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灵微微羞涩,却还是看得出满心喜悦,“两个月,先前不知,才诊出来的。我也无甚反应,这个月迟了许久才察觉不对。”
蓝彩抿笑,“这下你婆婆总该没话说了吧。”
蓝灵成亲两年无孕,蓝灵婆婆平素颇有微词,但他们一家全因明思的拉拔,加之强哥儿也护着蓝灵,所以蓝灵的婆婆也只能偶尔碎嘴几句。
明思笑道,“这头三个月最是紧要,可不能大意。铺子上就别去了,在家好生安养。”
这也算得是个好消息,明思几人自是替蓝灵高兴。
又多说了几句,蓝彩唤了如玉进来伺候,才又同帽儿陪着蓝灵下去弄那烫锅子。
明思笑了笑,便同如玉进了书房,继续写那说书的段子。
这病了几日都荒废了,可有蓝彩在,又要管制她,不让她劳神。
见明思写字,如玉也不赞同,“夫人身子才刚好些,蓝彩姐姐知晓定会说奴婢的。”
明思边写边笑,“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天天闲着,人才会生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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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句如玉自然是不懂,但后两句却是明白的,听着也有些道理,遂老实道,“那夫人写了一会儿便歇吧,莫要写久了。”
明思笑而不语。
如玉一面磨墨,瞅着明思那秀丽的簪花小楷,“夫人的字儿真好看。”
明思笑了笑,未做声。
如玉又道,“将军的字儿也好看。”
明思“哦”了一声,看着如玉笑了笑,手下不停。
如玉红了红脸,“奴婢虽不识字,可这好看不好看,奴婢还是会看的。将军的字儿和夫人的字儿都好看。”
唉,看来这段子是没法写了!
明思心里无奈叹气。停笔看向如玉,唇角笑意浅浅,“可是有话儿同我说?”
如玉一滞,垂了首,停了片刻,“前几日将军问奴婢的爹爹可是替夫人做活,奴婢便说了。”
明思微微一怔,遂不以为意的一笑。“说了便说了,无妨。”
不想让人知道只是习惯,知道了也无甚关系。
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好了,你下去吧。”明思笑了笑,“若有事,我再唤你。”
如玉应了,将墨条放好,退了下去。
明思垂眸半晌,叹了口气。
将锅底弄好,酱料调好。一切妥当后,蓝灵过来辞行。
明思备了礼吩咐帽儿定要将蓝灵送回家。
蓝灵却同蓝彩帽儿三人对视了一眼。道,“小姐,昨日秋将军送了五张雪狐皮来铺子上——”
明思一怔,看了蓝彩帽儿一眼,两人神情显是已经知道了。
蓝彩看着明思,轻声道,“秋将军让方师长用这五张雪狐皮做件女子的大氅。”
明思未有说话。蓝灵又道,“方师长说这雪狐皮极是难得,只有白头岭最深处才有。且这雪狐狡诈难捉,能捉得五只很是不易。不过这皮子却是比银鼠皮还好,又轻软又保暖。”
明思怔了怔,轻声道,“这么说他前几日是去了白头岭。”
难怪昨日回来,似有些疲惫。
沉默了片刻,明思垂了垂眸,抬眸噙笑,道,“如今非同往日,你赶紧回吧,要不强哥儿该挂记了。”
蓝灵望了蓝彩一眼,笑了笑,同帽儿一起出去了。
蓝彩将蓝灵送到门口回转,感概叹道,“蓝灵如今算是圆满了。”
明思抿唇轻笑,“蓝灵可比你还小三个月——可要我替你做主?”
蓝彩看明思一眼,“小姐还是先操心自个儿吧。”
“你同如玉一块儿将东西送去厅上。”明思莞尔一笑,也不多言,将心思转回正事,“如玉不大懂,你别急着回来,在一旁看着点。”
蓝彩微微犹豫,“可小姐这边就没人伺候了。”
明思垂眸,唇畔淡淡浅笑,“我想好好想想,不用人伺候。”
蓝彩稍稍愕然,见明思眼底笑意,霎时有些明了,顿时生出些喜意,含笑道,“我这就去,小姐放心,定会伺候周到。”
饮食新奇,酱料味道也绝佳,三人心情也不错,故而,这一顿烫锅子吃得是宾主尽欢。
心情好,胃口自然就更佳。
准备的材料吃得七七八八,陈年老酿也喝了七八壶。
边喝边聊,从朝事说到闲事,纳兰笙说得最多,喝得最少,却最早一个歇菜,到最后直醉得趴在桌上起不来还在嘟哝自个儿要寻一个“阿朱”做媳妇儿……
秋池只好让方管家和宝砚将他扶到闻雅院歇息,命人前去纳兰侯府送信,道纳兰笙今夜留宿在此。
吩咐了送信的人后,又让蓝彩去同明思禀报一声,不用回来伺候了。
蓝彩退下后,秋池将纳兰笙送进内堂后回转,见司马陵看着酒杯似在出神,便笑道,“殿下,这酒也差不多了,不若喝盏茶解解酒。”
他们二人的酒量虽不错,但今晚喝得也不少,眼下也都有些薄醉。
他还无妨,但司马陵还要回宫,真要醉了也是不好。
司马陵轻轻抬眸,此时天色已尽,四周烛台也早已点起,通亮的烛火下,只见玉面飞红,朱唇若粉,一双凤目却是湛然晶亮,“秋池,你我识得有多少年了?”
秋池微微一愣,遂道,“臣五岁那年随祖父入宫,那时正好殿下三岁生辰。”
司马陵淡笑颔首,下颌抬了抬,“站着作甚?过来坐,今夜不喝茶,只喝酒。”
秋池过来入座,望着司马陵,“殿下可是有心事?”
司马陵垂眸笑了笑,“人人皆有心事,岂能独我?”
语声淡淡,语意却有些深远。
秋池微怔,随即顿首,也被这话勾起些心事,笑了笑。取过酒壶替两人杯中都注满,“那今日臣就陪殿下喝尽兴。”
“你总是这般守礼,”司马陵端起酒杯,看着秋池笑道,“我说过,你们二人同我私下相处不必拘泥,道你我便是。”
秋池一笑,“臣习惯了。一时也是难改。”
司马陵轻笑,“你自小便是这般——头几回见你,我甚不喜,你可记得?”
秋池笑了笑,颔首,“臣自小便不讨喜。”
司马陵含笑举杯,秋池举杯一迎,两人举杯饮尽。
“你那时不喜言语,也不笑,我觉得很是无趣。还故意作弄你,让富贵将你的配剑抢来藏起。”司马陵垂眸一笑。
秋池替二人倒酒。“可最后殿下还是还给臣了。”
司马陵轻轻勾唇,“母后说那是你极心爱之物,又许了送我匹马驹,我才还你的。”又冲他挑了挑眉,“再说,你不吵也不闹,我看着无趣得紧。”
秋池颔首而笑。“那是祖父比着我的身量请人打制的。”
司马陵看着他,“那时候你可有生气?”
秋池摇首,“不曾。”
司马陵抬了抬眉。“为何?”
秋池一笑,眉目间笑意明朗,“殿下素来不喜刀剑之物,臣知道殿下不过是想看臣会不会生气。”
“若我真的不还你,你待如何?”司马陵用手指在杯身摩挲,慵懒带笑。
秋池笑道,“殿下乃君,又比臣年幼,臣不会生气,让祖父再打一把便是。”
手指微微一顿,司马陵“哦”了一声,眸光在酒杯上停了片刻,端起朝秋池一举,秋池笑着举杯,两人同时一饮而尽。
司马陵长身而起,“今日就到此吧,也该回了!”
秋池颔首,笑着起身,“臣送殿下。”
送了太子离去,秋池从大门回转,方管家迎了上来禀报,道纳兰笙已经在闻雅院厢房安睡,宝砚安置在外间。
秋池轻轻颔首,走了两步顿住,“夫人可安歇了?”
方管家笑道,“舅老爷想是喝多了,早前吐了一回。夫人去看了舅老爷,小的方才过来时,夫人才刚回院子。”
秋池点了点头,抬步前行。
不多时便到了静湪院,院门虽合上,却是虚掩。
推开门,只见漫天星光下,庭院静谧安详。
心霎时宁静下来。
同样的景致,只因那个人,便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走了几步便见朦朦的烛火映在窗纱,一道美好的侧影临拓在书房窗扇之上。
垂首持笔,似在写字。
唇角微掀,又摇了摇首,大步迈近,刚到廊下,房门便被轻轻拉开。
蓝彩含笑有礼的退了一步,“将军——”
“唔”了一声,余光朝那方看了一眼,蓝彩望了他一眼,浅笑,垂眸轻声,“小姐静心时,便喜欢练字。”
静心?
秋池微微一怔,她的心不静?
再见蓝彩唇边笑意,心中蓦地一动,俊朗的面目瞬间亮起。
蓝彩微微一笑,“将军进来坐吧,奴婢去替将军沏盏茶解解酒。”
心“咚咚”的有些跳得紧,秋池定了定神,提步走了进去。
在门槛内稍稍一顿,蓝彩朝左侧微微示意一笑便退开,他只觉脸上似有发烫,却不知是酒意还是其他。
不过十余步便站到了书房门边的珠帘前。
檀木香幽幽盈鼻,一抹婀娜的樱草色隔帘现于眼前。
听得脚步,她轻轻停笔抬首,烛火中,但见清眸若秋水动人,唇畔浅笑柔柔恬静,“秋将军——”
樱草色的束腰小袄上,只两支斜横交错的绿萼梅缀在那盈盈不足一握的腰间。
襟边领口镶的雪白兔毛更添了三分柔美纯净。
此刻的她,美好得如同清晨山谷间那第一朵堪堪初放的兰花。
这般的惹人心怜,又那般的……叫人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