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清玉洁的女子, 这个证据令在场之人唏嘘不已。那些起哄要看秦小小笑话的地痞无赖们也不敢再多语,无数的目光都盯在堂上坐立不安的朱大常大人的脸上。
朱大常的面色一阵青白,张张嘴讷然无言以对。
媚儿在一旁低着头, 生怕有人认出她是女扮男装, 但是目光中却流露出对秦小小临危不惧的佩服。想来元朗喜欢秦小小也是有他的道理, 秦小小这么一位兰心慧质的姑娘谁能不喜欢呢?
堂下的几位大嫂大娘在议论, 一个说:“这大老爷可是作了鳖, 不定他收了多少好处来污蔑秦姑娘。”
一位说:“衙门口,朝外开,有理无钱你莫来!”
一阵奚落声后, 朱大常身边的师爷贴在一脸尴尬的朱大常耳边私语几句,朱大常立刻板起脸, 一拍惊堂木喝道:“嘚!本官阅人无数, 也曾遇到过冒充守宫砂来欺瞒本官的犯妇, 待本官传来稳婆一验看便知真假。”
堂下一阵喧哗,老鸨子摇着绣帕哭天喊地的抱怨说:“乡亲们评个理, 哪里曾听说过守宫砂是作假的?也不想想我们影梅阁在京城是什么所在?头牌的姑娘那未□□是身价百倍的。秦姑娘是清官人,就是不是清官人,开个苞也定然会满城震惊,哪里会随意让男人近身?就说去年信王殿下求我们小小姑娘在扇面上题诗一首,就足足花了千两银子的润笔费, 还送了一尾上好的古琴, 我们姑娘才勉为其难的应了。那个元朗不过就是名解元, 就想同我们小小姑娘相好, 还用她去贿赂卓大人吗?”
老鸨子得理一般的不屑, 一位矮胖的稳婆一脸横肉走上公堂,上下打量秦小小冷冰冰地说:“就是她吗?随我来。”
不顾众人的喧哗议论, 也不顾老鸨的叫嚷指责,稳婆推了秦小小向后堂去。
秦小小不屈地对老鸨子说:“妈妈,小小做得端,就不怕什么暗鬼!”
媚儿眼见那袭素衫飘飘去了后堂,消失在围屏后。
朱大常一拍惊堂木道:“退堂!明日再审!”
老鸨不依不饶的追了问:“大人,验个守宫砂可需那么多时候?顷刻就知结果!”
朱大常忿然骂道:“你本官说了算还是你个贼婆说了算?”
尽管堂上议论纷纷,媚儿也十分无奈,还是寻到她买通的那个狱卒带她去探望元朗。
一路上小心谨慎去牢房的路上,媚儿试探问:“适才在大堂上,大人说要验看秦姑娘的守宫砂,如何要半天一夜的时间?”
那个狱卒手里掂着媚儿递给他的钱袋,边走边得意道:“那守宫砂褪色好歹也要些时候吧,这个你都不懂?”
媚儿纳罕地问:“褪色?若是真的,岂会褪色,立刻就能变出真伪。”
狱卒停住步,回头望着她呵呵地笑,然后摇头挖苦道:“小兄弟也是打算入宫追随九公公的吧?听你这声音像,问的话也像,难怪你要入宫去当太监。我们朱大人说她的守宫砂是假的,她就是假的!”
媚儿愕然,一种不祥之感泛上心头。
这时两名狱卒跑来兴奋地嚷:“二秃子,你张罗什么呢?还不到后面去?今天来的这个可是国色天香,大人吃过第一口鲜就赏给兄弟们了。去晚了可就没份了。”
二秃子应了一声,忙推搡秦小小说:“快走快走,我带你见那书呆子一眼,你也好歹劝他别和自己过不去。你看刚才那个大美人,这不也是成了盘中餐?”
媚儿大惊失色,她顿然恍悟朱大常的用意,这也太过歹毒了,哪里还有什么天理?
二秃子带了媚儿来到地牢门口,正巧一位小狱卒出来。
“哎,小耗子,你带他去看看那个元朗,他是来劝那个书呆子回心转意的,让他说几句话就快些走,不要被九千岁的人撞到。”
二秃子说罢大步向后院跑去。
媚儿见到血肉模糊的元朗,元朗靠在栏杆上,咳嗽不止。
“媚儿,你终于肯来看我?”元朗艰难道,凑向牢门,身上的铁链哗啦作响。
看到元朗凄惨的样子,媚儿眼泪倏然滑落。
“媚儿,你误会我了。是卓干爹让我假意依附魏忠贤,借机拿到状元,立足朝堂以图将来。只是我求成心切,举报了多尔衮匿身与皮草行,却被魏忠贤一伙加害。他们怀疑了我的诈降,逼我承认色贿卓大人,说是只要我肯承认是卓大人敲诈我索要秦小小,就可以放过我,让我继续去金榜夺魁。可是,我不能,小小也不能!”
媚儿看着元朗那痛苦的表情,周身的伤口惨不忍睹,心里一酸,问元朗:“你可有何打算?”
但心里却惦记那被朱大常绑去后堂验身的秦小小,想她该不会是凶多吉少?
元朗仰起头,坦然道:“媚儿,记得小时候师父教我们‘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元朗一死虽不能重于泰山,但也不能做那些不仁不义之事!只可惜大敌当前,奸党当道!”
这时忽听一阵铁链声,开门声,那个叫“小耗子”的狱卒一把抓了媚儿就塞到一张角落里的旧桌案下,媚儿还不等喊出声,就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喊:“干爹,您这边走,小心路滑!”
媚儿躲在桌案下,觉得地气潮凉,又不敢动弹。
只看到几双靴子在锦缎飘飘的衣襟掩映下越走越近。身边一把椅子被放到桌子前挡住了桌案下的媚儿,“小耗子”用袖子擦了两把哈着脸巴结道:“九千岁,您请坐!”
媚儿猜出此人定然是魏忠贤,心里不由惊异,如何魏忠贤亲自来到大牢?看来对元朗一案十分看重。
立在一旁伺候九公公的那位穿朝服的官员竟然是朱大常,看来这些人都是串通在一伙的。
“好儿子,见到干爹都不知道叩见?”魏忠贤笑了问。
元朗摇头大笑,仰头望天说:“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时辰一到,报应就到!”
“干爹,您看看他,敬酒不吃吃罚酒,就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老鼠!别跟他客气,上大刑,不怕他不招!”
听了朱大常的话,旁边的另一位太监也接话说:“干爷爷,当年咱们东西厂锦衣卫的花活儿多呢,一件件的让他尝尝?不信他铁嘴钢牙撬不开!”
媚儿躲在桌下,心想这帮人好生的歹毒。
朱大常一声令下,左右架来一个烈火熊熊的铜火盆,几名凶悍的狱卒绑了元朗过来。虽然离得还有些距离,媚儿都能感觉到那火苗的灼热。
元朗却是大义凛然,也不挣扎,也不求饶,立在火盆前,红色的火焰映出他俊朗的面颊。
囚服被扒掉,媚儿只看到两条汗毛浓密的大腿,心里噗噗乱颤,在想这些人会如何对付元朗?
既然这些人能心黑手狠的对付秦小小,也能对元朗不择手段。
“把她带进来!”一声招呼,不多时牢门响动声,当一名女子被推扑到媚儿面前时,四目相对,媚儿和秦小小的脸上都出现了惊讶的神色。媚儿躲在桌子下,秦小小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脸色惨白,牙关颤抖,如被暴雨摧花一般楚楚可怜。
秦小小被狱卒提了起来,吆喝道:“看清楚了,就是他!”
“混账,混账!”元朗羞愤的叫嚷,秦小小的下颌被掐着强扮了她的头去看受刑的元朗。
“秦姑娘,你怎么了?你闭眼,不要看!”元朗喊着。
朱大常笑道:“怎么了?让她好好对你讲呀,违逆了九千岁是什么下场!明天一过堂,这假冒贞洁女子扰乱公堂,就能令她褫衣受杖,领上二十板子,让众人大饱眼福。”
“嗷嗷”的几声惨叫,兽鸣一般的声音划破牢房,一股焦糊味传来,媚儿咬着自己的手腕,她的眼泪直流。
但她很快镇静下来,坐在她眼前得意洋洋欣赏这出惨剧的人正是大太监魏忠贤,她憎恨的奸贼。
“哎呦,洒家成年净身入宫,在民间最喜欢听杀猪的嚎叫声,在朝廷呀,就喜欢听午门外廷杖打大臣屁股时那鬼哭狼嚎的声音。每次我的儿孙们往午门一站,脚尖轻轻的一开一合,那就是主宰了这些身份尊贵的大臣的性命。你说说,今天洒家的靴子尖,是该合还是开呢?”
“还不快快招供?等死呢!”爪牙们喝问。
媚儿摸索出头上束发的铜簪,那簪子头锋利,是她平日最喜欢的。她握紧那簪子,看着坐在眼前太师椅上魏公公的腰眼,拼命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