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老太君喝止了场面的恶化,“既是清白的,还有什么可闹的!我信书远这孩子——此事到此为止,谁若乱嚼了半个字出去,就直接给我打杀了!”
两个巡夜的仆妇连夜便被送走了,其他的知情人除了两府的“高层”,便都是心腹之人。
虽将此事按下,未能造成大的影响,但却给老太君敲响了一记警钟。
再过不到三月,便是宫选之期。这个节骨眼上,容不得半点差错。尤其是纳兰府小姐的闺誉,更是不可有一丝损害。一旦出事,那就是一损皆损。
于是,便有了昨日双喜的到来。
明思听完,看着坐在书案旁有些闷闷不乐的纳兰笙,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个缘由。那她也可放心了。
感激地朝纳兰笙笑了笑,“五哥哥,多谢了。”
应该是怕她忧心多想,所以才专程来这一趟。
至于纳兰笙此刻心中的不快,她心里大约有些猜测
郑书远同明柔两人的反应,显见这其间是有隐情的。而老太君不追问究竟就将此事强行压下的做法,只能说明一点,这个隐情老太君心里早已知道,或是猜到了几分。
老太君不希望这件事的内情被曝光。
明思感慨地叹了口气。
即便是她这种向来缺乏言情细胞的人,也能从纳兰笙的表述中听出一些东西。更别说是老太君!
不过此事也有一些疑点,她不能理解。
郑书远最末的那句话中。分明对明柔并无男女情意,却为何会深夜单人赴会?
而明柔在她的印象中也是个性子最矜持的,竟然也有胆子半夜去到镜湖边?
还有那句“谁也不嫁”的哭喊。以她那有限的几部台湾狗血剧的经验来看……
她看了一眼纳兰笙,斟酌了下用词。“明柔她是不是对……”
纳兰笙百无聊赖的拿着明思的镇纸把玩,闻言轻叹了口气,“只怕是的。”
虽有几分预想,明思还是惊了一跳。没想到她离开这几年,竟然有这样的变化。
不过想来也好像不奇怪。她在府中的时候。相对明柔来说,明汐对太子的态度明显要积极得多。她原来以为是两人性子不同。如今看来,只怕当时就有了根源了。
这也难怪,女孩子大了,心里自然也会有自己的想法。
按她看,其实这样也挺好。明汐喜欢太子,明柔喜欢郑书远,正好各得其所。可惜的是。郑书远心中只怕是另有佳人。
说来也怪,郑书远今年应该也有二十二了吧。去年又承了世子,按理,也应该成亲了啊。他虽是庶出。但以他如今的身份,这大京城里的各家小姐几乎可以说是任他挑选求娶,可好像却从未听过说,郑国公府有意图给世子说亲的消息。
忽地,她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梅园发生的事……
莫非是——?
她缓缓地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那整个事情就全部可以说得通了!
按明汐的性格,完全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不简单的帮手紫茹。
按大汉宫中惯例,太子生辰两月前,纳兰府会将府中小姐的待选名册送入宫中。然后,宫中会颁旨将待选小姐召入宫内初选。
而最后被选定的太子妃人选会在太子生辰当日昭告天下。并于三月后,举行大婚。在这之前,不管宫中是否已有腹案,人选名称是绝不会透露的。
想必是看着时间一天天逼近,明汐有些心急了。
不由得她不怀疑。这样的事件既然并非出自当事人的愿望,那定然就是圈套。
设计这样的圈套,唯一能得益的就只有三房。
凭明思对三夫人的了解,这样细腻的心思,只怕不是三夫人的手笔。更何况,三夫人如何能知晓明柔的这份隐秘心思?比起三夫人,明汐的可能性就大得多了!
而纳兰笙此刻的烦闷,想必也是因为猜到了其中的可能性……
“郑世子的心思,五哥哥知道么?”明思问。
纳兰笙沉默了片刻,“他未同我说过,但我看出来了。”停了停,“他大约是想等宫选过后,若是——”
明思淡淡一笑,“若是明汐落选,他便来求亲。”
纳兰笙默然颔首,蹙得有些紧的眉头,显示出主人的烦恼。
不过,也由不得他不烦恼——一边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姐,一边又是自己的至交好友,而在这件事中受害的,还有另一个明柔。虽不如明汐亲近,但怎么说也是打小一块长大的。
他生性直爽,最是不喜这些阴损的伎俩。可如今,却只能如鲠在喉,满心难受却偏生什么劲儿也使不上。
“六妹妹,你说这事我该如何?”纳兰笙苦恼的皱眉。
该如何?
明思一笑,还能如何?
姜还是老的辣!老太君所做的已经是最好的措施了。
对于此事而言,最好的方式就是不揭穿,不追究。明思也明白纳兰笙在苦恼什么,他不希望是明汐利用了郑书远,也不希望明柔受到伤害,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他又不得不怀疑明汐。
因为除了明思,没有人有理由和能力这样做。
明思可以猜想这其中的情节。也许,明汐是用自己的名义约见郑书远,然后又用郑书远的名义约见明柔。以明汐对郑书远的了解,他是定然不会说出真相的。
而从事实来说,明汐的判断也是正确的。
可明思有些疑惑,这样的手段真是明汐能想出来的?
她又想起了多年前,那引得那“豹猫”发狂的纸片——这些手段,明汐是从哪里学来的?
难道她背后还有高人?
摇了摇头,她看向纳兰笙,“五哥哥,此事你是不好插手的。无论三姐姐还是郑世子,”顿了顿,“或者其他人,都不会希望你提及此事。既然老太君说了,就按老太君说的做。此事,你还是当不知的好。若不然,反倒会伤了颜面。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和秘密,或对或错。人很难改变自己,同样,也很难去改变他人。无论你想得多好,可世事无常,人力终有尽时。”
她说得很含蓄,纳兰笙却听明白了。
想起明汐,想起郑书远,他长叹了口气,又自嘲的一笑。一个是愿打愿挨,另一个只怕也听不进他的话,他又能做什么呢?
笑了笑,他又恢复了爽朗的性子,“六妹妹,我明白了。”
看着明思,他心中叹息,纳兰府最最亮眼的一颗珍珠却甘愿将自己的全部光彩隐没,真真可惜了!
是夜,仁和宫。
刚刚回宫的路十三换过一身衣服后,走进了太子的寝宫。
“参见太子殿下。”他拜倒行礼。
司马陵挥了挥手,“起来吧,事儿办得如何?”
路十三起身,从怀中拿出数张纸笺,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这是奴才已经查证的,一共十一人。其中二品一人,三品四人,其余六人皆是四品。”
司马陵接过,翻看起来。
富贵扫了一眼那叠纸,心里微微一凛。
五个月前,太子开始派路十三暗地里收集朝廷各级官员的罪证。他知道,太子是在做准备,只怕等太子接了龙符后,便会对吏治这块开始动手了。
“怎没有鲁王的?”司马陵抬首望着路十三,“我不是吩咐过你要查查他的么?”
路十三微微垂眸,沉声道,“鲁王府自进了刺客,戒备便森严了许多,奴才也不好惊动,不过,奴才从别的地方也查了些,并无大的错处。”
司马陵颔了颔首,“鲁王府的刺客——京兆尹那边可有查到线索?”
路十三恭声道,“并无,宋大人怀疑是私怨寻仇,若是私怨,这线索就极难查了。”
司马陵点首认同,他也清楚这大京的权贵之家少不得仗势欺人,便是欺男霸女也是常有的事。有些得罪不起也就忍了,但也有那忍不下的。
这些事,皇室都心知肚明,但只要不闹得太过,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路十三看了太子手中的那叠罪证一眼,忽地开口,“太子殿下,黔州知府扣下半数赈灾粮饷一事,朝廷可要处置?”
司马陵摆了摆手,将那叠罪证递给富贵,吩咐道,“上面五张收起来,其他的烧了。”
路十三眸光微不可见的沉了沉,这时,司马陵转首道,“如今且顾不得这等小事,派人给他敲个醒儿——他若是个聪明的,也该知道收敛收敛。”又蹙了蹙眉,“你只管办你的差事,不该你管的,莫要多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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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十三垂眸,语声平静,“奴才知道了。”
烛火投射在他白皙的面上,半垂的细密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富贵将东西收拾好过来,看了看时辰,想起了皇后的嘱咐,“殿下,时辰不早了,也该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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