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谎言的女巫梅里耶特拉召唤出神枪莱德那尔,到布兰多启动狂热天赋的这段时间,说起来话长,但其实也才不过眨眼的一瞬间,就好像时钟的秒针从一走到二轻轻一动所需要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罗芙施展了她的法术,让金色的火柱从天而降,贯穿了整座城堡,击中那名女巫。同样是在这段时间内,第四名女巫的束缚咒文才刚刚成形,以法则特定的路线穿过这条短短的走廊之间纷乱的魔法乱流,来到罗曼面前。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那条咒文就好像是个幻象一样,直接从罗曼身体内穿了过去,没有产生任何效果。那个施展法术的女巫僵在了那里,她分明看到了罗曼身后形成了一个庞大的虚影,虚影中是一个白色长发飞舞的高大女人,女人用温和的目光注视着她,竖起一根指头,放在嘴唇边,嘴唇动了动,用一种直抵心灵的声音对她说道:
“你的法术不可能伤到我,我的孩子。”
“巫……巫后?”
女巫之后,女巫之国布诺松天然的统领者,持权柄者,她的权威来自于力量与威严,这样的力量来自于对于巫术绝对的统治权,第一代女巫之后,梅布莱尔,万物的真言皆由她编织,在这个近神的领域,凡人的巫术对她无效。时间在这一刻定格,施展法术的女巫被这一幕震慑得一动不动,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恍若木偶,以至于没有人注意到战场角落里这个细微的细节。
芙罗长发飞扬,火焰带起的气流鼓动着野精灵的发丝,像是无形的羽翼一般将她从地面上托起。衣袂飞舞,她翠绿色的眸子里倒映着火焰的金色,她轻轻落地,然后回过头——
这一刻,布兰多和梅里耶特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渎神者,”梅里耶特拉一手托起神枪莱德那尔。那凛冽寒风缭绕的寒冰长枪悬浮于离她手掌一尺之处,她的声音充满了空洞与威严,仿佛此前二十二代谎言女巫的英灵一齐降临于她的身上,二十二重声音共鸣着,鼓荡着,形成一声来自于巨人米尔寇的怒吼:“受死吧!”
整条走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结冰,砖块与砖块之间,发出吱吱嘎嘎的脆响,开始龟裂。破碎,然后表面为一层白霜所覆盖,白霜又凝固成冰雪。一阵冰风从城堡之中吹拂而过,让所有人都感到来自心底的寒意。
布兰多后退一步,改为双手握剑,剑尖向前,摆出了攻击的势态。
他心中暗暗有些可惜,塞伯斯的剑毕竟残破不堪。只能偶尔一用,否则如果他能左右双持的话。才能发挥出霜土之卫最强的力量。
但现在也够了——
梅里耶特拉将手中的长矛向前一掷,没有任何华丽的效果,没有刺目的光彩,也没有凛冽的寒风,就是一道平平无奇的蓝芒向前刺去,这道蓝芒在前进了大约三分之一的距离时。好像击中了一堵无形的墙,顷刻向四面八方崩碎开来,光炸裂开来,轰一声巨响,音波以爆炸点为中心形成一个环形的冲击波。向四周横扫而去,巨大的声浪一下子淹没了周围一切的声音。
在一种虚假的寂静之中,爆发出了一场绚丽的蓝色光雨,漫天的光雨,向着前方前进着,它击中墙垒,墙垒就断裂,击中梁柱,梁柱就粉碎,击中砖石,砖石就化为齑粉,毁灭过后,飞舞于空中的碎片就为万物结冰的世界所接管,一幅巨大的冰面沿着光雨破坏过的地面、墙壁、以及碎裂的废墟前进,沿着爆炸与冲击波的方向,形成无数连成片的尖锐的冰柱。
然后才是声音,尖啸的声音,仿佛要刺破耳膜,喧嚣着,撕碎一切,夹杂着如同惊涛骇浪一般的气浪横扫而过。
爆炸过后——
布兰多等人所在的走廊首当其冲,爆炸过后,这条走廊已经荡然无存,残存的木头与石块在厚实的冰块的包裹之下,空荡荡的悬挂在半空中,在那个方向上的半座城堡,早已荡然无存。然而神枪莱德那尔的力量还远远不止于此,毁灭的痕迹沿着爆炸的放射面继续延伸,城堡前面的庄园,山道,以及半座法坦港,现在都已经不存在了。
向着那个方向放眼望去,只剩下一个漫天冰雪的世界,白雪皑皑,大片大片的雪花正缓缓从天而降,城墙、房屋、街道与港口,如今成为了一个巨大的空白的通道。
照理来说,这样的一击之下,布兰多等人早就应该尸骨无存。梅里耶特拉也是这么认为的,这是神枪莱德那尔全力的一击,当年在这样的一击之下,埃希斯的长女,寇华也是身受重伤,神枪也随之崩碎,那样的一击就算是在黄昏之战中,也算是最顶尖的力量,布兰多再怎么厉害,想也不可能在这样的攻击之下逃出生天。
但事实就是,当冰尘消散之后,布兰多、芙罗、罗曼等三人的身影,就好像是没事人一样,又重新出现在走廊悬空的那一头。
三人身上不要说伤痕,就连衣角都没有拂乱丁点。
然后梅里耶特拉就看到了惊世的一剑。
布兰多人还在四十尺开外,还保持着那个攻击的态势,一动不动,但剑光就已经到了梅里耶特拉眼前,那道黑沉沉的剑光,倒映在谎言的女巫的眸子深处,就像是横亘在天边的一条悬崖,但那不是悬崖,也不是裂缝,是是送终的刀锋。梅里耶特拉感到脖子一凉,然后视线就高高地飞起,她的视野在半空之中旋转着,看到布兰多的身影缓缓的淡化,然后直到消失,她的目光最后留意到布兰多那个冰冷的眼神,漆黑的眸子深处没有半分怜悯与犹豫。
这是闪剑,也是风后九曜。
这……不可能!
布兰多的身影一闪即逝,再次出现时已经是在梅里耶特拉五人身后。那四名女巫同时做出了和她们主人一样的动作,那就是下意识地去抓住自己的脖子,像是要抓住那虚无缥缈的空气一样,但她们抓住的只有从自己脖子里喷射而出滚烫的鲜血,四具无头的尸体挣扎着,摇摆着轰然倒地。她们的头颅在结了冰的地面上滚动时,眼睛里面还带着深深的不甘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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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诺松漆黑的夜空中,先贤之座所在的那片星域,四道闪亮的流星正在划过繁星遍布的夜空。
“这……怎么回事?”
北风之国,布诺松北方,呼啸王座——
王座之上,一个四十多岁,穿着蓝色长裙的女人满脸惊愕地看着自己碎裂的水晶球,一动不动。她犹如融化的银球般的眸子中,只剩下不敢置信的神色。哗啦一声脆响,水晶球从放置它的平台上滚落,重重地摔落在万载寒冰所筑成的地面上,四分五裂,化为无数星尘般的碎片。
这一刻。
在整个沃恩德几乎所有大大小小的巫师塔中,无数占星术士惊愕地从他们的水晶球面前霍然站立起来,将惊愕的目光投向东面的某个方向。在世界之环。承载着苍之史诗的万物大厅之中,负责监视魔力之海的‘世界之镜’正不堪重负。吱吱作响,整个大厅,都发出雷鸣一般的震颤和呼喊,在遥远的与之相对应的常青圣殿之中,一道悠远的目光正神色复杂地注视着这个方向。
然后是一声悠长的叹息。
山川与大地的贤者,艾尔兰塔静静地合上了眼睑。
静海。几乎所有的渔民都惊恐地抬起了头,仰着头看着正在变成暗紫色的天空,天空之上,原本的万里晴空已经彻底消失不见——这片不受风暴侵袭的圣海,海面上空正风云汇聚。无数云层从四面八方汇聚而至,天空中隐隐回响着一个巨大的声响,仿佛一个沉睡了千年的存在正在缓缓属性。
银色联盟,万书塔,所有的警报铃声都在同一刻回响了起来,身披银袍的圣殿管理者密密麻麻如同蚂蚁一般,在联接四百三十一层书架的象牙桥梁上穿梭。
就在一刻之前,布加人发现他们密布于文明世界边界宛若繁星一般的监测塔全部同时亮了起来。
千年一至的大潮汐正在震动整个文明世界的基石。
远在法恩赞,帝国的前任皇帝陛下兼教皇面前正缓缓打开一扇光门,这位年迈的至高者露出毕恭毕敬的神色,弯下腰,颤颤巍巍地弯下腰:
“您的光临让帝国蓬荜生辉,贤者大人。”
“不必多礼。”
“贤者大人,这……果然是千年之潮。”
圣奥索尔,星月圣殿,到今天已经三百二十岁的大祭司兰德纳尔女士目瞪口呆地看着二十五道影子在自己面前落下,她仿佛是着了魔一般,不受自己控制地说出那句话来:“欢迎回来……风后……大人。”
命运的轨迹正在偏斜。
但当事的两人却不为所知。
当四名女巫倒下的同一刻,布兰多反手一剑,一道剑光从他手中剑上射出,准确命中他身侧一堵断墙,轰然一声巨响,那原本就只剩下半截的墙垒轰然炸裂,碎石向后方四散飞射而出。然而一道黑影忽然从那个空无一物的地方滚出,正是浑身是血,长袍残破不堪的谎言女巫梅里耶特拉,而再看之前她断头的尸体,那儿早已变成了一只没有头颅的黑猫躺在血泊中。
布兰多早就知道自己没可能一剑杀死梅里耶特拉,更何况这里还是对方所主宰的梦境。
但此时此刻的梅里耶特拉也早没有了再战的力气,她手中的神枪莱德那尔也不见了踪影,披头散发地趴在地上,仿佛是一条丧家之犬。乌黑的血液从她身体各处流淌出来,汇聚在地上,缓缓流淌,结冰,凝固,形成一个诡异的图案。她喘息着,但仍旧抬起头来,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布兰多:
“为什么……你怎么可能没死!?”
她此刻早已油尽灯枯,仿佛只剩下这个执念支撑着她咬牙嘶喊出这句话来。
布兰多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默默地收回了大地之剑:“最了解你的,除了你自己之外,还有你的仇人。”
“仇人?”梅里耶特拉微微一愣。
而一个清冷的声音接过了布兰多的话,代他回答了这个问题:“我岂能在这把枪下再受同样的伤。”
一个少女的身影好像是凭空从空气之中走来,缭绕在她身边的寒气缓缓散去之后,首先显露出的是那一头随风飞扬的漆黑长发,一枚棱形的水晶在她额头上熠熠生辉。少女用一种居高临下,不带丝毫感情色彩的目光注视着地上的梅里耶特拉,静静地说道:
“何况现在米尔寇的一部分权能还掌握在我的手上。”
在看到这个少女的那一刻,谎言之月的传承者,欺诈的女巫,微黯寇华的信者,梅里耶特拉竟然不受自身控制般浑身战栗起来。
……
阴影之国,孤高之丘,金海的领域内,灰之剑圣梅菲斯特忽然微微一怔,然后放下手中的剑来,绝望的女巫阿嘉特丽斯的攻击犹如漫天星辰,毫无保留地轰击向他,然而这些攻击一触及梅菲斯特身边的灰色领域,就全数被同化,消弭于无形。阿嘉特丽斯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微微抬了抬眉毛,她向前进了一步,但考虑了片刻,又收回手来,偃旗息鼓不再进攻。
一时间,两方激烈的战斗竟然同时止戈。
“灰之剑圣,果然名不虚传。”阿嘉特丽斯淡淡地答道,即使是这夸赞之言,以她的口气说来充满了居高临下的高傲感。
但梅菲斯特对此毫不在意,只是看了不远处的女王陛下一眼,答道:“看起来你们的计划有点瑕疵。”
康斯坦丝面色稍稍有些沉,通过与女巫之王的联系,她以前知道之前片刻发生的一切,不过她只是轻轻哼了一声,紧盯着梅菲斯特的眼睛,仿佛是要从那双灰色的眸子里面盯着什么端倪来。要是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上了对方的恶当,那么她就不叫做康斯坦丝了。
“大公爵,看来你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了?”
梅菲斯特不发一语。
“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难道有谁泄了密?是安薇?”康斯坦丝摇了摇头:“这不可能,她不可能背叛那个人,然而只有她一个人知晓这一切,究竟是谁告诉了你们这一切?”
梅菲斯特仿佛从这位女王陛下的疑惑中获得了某种快感,他这才回过头,看着康斯坦丝,笑道:“这个世界上不只有你一个聪明人,康斯坦丝。”
……
(ps:昨天不知道是排版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把梅里耶特拉最后那个字给我删掉了,愣是把人家变成了梅里耶特,也是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