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停车的声音惊动了邻居的狗,一阵乱吠打破了小马路上的寂静,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周围的狗叫声便开始此起彼伏。猫是最听不得这样声音的,所以和狐狸下车后,杰杰开着车一溜烟的跑了,也不知道是去还车还是继续找地方胡混。
则跟着狐狸一前一后进了门。累坏了,寒暄比想象中要累,却一时又不想睡,只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拧开了灯,却不知道是灯丝影响了光线的关系,还是脑子里那尚未被淡化的五星级酒店光鲜的一切,对比眼前小得跟螺蛳壳似的客厅所引起的落差,心里忽然异样地沉闷起来,就好像刚从酒店里出来时那会儿感觉。
于是坐沙发上对着电视发了阵呆,然后用筷子把茶几上不知道是杰杰还是狐狸吃剩下的小黄鱼骨头拨进碗里,闻着空气里淡淡的鱼腥味用力叹了口气。
“有说像猪了?”见状,原本裹着毛巾往洗手间走的狐狸停了脚步,回头朝扫了两眼。
没吭声。
懒得回答他,因为回不回答没太多区别,这个要么指东说西,要么只会用各种各样词语来损的妖精,想可能俩的磁场本来就不一个点上的,所以认识他到现,他从来不希望知道他想些什么,而心里想的,他要么是从来都不知道,要么就是从来都没有兴趣去知道。
林绢说,一个男若是意,他会想办法让看懂他,正如若喜欢上一个男,也会千方百计希望他能了解。而这些年来从没看懂过狐狸。他的想法是他的,他的行为是他的,他的一切都是他的。偏偏,这么一个至今都完全不了解的妖精,却非常不应该地喜欢上了他……
有什么能比这个更糟糕的么?
自从那天,自己冰冷的房子里突然想明白了这一点,说实话,那之后的每一天过得都是挺艰难的。狐狸始终是狐狸,无论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很快他就嘻嘻哈哈过去了,永远那副缺心少肺的死样子。而却已回不去那个曾经的。有时候觉得自己都没办法直接去看他那双眼睛,很多时候跟他面对面说话,说着说着,脸突然就红了,哪怕只是说些诸如天气如何,菜味道如何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而这种状况很显然已渐渐脱离了的力量所能给予的控制。
想到这块儿不由皱紧了眉,这令那头狐狸再次朝扫了两眼,索性澡也不去洗了,将毛巾一抽围到脖子上,踩着拖鞋踢里塔拉朝走了过来:“啧……今天看的眼神有点吓啊小白……来,给看看,”边说边往边上一坐,他伸手一把扣住的下巴,掰正了,把提到他近前,仔仔细细朝脸上看了几眼。
然后跟一样眉头一皱,慢慢道:“是不是撞客了。”
的脸脑子连下达十来遍‘不要红’的指令后,还是不争气地红了。为了掩饰,只能佯怒一巴掌甩他脑门上:“撞个鬼。”
“那老用这种苦大仇深的眼神看干嘛?”狐狸对的举动有些惘然,他捂着耳朵从边上退开,距离的拉远让总算缓和了点脸色。
“只是有点烦。”
“烦什么?”他问。随后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两眼一弯,捉狭地笑了笑:“明白了,没显摆成衣服,又没什么别的长处可显摆的。哎,女……”
“得意个什么劲呢狐狸,好没有同学会可参加,不然就这德行,还不如。”
他笑笑,头一斜靠肩膀上:“没那么爱计较,小白,有这点攀比的时间,不如洗巴洗巴睡了。”
“没攀比,”扑鼻而来的洗发水香是最喜欢的橙子味,屏着气把他脑袋推开,闷声道:“只是感叹而已。”
“感叹什么?”
“感叹别都成家立业了,而还跟刚毕业那会儿一样,所以……”
“所以思春了?”
“……狐狸有没有话啊?”
“哦呀……要不怎么说们是妖怪呢……”
“算了,跟说也是废话。”听他扯来扯去又没正经地胡说八道,一脚踢开了他跳下沙发,蹬蹬蹬往房间里走去。快到门口听到他把电视切换到了肥皂剧的频道,然后咔嚓咔嚓吃起了薯片,突然间一种无法形容的怒气就冲到了脑门。
转过身看了他一眼,他好像还没发现的举动,只顾嚼着薯片看着电视傻乐,几步走了回去他边上一坐,拍了拍他的膝盖:“决定要结婚。”
“卡嚓……”薯片被他咬了一半从嘴里掉了下来。他回头望向,像看着个外星:“结婚?”
点点头。
“跟谁?”
“不知道。”
他嘴角动了动。
知道他想笑,从他那双慢慢弯起来的眼睛里就能看得出来,但没跟他开玩笑:“听过一句话没,狐狸?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三条腿的男多得是。”
“是两条腿。”他轻轻提醒。
“管是几只脚呢。从明天开始一个礼拜相亲七次,就不信一个合适的也找不着。”
“那也得真有那么多男给相亲……是不是。”他再次轻轻地提醒。
朝他摆了摆手:“林绢这里最多的就是男,不用操心。”
“那不是害么。”第三次轻轻地提醒,而这一次却无法直接地忽略过去。
“想说天煞孤星会克死他们的是不是。”
“有可能。”
“那克死没?”
“不是……”
“那的意思是这一辈子都嫁不了的是吗狐狸?”
“这不是说的,是姥姥说的……”
“大声点啊狐狸,听不见!”这句话脱口而出时,想的脸色可能有些狰狞,因为狐狸的目光闪了闪,好像吃了一惊的样子。
“哦呀……好像生气了。”然后他嘀咕了一句,侧头用他那双绿油幽幽的眼睛看着:“咋的了,宝珠,一场同学会真把打击成这样了?”
“没有。”用力摇了下头,以免自己眼睛里慢慢涨出来的眼泪被他瞧见。然后把头别到一边,朝电视里那两张正含情脉脉说着情话的脸看了一阵。
直到重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才再道:“只是想,快三十了,狐狸。”
“知道。”他的注意力似乎又被电视给吸引去了,漫不经心回答了一声。
这不意外,对于他们这种动不动就活上几百上千岁的物种来说,短短三十岁算得上个什么,又能意味着些什么。
可这对于来说意味可大了。很大很大……
“狐狸,变老可快呢。”
“嗯,是啊,命也短。”
“能想象么,一脸皱纹戴着假牙的样子?”
他嚼了嚼薯片,也不知想象了没有,盯着电视又看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嗯了一声。
“都不敢想象那是个什么样子,”见状轻吸了口气,道。“而,再过个几十年,几百年,还会是现这副样子,是么。”
“嗯,是不是很羡慕?”
“狐狸,真是狼心狗肺的。”
“……算是知道了,一会儿不骂会难受。”他瞥了一眼后道。然后把薯片递给:“吃么?”
想吐。但还是伸手过去抓了一把薯片塞进嘴里,用力嚼了几口。“狐狸,真的这辈子都嫁不了么。”
“如果那个男命硬,可以试试。”
“呵~真悲惨,一辈子也找不到一个可以爱的。”又抓了一把薯片塞进嘴里。
他笑笑。“找到了又能怎样,小白?能让爱一辈子么,会爱一辈子么。”
“一辈子可短了,为什么没可能爱一辈子。”
“其实可以试试爱妖呗,”听这样说他回头笑嘻嘻对道。
“妖?”
“妖怪,鬼,神仙。这些命硬,想爱谁就去爱谁。”
朝他看了一眼:“爱过谁没,狐狸?”
“?”目光微微一闪,他再次朝笑了笑:“爱过很多呢,宝珠,男女都爱。当然,最爱的还是和他们j□j。”
“放屁。”轻轻咕哝了一句。
他扬了扬眉:“哦呀,还真喜欢听说放屁,忒性感。”
“忒混蛋……”
电视里放起了一段哀伤的音乐,借机抽了下鼻子。他听见声音朝看看,循着他视线望向他,突然脱口道:“狐狸,亲一下好么。”
狐狸没回答。可能被喉咙里的薯片给卡住了,因为他足足有数秒钟拉长了脖子看着电视,一动也不动。
半晌才咧嘴一笑,问:“为什么?”
“过去亲时有没有问过为什么?”
的话再次让他呆了半晌。
这表情差不多也让明白些什么了,于是把手裙子上擦了擦干净,站起身啪嗒啪嗒朝屋里走了进去,回头关门时见他仍一动不动坐那里,于是敲了下门背,对他道:“狐狸,变成老太婆前会离开狸宝专卖的吧?”
“为什么这么问。”慢慢放下薯片袋子,他问。
“因为,”耸耸肩,指了指自己做了个鬼脸:“老太婆。”
“嗯,满脸褶子的老太婆。”他也耸了耸肩膀,然后点点头:“也许吧。”
“知道么,今天看到铘变了好多钱,所以想,也许等到们都离开前,应该叫铘变个几百几千万的给,那样的养老金就解决了。”
“这么有钱,不介意让再继续留几年蹭饭吧?”
“对养小白脸没兴趣啊狐狸。”
“……哦呀,要不要这么势利。”
“才知道很势利么。”
话刚说完,迅速关上了房门,因为感觉到右眼角正有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朝下滑。
用力把它擦了去。
门外响起那个电视剧结束的片尾歌,歌蛮好听的,还能跟着哼上几句。
可是哼着哼着不知怎的脸上的眼泪就越来越多了,用手抹也抹不干净。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眼泪呢?不想哭的,因为没什么事也没什么值得哭。
可还是忍不住地抽抽嗒嗒了好一会儿,希望狐狸没有听见,想来他也应该不会听见,因为外头的电视开得好响,响得令能听清那首歌里每一个字句:
‘庐外怎堪清寒,听到曾拨乱的沧桑’
‘若雨成霜,那是祈来的伤……’
林绢说,情伤都是自己找来的。
林绢还说,爱谁也不能爱上狐狸那样的男,别看他对谁都好,他没心的,而且他永远也不可能知道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