的那片天空红霞缱绻,恣意绽放绚烂的光华,雨隐绵延的细雨开始停歇,气温却骤然下降。
不觉缩了缩肩膀,搓了搓手心,摩耶眸光微转,望向东部,火之国的方向。一阵凛风刮来,摩耶倒吸一口气,再次呼气时,一团白雾从口腔里翻滚而出。
如烟似愁。
除夜前的一晚,十二月三十日,雨隐迎来了第一场雪。
夜色刚刚降临,摩耶就关紧了房门,钻入被窝里,听着门外凛冽的寒风呼啸,撞击门窗,院里的枯树干咔嚓咔嚓摆动。除却佩恩小南的最高塔,晓基地万籁俱寂,恍若一套废弃的奢华大宅,空留摩耶一人独守。
还有几个小时就到大晦日,明晚的现在就是除夜。没有回来,谁也没有回来。
风声聒得摩耶心烦意乱,久久不能眠。她兀的翻一个身,把整个人连头一起埋入被窝里,仿佛这样就能与外面的世界隔绝。
晓的人没有家。
突然想起这句话,摩耶已心凉如水。胸口像是被万千蝼蚁啃咬着,不得安宁。
不知熬了多久,摩耶终还是抗不过倦意,合眼渐渐入眠。
夜色浓郁如墨,寒风萧瑟,大片的雪花如碎末般密密麻麻地从遥远的夜空深处飘至人间,雨隐披上了一身银装。青龙院里的一株樱树上积了一层薄雪,孤影投落在雪地上,树、影二者寮然相望。
咔嚓,一支树枝被狂风野蛮地扭断,坠下,溅起几点雪花。
吱呀一声,院落的木门被徐徐推开。随之一阵连贯的风铃声顺着渐张的门缝挤进院里,蓦地点燃了寂寥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