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得贫困基金的名单很快就下来,我们班有两个,一是个杨刚,另一个是演恐怖电影都不用化妆的女生。
老冯很不服气,嘟嘟囔囔地低头自然自语。班主任宣布完点了我的名字,让我到办公室去。
我心里直打鼓点,不明白他为什么叫我。
班主任脸色有些难看,他把老冯写得那张申请书往桌上一扳,恼火地对我说:“你看看你这是写得些什么,你怎么就这么消极呢?我知道你对学校不满,你对现在的社会,对老师不满,可你——可你这样写是不是太露骨了,太不懂得政治利害了?这事在我这儿也就算了,万一传到校长那儿怎么办,你还想不想再念了?”
我听了班主任的话十分恼火,本想申辩几句,但为了老冯我还是压了下去。
班主任接着说:“其实我们也不好过,来到这儿我们举目无亲,到现在学校还没有发工资,我们还是借着钱过的这些日子。生活不是在拍电影,不可能有我们想象的有那么如意,像你这样将来一定不适应这个社会,你懂吗?”
他的话使我的心酸溜溜地,于是我轻声问:“为什么学校还不给你们发工资?”
班主任怒火渐渐消下去,平静地说:“我们是新老师,前两个月的工资是押金,可后来学校又说资金周转不开,我们能怎么办。再说这钱是文教局主管,他们不往下拨,学校也没办法。”
他说的这些话我没大理会,因为我不懂。
从办公室出来,我一直在想如何帮他度过难关,经过一下午的思考终于决定让同学们捐钱。
晚自习上我向大家说了班主任的情况,同学们很积极,都很同情他,说明天一定带钱过来,还有的同学说要带鸡蛋、带面、带大米呢!
我听到这些声音,心里特别高兴,想总算同学们还把我当个班长,即使是为了讨好班主任,那我也足以自我安慰。
捐钱的同学大多是五块、十块,为了公证公平,我都作了登记。
这时崔破天同学手拿两张大团结,站到我面前将钱往桌上一扔,自豪地说:“我捐20元”。
同学们马上都将目光投到这儿,像天上突然掉下一颗流星似的。
崔破天可真是个吹破天,他的“吹牛功”能达十二级,一经他口的话,十句里九句都得变味。
有一次,他跟几个猪朋狗友去喝酒,回来醉醺醺地发浑,班里同学问他喝了多少,怎么成了这样子,他可好,裂嘴吹道:“我们三个人喝了七十二瓶!”
大家听后都哈哈大笑。
还有一回他急着借钱,说要交吉他班的学费,便对平时关系不错的几个同学开始施展“吹年功”,一会儿便将他们说得天旋地转,第二天还真借给了他。
崔破天十分高兴,拍着胸脯对他们许诺道:“等我姐姐汇来了钱,连本代息一起还。”结果到现在还没音信。
那几个同学一提到他就满腹怒火,啧啧骂道:“大马猴,可真特妈的不是东西。”
由于他留了一个板寸头,前面尖尖的,走起路来一摇一晃地像个大马猴,所以我们都这么叫他。
这回大马猴如此放血,真的让人惊奇,也让人不可思议,但我不管这些,我没让他忽悠过,因此对他我也没什么意见,只是不愿听他说话,一听到他讲话就有种想吐的感觉,所以我很少跟他说话,甚至尽量避开他。
钱很快就收好,一共是420元。
上晚自习时当班主任走进课堂,我们一下子站起来。
我从座位上走出去,拿着用纸包好的钱走到他面前,深情地说:“班主任,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吧!”
他一时感动地泪花闪闪,抿着嘴半天没说话。然后他取下眼镜,拭拭泪水道:“谢谢了,同学们,你们的心意我领了,这钱我不能要。”
“收下吧,收下吧!你以后有了还可以还我们呀!”同学们嚷嚷着。
班主任听了舌头打颤地道:“老师知道你们关心我,可我真的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困难,前天我父母为我汇来了钱,昨天学校也通知我们去领工资。我在这边举目无亲,能得到同学们的关心,我真的很感动,很感动很感动。你们的心意我一辈子都不会忘,但这钱还是得还给大家,大家现在都是正用钱的时候,我们班大多数同学家庭也不怎么富裕,所以这钱大家还是留着。”
最后这堂课在感动中结束,那天大家都出奇的听话,认真听讲,积极回答问题,没一个人捣乱。
课后,我把这些钱都退了下去,班主任还为我们买了两大袋子的棒棒糖,让我发给大家以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