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夜晚是光彩绚丽的,霓虹灯使的这个城市的晚上比白天更迷人,灯光的掩映下让这个城市多了神秘诡异的层次,充满着新奇,让人向往去探知。小时候许翰墨是这样告诉她的,从此上海在她心里就像发着光的凌霄殿。
心儿是奔着朋友去上海的,她的朋友许翰墨是个喝过洋墨水的新时代青年。翰墨从小多病,她父母便对她格外照顾和溺爱,养成了她任性无法无天的性子,风风火火,像个男孩子。不过万物相生相克,互相牵制,最能够解释翰墨和她哥哥的关系了,对于那个长她八岁的哥哥她是又爱又怕又敬。
小时候杨家和许家因为有着远房表兄弟的关系而经常走动着,只是近几年因为俩边的长辈都年龄大了,禁不起路途奔波,往来也就变成了几年一次的电话了。
心儿是打心里羡慕翰墨的,所以她从小就愿意跟翰墨亲近。小时候许伯父来苏州,翰墨一跟来心儿便把她拉到自己屋里,每每听翰墨讲起外面的新鲜事时,心儿便偷偷难过着,可还是向往着愿意继续听。母亲在心儿五岁那年就因伤寒加重离她而去了,她那个名义上的父亲对她却有种说不出的陌生与疏远,久而久之,心儿在家里的地位还不如一个下人,父亲给她的月钱是多少她无从知道,总之到她手里的数是连一块糕点都买不起的,更别说到出城外转转了。有一次心儿跟着姆妈去街上,偶然看到路边的牵线木偶,精致的木偶在摊主手里看似活灵活显,可为什么看在心儿眼里就多了些无奈和凄楚呢?是不是感觉到自己跟这个没有灵魂的牵线木偶是有着什么同病相怜的地方?
昏暗中火车有目标的前行着,在咯噔声中,心儿却杂乱如焚。这次她做的事实在是有些不计后果的冲动,虽说在那个陌生的城市里翰墨会为她安排好一切,可心中那块对未知而惶恐的石头却怎么也挪不开。毕竟对新字开头的未知,人总归是又期待又害怕。
那根乡线或别的什么揪的她心好难受,那种即使在热闹街市也如独身在黑暗中摸索前进的感觉再一次出现,好难受,座位上心儿蜷作一团来缓解,心儿已经记不清什么时候开始她有了这个习惯,眼泪无声的滑了下来,心儿只好把头上的男士帽檐压低遮住了脸。
“心儿姐,这边,看这边,心儿姐,我在这里,这里,这里呢。”换下男装的心儿在拥挤人群中终于定焦到一个写了她名字的夸张大红牌子旁边挥手弹跳着的翰墨,多年未见,这小丫头性子还是那么风火招摇,不过果然女大十八变成了俊秀可爱的姑娘了。
“心儿姐叫你半天都不看我,还以为你都不认识我了呢。”翰墨火急的抱怨着。
“怎么可能,这不还是我家那个永远孩子气的假小子嘛,让我好好看看,恩,真是长大了,从英国回来越**亮了呢,只是这衣服……。”
“心儿姐,这你就不懂了,这是洋装,西洋那边可时髦得很呐。”
“时髦?”
“就是流行的意思。”
“你这在英国学到看到的新鲜玩意不少吧?”
“心儿姐,你还真说对了,留学那几年我可不是白去的呢,有时间我跟你好好讲讲。”
“恩,好。对了,翰墨,我来上海这件事先别告诉许伯许姨吧,我怕这段时间我爹问起来许伯许姨不好说谎,等以后有机会我再拜访许伯许姨。”
“恩,我明白。”
“这几年,许伯和许姨的身体可都好?”
“我爸妈虽然时不时会有些小病,不过身体还算不错,放心吧,我都想好了,这段时间你就暂时先住我哥工厂那里,等这段关键时候过去了我就接你回家,期间有事的话你就让小魏给我传个话。这是我哥的司机小魏,他一般跟我哥都在工厂,这次是有事我才把他留了下来。”
“小姐,你就放心吧,日后心儿小姐有我照顾不会有事的,谁敢欺负心儿小姐我就揍他。”小魏说着接过心儿的行李放好准备发车,小魏是个热情憨淳的魁梧后生,血气方刚的脸上洋溢着和乐的正气。
翰墨白了一眼小魏,“你照顾?揍人?若有一群人来带走心儿姐,你能打得过几个人?”翰墨气说道。
“那我也可以冲上去打倒一半。”
“小魏,不是我说你,你这人做事就从不动脑,害阿姆成天担心你出事真是难为她老人家了。”
小魏憨憨的摸着头傻笑。
“翰墨,小魏看来是个热情直爽之人,我想他能跟在儒墨哥身边就不会出事的。”心儿道。
“这倒也是,恶狗在我哥面前都得敛嘴藏牙,更别说我和小魏了,我们可怜呀。”翰墨靠着车窗似是委屈的皱着眉头叹着气。
“好啦,这个让你暗中诋毁的哥哥没他你还不知吃了多少次牢饭了呢,知足吧。”
“嘿嘿嘿,想装会儿忧郁都被你拆穿了。哦,对,我平时得去报社上班,不能经常来厂里找你,你要无聊时就找厂里的绣娘说会话,我一有时间就会去看你的。这次你来得太急,我还没来得及跟我哥细说,只说是要来一个朋友,不过我想你的事应该是瞒不住我哥的,倒不如我跟我哥说了,兴许他还能帮到你,我安顿让他对我爸妈保密就好。”
“你说的有道理,这次给你们兄妹添麻烦了,只是我现在无力回报你们呀。”心儿歉意的道。
“心儿姐,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你我从小就是最好的朋友,我帮你自是应该的,说什么回报的话多伤我心呐。”说着翰墨捶着胸故作痛苦状。
“好啦,好啦,我认错,我认错啦,你呀,还是小时候那么贫。儒墨哥一切可都好?”心儿笑着道。
“我哥现在一门心思放在工厂上,老大不小了也不着急,我爸妈为这事老说他,嫌烦,现在连家都回的很少,昨天农厂那边临时有急事赶了去。”
“没出什么事吧?”
“我现在也不太清楚,说是虫灾,不过具体还得等他回来才知道呢。”
“哦,许叔许姨有儒墨哥这样的好儿子可以安心享福了,不过抱孙子这事也急不得,让你哥多看几个好姑娘,总会有一个看中意的。”
“他自己不上心别人再折腾都没用,前年我爸妈好不容易逼着他去看了德记粮行的千金,饭席上他还谦卑有礼,绅士有度,可饭后就没音儿了,人家那姑娘后来还主动来找过他,每次都被他以忙为借口避开了。不过我爸妈也真是的,这都啥年代了还想包办婚姻,我哥当然不乐意了。我以后就要自由恋爱,心儿姐,等过段时间我多介绍几个新青年给你认识,一定会有你喜欢的呢。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爱情是伟大的,岂能拿其它低俗的东西来侮辱了它。”翰墨有模有样的说教着。
“你这小丫头片子倒是越发的能说会道了。”心儿忍不住笑嗔道。
“那当然,我也不小了,马上要过二十岁生日了,心儿姐到时候你可得给我准备礼物的呢。”翰墨孩子气的撒娇道。
“一定的,忘啥也不能忘了我家小寿星的礼物啊。”心儿宠溺的摸摸翰墨的头陷入深思,自由恋爱?她杨谨心可有这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