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冷月淡笼山坳,星光寥寥,四野风吹荩草,捎来远处隐隐狼嚎声。
金毛狐王一袭玄色披风列风招展,瑟瑟作响,健步驾雾腾云一般走出山坳,停在一孤峰顶翘首四望。
怀里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蜷缩在他怀里团成一球。
乌云闭月,荒野无声。
四只幽亮的眸子在暗夜中熠亮。
狐王仰头望天,又低头抚摸怀里的小狐狸,吩咐道:“蛟儿,自己下来跑跑。”
瓮声瓮气的声音从一团茸毛中传出,不辨头尾:“屁股疼,跑不动。”
狐王哭笑不得,拍拍他佯怒说:“下来,长大了,不该总让父王抱。”
正要揪起怀中的幼子,就觉一阵阴风大作,草木狂摇,鬓间垂下的几绺金发千丝横立。
狐王抱紧怀中幼子,闭眼逆风而立,怪风散后,眼前出现一片幽冥的绿光星星点点遍布山野,如乱坟冈的忽明忽烁的冥火幽冷吓人,那是一片片凶狠的眼睛,遍野狼群铺天盖地。
小狐狸扭动身体嗖地从父亲怀里挣脱蹿出,翻然变作那衣袂飘飘火红灼然的美少年红衫儿,横起双臂拦在父亲面前,直面狼群。
“蛟儿,退后!”狐王背了手,从容地吩咐。
红衫儿面无惧色的拉开架势护在父王身前。
一阵尖声狂笑从四野传来回音不绝:“哈哈哈哈……哈哈~~老滑头,你怎么来到我黑狼谷的地界?”
狐王朗声大笑迎合道:“哈哈哈哈……黑狼兄,小弟来人间寻这调皮的儿子,途经狼兄的地界,特来讨口食物喂你这侄儿。”
大风吹得人难以睁眼,一团黑色旋风直刮到狐王父子面前,风散去时,一名矮胖的黑衣小老儿笑嘻嘻立在狐王面前大笑,露出一口尖钉般的大暴牙,唇角两颗牙奇长如匕首般探出,委实可怕。
“这是蛟儿吧?自上次在天庭西王母寿宴见过后,就没再见过他,长大了。”
说话的正是黑狼国的狼王。
“老滑头,你大狐国新近得了西王母的赏赐,多吞了坏熊国的地界,封疆列土要比我这黑狼谷富裕,来哥哥我这里讨食,才是笑话。”狼王狡诈的目光扫视狐王父子,似在揣摩他们的来意。
狐王一抖袍襟,拉过儿子在身边,用手轻轻抚摸红衫儿的头顶,红衫儿立刻变做那只可爱的小狐狸跃入他的怀中,乖巧地团做一团。
“狼兄说笑了,坏熊国吞了我大狐国停云岭一带千顷地已经五百年,如今总算蒙西王母娘娘秉公而断,归还了大狐国,谈不上什么封疆列土。倒是日后狼兄若肯赏光来兄弟的地界,小弟一定尽地主之谊。今日纯属路过狼大哥的地盘,多有打扰。”
黑狼王听了金毛狐王的解释,仰天对了乌云初开露出的那轮苍白的月大笑,大笑声变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听了声音后许久,山野里都在回荡着这骇然的狼嚎声。随后一脸堆笑地说了句:“老滑头既然来了我黑狼谷地盘,就请随大哥去谷里叙旧畅饮玉露琼浆,大口吃肉。”
金毛狐王婉拒道:“狼兄美意,小弟承情了。只是兄弟还要赶路,就不去叨扰。”
“也好!那大哥就不强留,兄弟好走。”一阵狂风又起,须臾间四野清静,没有一丝风,静谧的夜色笼着山野,眼前扑棱棱地挣扎着两只山鸡,一只小羊,是黑狼王留给狐王的过路礼。
小狐狸顽皮地扑蹿过去叼咬了一只色彩斑斓的山鸡,随在父王的脚步继续赶路。
一条水声潺潺的小溪,月光下银光流泻,夹岸烟树苍茫锁着烟岚。
狐王静静望着小狐狸在溪水边专注地啃着鸡腿,怜惜又痛心地责怪:“蛟儿,父王打你可是打得屈也不屈?”
本想让小狐狸认错,父子间彼此有个台阶下。不想小狐狸呜呜了几声,强咽下嘴中的食物,如溪水般澄澈的眸光一闪,一汪眼泪夺眶欲出,不假思索地答道:“父王当然是屈打了孩儿。”
狐王沉下脸,懊恼的一把夺过小狐狸咬在嘴中的鸡骂道:“还不肯认错?可是还想挨打?”
小狐狸这才摇身变作俊美的红衫儿,凑到溪水前掬水洗净唇边的血迹鸡毛,对了溪水中照照那清美的面容,回头堆出笑意说:“父王交代孩儿做的事,孩儿哪里敢忘。”
“不曾忘,如何迟迟不肯下手?你灵姨苦心物色了放到元家的那个小妾红杏,兴风作浪地眼见就要大功告成,却被你给搅黄!莫不是昏了头反去帮那柳媚儿,该不是如你灵姨所猜,你对那柳媚儿动了凡心?”
提到正事,金毛狐王一脸恼怒,不等小狐狸辩解继续训斥:“蛟儿,不要忘记你是大狐国的太子,日后要继承大狐国的基业。你的一举一动,牵系着大狐国几十万狐民的安危,不得有妇人之仁,义气用事!”
“蛟儿明白,只是……”
“没有只是!你是大狐国的太子,对于天庭的命令,你只有遵命。父王知道你素来厌恶天庭各派明争暗斗的龌龊事,你更不想助西王母去亡掉大明。但那是天命,天命就是定数,大明气数已尽!大狐国不去助天庭亡掉大明,自有其它飞禽走兽仙帮会去做,结果是殊途同归!你且看看黑狼国替西王母暗中放到大明朝廷中的九千岁魏忠贤和那客氏,你就知道天庭不缺你殷蛟一个也能成事,也不缺一个大狐国!”
金毛狐王仰头望月,发出阴冷嘶号,阵阵寒风惊走,山野为之颤抖。
红衫儿惬意地笑了起来,呵呵的笑声带了嘲弄。
“父王就莫提您那宝贝儿爱妃灵妃,头发长见识短!女人傻不可怕,可怕的是傻得自作聪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觅来的那个红杏也是个十足的傻妇人,傻女人觅到个更傻的女人想去成事,父王岂可轻信?凭红杏那点伎俩,也就勉强斗得过个凡间妒妇,还须得是蠢笨的妒妇才可,她岂能动摇柳媚儿的根本?偷鸡不成蚀把米,险些弄巧成拙让柳媚儿经过此事同元朗情比金坚。”
见父王沉默不语,小狐狸抢过父王手中那只“残鸡”继续啃咬着说:“父王想想,元朗好歹是天上文曲星触犯天条被贬落凡尘,虽然他失去法术对前世之事浑然不觉,但竟是有着文曲星的才气难掩光泽。既然西王母勘破的天机中透露文曲星要成事须得靠柳媚儿这旺夫运,有了柳媚儿在文曲星身边,文曲星定能化险为夷,遇难成祥,步入庙堂。即使如此,当务之急就是阻拦元朗去参加此次秋闱大考,不能让他得中,他若中不上孝廉,就要等三年再试,也不可能金榜题名登上朝堂辅佐大明。若要阻拦元朗,就必须让柳媚儿离开元朗身边。”
金毛狐王听了儿子分析得头头是道,哼哼了几声冷笑了骂:“算你明白!既然明白其中厉害,如何还去帮那柳媚儿?”
“父王也太小觑孩儿了。那柳媚儿和元朗自幼青梅竹马,旧情难断。若是强用红杏一个美妾来从中作梗,就是强分了二人,柳媚儿也不会对元朗死心。红杏的奸局设得并不高明,漏洞百出。元朗同柳媚儿夫妻多年,如何会轻信柳媚儿同人通奸?依了元朗的才智,有个三五日就能查出实情。到那时元朗救下柳媚儿,经过此劫后这对儿鸳鸯感情弥坚,恩深似海难舍难分。再者,那柳媚儿是个坚韧的女子,绝非凡品,凡她想做成的事,孤注一掷的去努力。灵妃故作聪明,险些酿成大祸令我们功败垂成。儿子的意思是,要想方设法让那柳媚儿对元朗寒心,心已死绝不回头,柳媚儿就彻彻底底离开文曲星,文曲星注定要处处碰壁,我们就有办法阻挠文曲星应考夺魁,步入大明朝堂。”
金毛狐王听得微微点头说:“父王也猜你或许是有些隐情,不像传言的那般迷恋上那凡间女子乐不思蜀。只是此事要快,西王母娘娘追问颇紧。”
“孩儿知晓其中厉害,但不宜操之过急。经过小货郎栽赃一事,怕此刻柳媚儿对元朗已经心生寒意,孩儿再去加几把火,怕那柳媚儿就会离开文曲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