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池微微一笑,拉着她往回走,“可是困了,该歇午觉了吧?”
明思也不扭捏,“睡惯了,一到时辰便犯困。”
两人行到内间,走进屏风,明思站在床前看着秋池道,“你这几日也累了,赶紧回去歇歇。”
秋池却不肯走,径直走到床前,将腰带解了,“懒得走,我陪你一起。”
明思一呆,秋池眉目带笑,轻声道,“放心,我不会乱来。只是在外几十日,想你得紧。”
一边说一边脱衣,将外裳脱了搭在屏风上,直接穿了中衣就坐到床边开始慢腾腾地脱云靴。
明思心里无奈一笑,只得除了首饰,拆了发髻,再宽了外裳,鞋袜,上床躺下。
见明思躺进了内侧,秋池唇角一掀,动作顿时利落,两三下除了靴袜,便掀开锦被躺了上去。
明思已经阖眼睡得极端正。
秋池也不做声,偏首凝视了片刻,怕动手动脚反倒惹了自己的火,故而也未造次。
将那眉眼唇鼻细细看了一遍,俯首在明思额头蜻蜓点水一吻,便躺好合眼。
也实在是累了,加之又心安,只片刻便松懈地睡去。
听得均匀的呼吸声起,明思轻轻挣开眼,转首看了一眼,又转回头。
再合上眼,心里莫名有些怅然。
她一直在等秋池告知出去后的情形,可秋池却一直未提。
不过看他心情似极好,兴许,已经处置妥当了吧。
默默叹了口气,明思心道,自己是不是该好好同秋池明示一下。自己还是比较喜欢夫妻之间能多沟通一些。毕竟,两人的相处不光是彼此喜欢就够了,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其实都是婚姻生活的一部分。
想了一会儿,明思倦意上袭,也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度睁开眼,枕边已无人,外面模糊地传来话声,听声音却不像是蓝彩和帽儿。
明思起身下床,拿了衣裳开始穿戴,蓝彩走了进来,到了跟前低声道,“是田妈妈,说是让将军和小姐晚上过去晚膳。”
明思一怔,蓝彩神情不大好看,看了明思一眼,刚还想说话,秋池笑着走进来。
蓝彩住了口,上前服侍明思穿戴。
“娘让我们晚些过去,顺便在秋棠院晚膳。”秋池笑道,“娘还送了好茶过来,我让你的丫头去沏了。”
明思点了点头,衣裳穿戴整齐了,在妆台坐下,蓝彩为明思挽发。
不多时,便照着上午的打扮妆点好了,蓝彩看了明思一眼,退了下去。
明思垂了垂眸,起身到桌前坐下。
这时,帽儿端着托盘进来,秋池笑着在明思身侧坐下,“来尝尝,这是云雾香茶,听说一年才不过出不到两斤。娘分了一半过来。”
帽儿将茶替两人摆好,明思朝她微微示意,帽儿领会的退下了。
明思端起茶盏闻了闻,确是香气悠远,“娘也喜欢喝茶?”
秋池笑着摇首,“倒没听娘说过,这茶也是下头人孝敬的。这回回来,娘便带回来了。”
明思微微颔首,“娘这回回来事先我也不知,太子大约事务繁忙也未曾知会我。后来听玉兰尚仪说了,我才同帽儿回来。倒是有些怠慢了。”
秋池笑了笑,“我也没想到娘突然就回了大京,”叹口气,“说来,娘已经二十来年没回来过了。”
明思怔了怔,有些奇怪,看了秋池一眼,“听说娘的娘家也在大京,为何一直都没回来探过亲?”
明思对秋老夫人的事情了解并不多,只是听老太君提过一回,记得秋老夫人也是大京官宦之家的女儿。不过出嫁后这么多年都不曾回娘家探望也是少有,即便说苍郡事务再忙,也不至于回来一趟的时间都无。
行程就算紧一些,两个月的时间也足以。
秋池面色黯然片刻,“娘的生母早早过世,外公又续娶了。后来爹过身后,外家原本是想让娘改嫁,但娘不肯。故而后来便不曾往来。”
明思蹙了蹙眉,有些不解。
北将军府这样的府邸,为何秋老夫人的娘家还要她改嫁?
秋池却沉默,未有再详说。
看他神情中似有难言之隐,明思也不好细问,心里只想着让蓝彩和帽儿去想法子打听打听。
虽非敌我之分,但知己知彼多一些,总是没错的。
秋池缄默片刻,抬首看着明思,“我未有别的亲人,祖父不在了。如今身边最亲近的也只你和娘两人,娘这辈子很是不易。我常年忙于公务,于俗事也不甚通。日后,这家中只怕要你多费些心了。”
明思微愣,很快微微一笑,“好。”
秋池露出笑意,“你放心,娘是极好相处的人。早前娘还说让你好生调养身子。”说着,忽地想起一事,“对了,我还未同你说,我早前出去得迟了些,娘已经把那个女人安置在西面的偏院。”
明思面色一怔,秋池将手放在她搁在桌上的左手手背上,安抚道,“你莫担心。娘已经说了,等孩子生下她就带走。其他的安排,娘都同意了。我也同娘说了,我应允了岳父岳母,是断不会纳偏房伺妾的。等孩子一生下,就打发她走。”
看着秋池眼里的认真,明思轻轻垂了垂眸。
这么说,秋老夫人要至少还要在此呆上数月……
她愿意将那个孩子带走,这是明思愿意看到的结果,可那个女人却留了下来……
抬起清澈的眸光定定地望着秋池,明思轻声道,“为什么不能买个宅子把她安置在外面?”
秋池一愣,被明思的目光看得有些莫名,“娘说就近好照料些,这府里地方大,让她呆在那院子里就是。”
原来蓝彩方才眼中的含义便是此事!
心里一紧,莫名蔓延出一丝丝说不出的感觉,有些淡,也有些凉。
明思将自己的左手从秋池掌下缓缓抽出,目光纯净如水,有些淡意,“阿敬,这不是地方大不大的问题。我不喜欢自己的家中有这样的女人,我也不喜欢你明明同我说了,转身又变了。”
掌心突然失去的温暖而柔软让秋池怔了怔,望着明思那认真得没有一丝笑意的面容,他有些诧异。
这原本不过是一件小事,明思为何会如此在意?
他知道明思是不想看到那个女人,但他也想好了,就让那女人老老实实呆在院子里。反正同样是看不见,在外面和里面也是一样。
秋池愣了片刻,蹙了蹙眉,“我原本是那样想的。可后来过去的时候,娘已经安置好了。我也同娘说了——”说到这里,他顿住口,看着明思,后面同母亲说的话却不好同明思说下去。
他清楚母亲的心思,母亲想让他为秋家多开枝散叶,正因为清楚,所以才愧疚。
母亲话已经说明白了,他也看到了母亲的诸多退让,母亲稀罕那个孩子,他又如何能忍心在这小事上逆了母亲的意思。
可是此刻,明思那双明若秋水的眼睛依旧在静静地望着他,唇边的笑意有些浅淡,那看似平静的眸光中却有一丝执着。
秋池看着明思,眉心微微蹙起,星眸中有些纠结。
沉默片刻,他望着明思道,“母亲有些担心你的身子,但母亲说了不会勉强与我。不过,可能对这个孩子就看重了些。”
看着秋池眼里的复杂情绪,明思忽地想笑。这意思是她退了一步,所以,自己也应该退一步?
静静地看了秋池半晌,明思轻声道,“阿敬,你真能做到你所应允的话么?”
午后的阳光从打开的窗户洒入,明思正好位置在光亮的边缘。纤细的身影安静地端坐在阳光外,一身浅浅粉绿在阴影中看上去是那样的淡然而平静。如同明思此刻的眸光。
秋池怔了怔,“你不信我?”
明思垂了垂眸,唇畔淡淡笑意,“看重孩子不一定就要留在府中,娘也不可能亲自去照料。若是不放心,可以派个得力的人去看着,也可多派些人手看顾。小宅子不安全,可以买个大点的宅子。”
听着明思这一串的安排,秋池呆了呆,“娘素来节俭……”
明思微笑,“如今是我管家,这钱不用公中出,我可以安排。”
秋池愣了许久,微蹙眉头,垂眸片刻,抬首看着明思,“你可是担心我对那女人生出心思?若是这个,你真真是多虑了。那样自甘下溅的女子,我岂会看上?”
明思抬眸静静看着他,“可她还是怀了孩子。”
秋池噎住,白皙的面容倏地红了红,蓦地伸手拉起明思放在膝上的手,唇边却带了些笑意,“你吃醋了?”
明思有些无语,想将手抽回却被秋池用力握住,还拉到胸前。望着明思,他轻笑低声,“同你说实话,我连她是圆是扁都未看清。那夜给老兵送行,我醉得厉害。我平日并无多少男女之欲,只饮了酒后便会盛些。那日是被那女人钻了空子。第二日我便让人打发她走,她不肯。后来袁侍郎又将她带了回去。往日也有不少给我送人的,我从未接过。那些个女人不过是贪慕虚荣,想攀附些富贵。我们男人也不过当这等女子是些玩物,我往昔也不在意。若早知道有你,那夜我便是再如何,定然也会替你守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