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说完一顿,正还想说,荣烈却忽懒懒笑着开口道,“母后,此事不急,还是稍后再说吧。既是要挑个合心意的,总得慢慢挑才是。”说着站了起来,“我府里还有事,这一说话差点给忘了。今日我就先回了,改日再来给母后请安。”
转过头,又朝荣安一笑,“皇兄再多陪陪母后吧,我这事儿急,得先回。”
言毕,还未等太后张口,便笑着转身大步走了。
看着荣烈大步而出的背影,太后面上浮起一丝无奈,笑着摇了摇首,“这孩子——二十来岁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
荣安也笑,“烈弟也是少年心性,等成了亲就好了。”
太后颔了颔首,沉吟片刻,“此事不能再由他性子,你先挑几个,送到我这儿看看。若是合适,你就下旨吧。”
荣安点了点头,似想了想,“不知母后看宝光郡主如何?”
“宝光郡主?”太后重复了一句,思忖片刻,“烈儿好像同宝光郡主不大亲近……”
“母后,你几曾看到烈弟同哪家贵女亲近过?”荣安笑道,“打小都是那些个贵女围着他转。
这宝光郡主的性子母后也是知道的,极是温顺,对烈弟又倾心得紧。品貌出身都摆在那儿,儿子看着倒是不错。”
太后还在沉吟,荣安看了太后一眼,微微蹙起眉头,“有时还真不知他心里怎么想的?旁的都还好,偏就一说到婚事,就寻理由推搪。难不成他还真不打算成亲不成?”
说完,便笑着摇了摇首,似无奈。
只见太后身子稍稍一僵,垂了垂眸,少顷,抬眸起来眸色已定,神情中也有些不同的坚决之意,“此事不能由他!你先挑几人过来,八字生辰都带上,宝光郡主的也送过来待我看过就把此事定下来。”
荣烈出了宫,神色并不大好。
布罗沙鲁二人见他不说话,也没敢吭声。待荣烈上了车,两人就赶紧到车头座上坐下,驾车回府。
荣烈确有些烦躁。
今日虽是溜了,可他明白,无论母后还是皇兄都不会容他这样继续下去。
母后还好,关键还是皇兄那头。
他的婚事一日不定下,皇兄这心就不能放下。
他心里极明白,皇兄在担心什么——皇兄担心的是左柱国温家。 Wωω• тTk án• ¢ O
温娜儿如今年逾十八,却一直还未定下亲事。皇兄一直猜疑他们二人私下还有往来。
的确,当年和温娜儿闹翻的那一出戏,是他故意做给皇兄看的。他也的确有过同温家联姻之心,却是同情爱无关。在他最最恨的时候,他是想过将皇位夺下。却不是为了权势,只是为了心中的那口气。
当时少年意气,起了心后为了这个目的,也做了不少准备。
可是到了而今,不知为何,这份心思竟是淡了。
既是淡了心思,那他自然不会再有同左柱国联姻的想法。可眼下的问题是,他不娶妻温娜儿又未定下亲事,皇兄却是不能放心的。
可若只是婚事一桩,倒也不为难。
随意挑一个摆在府里头便是,但问题是,即便不同温家联姻,他手里头还有八万西胡最精锐的黑甲军。
这兵权才是皇兄最大的心病。
温娜儿可以不娶也可随意挑个让皇兄不忌讳的女人成婚,但这八-万黑甲军,却是不能交出去的。
一旦交出,他便再无倚仗。
而今还是同根所生,皇兄便对他忌惮至此,万一他日······他断不能让自己任人鱼肉。
所以这兵权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交的!
既然不论他成亲与否皇兄都不会放下戒心,他又何苦寻个女人来给自己添麻烦?
赔本的买卖他向来是没有兴致的。
想到此处,他敲了敲厢壁,马车缓了下来,布罗拉开车厢挡板,“主子?”
荣烈垂了垂眸,“这几日让里头的人多留意些。”
这里头,自然是指的宫里。今日之事态,他担心皇兄只怕没那么轻易就能罢手……
布罗一怔,旋即明白过来,遂颔首。
布罗还未转过头,只觉马车倏地一顿,竟停了下来。
荣烈蹙眉,“怎么回事?”
布罗转首一看,只见一辆精致的马车正挡在前头——这车他却是识得的,一怔之后,便转头回来语声嗫嗫,“主子,是晴容郡主····…”
荣烈眸色蓦地一沉,随即恢复如常,淡淡道,“绕过去!”
前座的沙鲁布罗二人对视一眼,沙鲁也不赘言,极是熟练地拉起缰绳便驱马绕过了那辆马车。
“站住!”忽闻一声娇斥,紧接着,一个华服女子便从那马车上走了下来。
只见她头戴七宝冠,身形高挑,丰胸细腰,曲线很是打眼。一身宝蓝长裙,一条镶嵌了各色宝石的手掌宽的腰带将柳腰紧紧束起,更显得身形玲珑有致。
一张芙蓉面白里透红,柳眉杏眼,明眸皓齿,长得极美。而这美,也是美得极张扬的那一种。
随着这华贵的艳光美人下来,周边不少人都停下了脚步,朝这边看来。
可这美人,此刻的面色却有些不好。
沙鲁见晴容郡主亲自下来挡在马前,自不敢乱动,只得转回首无语地看向荣烈。
车厢的挡板未关,荣烈自然也看到了温娜儿的举动,眉头倏地一拧,眼底闪过一抹不耐,却未言语。
见马车停住,温娜儿沉着脸走到车厢后,将车门猛地拉开,“你为何要躲我?”
她憋了这几日,心情大坏,语气自然不好。
荣烈面色一淡,冷冷道,“这话倒奇了!我为何要躲你?”
温娜儿闻言委屈,“那你为何不来见我?”
荣烈忽地发笑,“晴容郡主·你我不过朋友之谊,谁说你要见我,我就必须得见你?”
温娜儿一怔,便呆住。
这才想起,荣烈虽对她比其他女子耐性些·却从未说过一句将两人关系挑明之言。此刻被荣烈拿话一堵,她突然发现自己竟是无词以对。
可是······
她呆了片刻,“你······你待我同她们不一样。咱们不是——”
虽未挑明,但她一直以为荣烈是喜欢她的。只是碍于陛下,荣烈才不得不在表面上疏远她。可是,她十回邀约,他也是会赴上个三四回。
她以为,他们之间是有默契的。
荣烈勾唇淡淡一笑,“所以,我才说你我是朋友之谊。”说着一顿·笑容敛起,“不过晴容郡主今日之举,却是过了。
日后,还是注意些为好。”
温娜儿心底一凉,有些不置信,“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明知道我—
这几年,她为他推了多少亲事,他怎能如此待她?他若不喜欢她·怎容得她抽瞎诺霞的眼睛?
她不信!
“晴容郡主,本王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荣烈淡淡打断她,“今日本王还有要事,不能奉陪了。请郡主还是早些回去,以免左柱国忧心。”
说完,他便敲了敲车壁·靠在车壁上,闭上了眼。
沙鲁会意,赶紧挥鞭驱马。
看着马车就那样驶走了,温娜儿俏面顿时一黑。
愣了片刻,才见四周有大汉人好奇的目光,柳眉霎时一竖·怒道,“看什么看?你们这些汉狗—本郡主也是你们这些汉狗能看的?再看,本郡主把你们的眼睛统统给挖了!”
这时,她的婢女雪舞走了过来,小声宽慰道,“郡主·兴许亲王今日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过两日·没准儿就好了。”
温娜儿皱了皱眉,瞟她一眼·“烦心事儿?”
雪舞赔着笑,凑近轻声道,“亲王今日不是进了宫么?保不定同陛下……”没有说完,只拿眼瞅着温娜儿。
元帝对睿亲王有所猜忌,这在西胡王都的贵族圈中也算不得秘密。
作为晴容郡主的贴身婢女,自然也是清楚的。
听了雪舞之言,温娜儿垂了垂眸,心里也信了几分。
荣烈性子有些喜怒无常,她也是知晓的。每回进了宫,多数时候心情都有些不快。今日他的确是从宫里回来,这样说,也并非没有道理。
往回她是不会这样冲动的。可这次荣烈一走数月,她实在是想见他得紧。偏生回来好几日了,她邀了他六七回,他都未见。
她这才急怒了。
这般一想,她沉了一口气,心里稍微舒坦些,“回府。”
既然他心情不好,那这几日,就莫要惹他不快。反正,满西胡的贵女中,他也就只有对自个儿是最好的。
荣烈的马车驶出这条街后,沙鲁将车缓住,布罗跳下来,走到后面,将车门关好。这才又上了车头,继续行路。
布罗回到车头,沙鲁瞅他一眼,忽地低声,“你知道母刀螂有何特性么?”
布罗一愣,有些莫名,“你问这个作甚?”
沙鲁目光朝后一瞟,布罗回首。只见荣烈正抱臂靠在车壁上养神,两条长腿懒懒闲适地叠放在面前案几之上。
布罗会意,将挡板轻轻拉拢。
沙鲁这才低声道,“上回那个大京美人看上了主子,你把人带走后,主子就说了这话。”
布罗霎时滞了滞,见他呆愣,沙鲁瞪他一眼,“愣啥?问你呢?”
布罗已经明白过来,忍俊不禁,凑在沙鲁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沙鲁顿时一呆,瞪大了眼,失声道,“啥?交配了就要吃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