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如是结局

1

五千年后。

勒夫山。

烈日当空, 知了声声叫着炎夏。

骑在一匹栗色的马上,白衣小少年白净的脸蛋,挂上了两团红霞, 额头上也生出细密的汗。

热, 钻心的热。

那马儿也蔫蔫儿的, 步子瞧着异常的沉, 走得是极慢, 只在小少年打它一下,它才紧走两步,而后又慢下来。

路过逍遥洞, 他朝里看了看,在一棵桃花树下, 他望见一座修缮得还算气派的坟墓, 那碑上写了什么字, 他却是看不清楚,他也无所谓。

只是有一点奇怪, 正值炎夏,早就过了桃花盛开的季节了,这座坟墓边上的那棵桃树却开得甚是热闹。

忽然一阵风刮过,那桃花树沙沙作响,落下无数花瓣来。那花瓣在风中旋转了几下, 悠悠地落在了那坟墓的石碑上。

小少年在这烈日暴晒之中打了个冷战, 而后便速速离开了那逍遥洞大门口。

他打马来到那一块圆圆的, 大概三丈宽的青荇花田边的一棵大树下, 风刮得更大了些, 倒是带给他一些凉意。

他在风里仔细闻了闻,闻到一股隐隐的清新淡香味。

他便朝那青荇花田之中望一眼, 整田青荇长得是异常油绿,那茎细长柔软而多分枝,卵形叶片匍匐于水面,形似睡莲,但却不似睡莲那般大,自是生得小巧别致。鲜黄色花朵挺出水面,在那青荇叶间,渐次开放。

清新的绿和鲜亮的黄,颜色倒是搭配得清爽。

小少年看了眼低头吃草的马儿,下得马来,挽起袖子和裤脚,将长衣下摆塞进腰带里,脱下鞋履,便下到了那青荇花田之中。

入水那一刻,先是有些温热,脚陷入泥里,又传来冰凉的触感。小少年心下一阵舒服,轻轻的呼出口热气来。

那花田中有一朵黄花冒得最高,颜色也最是鲜亮纯净,可以说是格外惹眼,就连采蜜的蜜蜂都争相在那花头上落下。他一眼便相中了那朵花和那棵青荇。

2

小少年在花田的淤泥里,艰难的朝着那朵黄花迈进,待走到跟前,他赶走那上头的蜜蜂,伸手落入水里,正欲将那棵青荇连根拔起。

“干什么?”忽听一个有些沙哑,有些稚嫩又有几分沧桑的声音大声斥道。一时之间,小少年只觉光听这声音,也辨不清是男是女。

小少年立马站起身来朝四周看去,花田周围除了他的栗色马儿在低着头吃着草,便再没有别的谁在此地了。

小少年摇了摇头,想是自己听错了,于是又弯下身继续去拔那棵青荇。

“干什么啊?”又是那同一个声音,此时听着带了几分怒气。小少年猛地站起身,在水里退了两步,险些栽倒。

这次他倒是听见了,这声音是从水里发出来的。

“是谁?出来,别装神弄鬼的。”小少年的声音,有些脆生生的,有些鼻音,听着有些懒。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因着这天气带的懒。

他来不及理手上的污泥,那污泥朝下落,落到了他的白衣上,他也没察觉。

他竖起耳朵仔细去听,那声音却歇了下去,没再响起。

小少年一阵狐疑,又朝前走了两步,再次来到那棵青荇跟前,他就是不死心,非想要将那青荇拔起来不可。

“小子,住手。”一阵绿光乍现,水上的青荇丛里凭空多出个穿绿裙,戴黄花的小姑娘,正双手叉腰瞪着他道。

小少年显然是被吓了一大跳,朝后猛退了几步,一个没站稳竟一屁股坐进了水里,溅起无数泥水,连他的脸都遭了秧。

马儿听到这声响,嘴里嚼吧嚼吧地抬起头来朝花田里一望,翻了个白眼,复又低下头去。

“哈哈哈哈。”绿衣小姑娘指着他,兀自笑着,眉眼弯弯,唇角扬出了个好看的弧线,露出了八颗不大不小的牙齿来,白白的,有些晃眼。

小少年看得有些呆了,跟着笑起来,竟忘记了要从水里站起身来。

3

“呆子。”绿衣小姑娘见小少年呆呆的模样对着自己笑,笑着骂了一句。

“我才不是呆子。”小少年反应过来,从水里挣扎着站起来,笑着对绿衣小姑娘道。

“我说你是呆子,你就是呆子,你可不能再拔这棵青荇了。”绿衣小姑娘指了指自己脚下的那棵青荇道。

“拔了会怎样?难道你就是这棵青荇变的?拔了的话你会死吗?”小少年笑问道。

“当然不会,反正你不准再拔这青荇了,上岸去吧。”绿衣小姑娘指着岸边对他说。

“你叫什么呀?”小少年不走反进,大大方方问道。

“我就叫青荇。”绿衣小姑娘扬着下巴回道,接着又礼尚往来的问道,“那你又叫什么?”

“我姓温,名安生。”小少年笑而露齿,尽管脸带污泥,却掩不住他的俊逸。

“看来两人的缘分确实未尽。”云端之上,立了两个人,一个是龙帝,一个是温青。

“安生他有二殿下的龙筋加持,生来即为半仙体质,但到现在也还是同凡人没有任何差别,也不知道能不能修炼。”温青望了眼那名叫安生的小少年道。

“随缘吧,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龙帝幽幽道,“对了,适才去你家,就见到你和芜薇,怎么没见你家小安然。”

“那鬼灵精,又去了那林中排屋,也不知怎的,她就爱侍弄那些灵啊药啊的,现在几乎是日日都缠着她那晏师傅了。”

“如此也甚好。”龙帝转头朝那林中小屋的方向望去,好似真的看见了那小屋中的人似的,兀自笑起来。

“龙帝说的是。”温青恭敬答道,也随着他的视线朝那方向望去。

4

龙帝同温青口中的林中小屋,虽半掩在竹林之中,但屋顶却是没有见到有陈年的旧竹叶,陷于瓦沟之中。平日里住在此处的人,定是时常对房屋进行了精心护理的。

院里的竹篱笆墙像是才刚换下的,黄里还透着绿,墙上的绿萝,松松的搭着,像是人为搭上去的,它还没来得及靠自身攀附上去。

院里有个大瓦缸,缸里开着几朵粉白相间的荷花,碧绿的荷叶下游着几尾鱼,在这炎夏能有荷叶遮阳,想来这鱼儿该是极舒服的。

院里还有几处花坛,坛中都种着花草,有的开了花,有的仅绿着。有一处花坛缺过一角,那补过的地方叠了好几层,像是补过又补的,主人没舍得拆了重修。

此时从屋子里传出对话声。

“药门修炼有八道,安然,你来替师傅同轻舟师弟讲一讲是哪八道?”厅堂之中,一长身而立的男子,玉冠束发,手中正侍弄着那对刺花螳螂,转头对屋中一高及案桌的红衣小姑娘道。

他脸很白,白的有些没有血色,像是身体不太好。

“是,师傅。轻舟师弟,你听好了。

一为入道,进入药门识药;

二为学道,即学习药物搭配的药理;

三为访道,即要不断的实地认药采药;

四为修道,即通过大量替人诊病,不断的熟知治病之道;

五为得道,通过不断寻药,试验药,发掘出新的药材,拓展自己对药理的新认知;

六为传道,有了擅药懂救的能力,便要寻合适之人将其不断传承;

七为脱道,即超脱个人的恩怨情仇,视众生如一,而普度众生;

八为扬道,也就是修炼成功,获得了至高的修为、影响力和号召力,不断将药门发扬光大。”红衣小姑娘,一脸白净,嘴角有两个小梨涡,说话的时候会时不时现出来。

她梳了两个小髻,髻上各坠着个银铃铛,说话的时候,脑袋一摇一摇的,铃铛便跟着叮叮当当的脆响着。她说话的声音糯糯的,听在耳里,都是甜。

“安然,你做得很好。”男子笑着表扬道。

“都是师傅教的好!”温安然说话间,依然是那副甜甜的模样。

“那这八道,可有人真的做到了?”皮肤稍黑,脸颊上两团红红的林轻舟,挠挠已经被绕晕的小平头,仰头对高他一头的师姐温安然道。

“当然有,师傅的师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青于蓝师祖就做到这八道了。”温安然一脸的骄傲对林轻舟道。

“哇,这么厉害,那这么厉害的师祖现在在哪儿?”林轻舟说着便四下里望了望,问道。

“嘘,阿爹和师傅都说师祖遭了太多罪,现在终于得到安宁了,此刻她应该是在睡午觉,我们小声一些,不要打扰到她老人家。”温安然小手半捂着嘴小声道。

男子听到小姑娘的话,低着头笑,笑过之后,他又盯着自己的手,咦了一声。

“师傅,怎么了?”温安然跑上前好奇道。

“这刺花螳螂里竟含有悦灵素,只是......”男子欲言又止道。

“只是什么?”林轻舟也跑到案桌前,踮起脚尖,探头好奇道。

“只是,现在能用到的地方不多了。”男子用手挨个摸了两人的头,然后笑笑走了出去。

五千年了,很多东西也都不一样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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