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热的血液带着微微的腥气,却并未有想象中那样难以令人接受。顺着咽喉滑落到腹中,解除了干渴,也带来了些许暖意。
一日滴水未入的身体在获得了液体之后,也放佛润滑了些许。
意识也渐渐回归几分清醒,在荣烈数过“五”之后,明思有些颤栗的抬起右手,轻轻握住荣烈的手臂,似挡似握。望着那双火光中相望,迷濛中却仍旧不失莹然黑幽的剪水秋瞳,荣烈不由地一怔,停下运功,移开手臂。血迹虽还有渗出,却是缓慢了许多。
“求你——我喝不下了。”明思语声低低。说话间,羽睫缓缓地颤动了数下。嗓音却比早前圆润了些许,虽也是无力,却不复之前的黯哑。
可就这样的一句说完,好像已将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力气耗费完。抬起的手无力收回垂落,胸口的起伏也显出呼吸节奏的疲惫。
荣烈凝视着那双清眸,未有言语,只伸手用中衣的衣袖将她唇瓣和唇角的殷红缓缓拭去,“想睡就睡吧,很快咱们就回家了。”
明思目光迷濛地看了他须臾,轻轻地阖上了双目。
原本还有问题想问,可此刻,她突然觉得没有必要问。且倦意却潮水袭来,她是真的累了。
一刻钟后,沙鲁和众侍卫用野藤编成绳索,将两人拉了上来。
被荣烈抱在怀中的明思并未清醒。而是陷入了半睡半昏迷的状态。将荣烈两人情形,又闻着那血腥味,众人顿时心下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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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烈垂眸淡淡,“我们未受伤。”
说了一句后,其他的半句都无。只布罗心细,一眼瞥见荣烈左手手腕的伤口,顿时明白先前那把匕首的功用。看明白了,心里也只惟有叹气无言。
人既已经寻到,得救不过早晚片刻功夫。这放血为饮,实无绝对必要。
荣烈此举分明是想“以血还血”啊!
从制冰作坊行出不远。早前布罗安排好接应的马车也到了。荣烈抱紧明思小心地从雷霆身上下来,两人上了马车。
回到王府已是一个半时辰之后。自之前那刻后,明思一直未醒。
王老御医诊脉之后,看向荣烈,“王爷——”说了两字后顿住,目光似有所指。
荣烈只觉心室一缩,面上却不露声色的平静。“王老请书房说话。”
两人行到书房,荣烈转身看向王老御医。
王老御医的面色却比早前在明思房中时凝重了不少。荣烈垂了垂眸,“王老有言不妨直言。”
王老御医看着这睿亲王,忽地想到几日前,他遣那名手下来自己府上问的那个问题,不免微有怔忪。
荣烈的目光却蓦地鹰利。
王老御医猛地回过神,定了定神。“王妃此番受寒气过重。今夜定会高热。而且,此番受寒只怕对身子亦有妨碍。”
“妨碍?”荣烈语声低沉,“会如何?”
“两年前,老夫曾替王妃诊脉。当日便说过,王妃宫寒甚剧,受孕不易。”王老御医有些不自然的躲开荣烈的视线,“王妃若想受孕,往昔或有三成可能……”
“那如今呢?”荣烈静静地望着他。俊美深邃的面容上看不出其他的情绪。
“如今……一成也只怕未必能有。”王老御医缓声道。“且若不得细心调养,数年之后便会病痛缠身。”
一瞬间,荣烈眸光倏地冰寒!
半晌后,才听荣烈的声音,“若能制得上回药方上的那奇药呢?”
王老御医不敢同荣烈目光相接,“那药引倘若凑齐,可一次得药三丸。若是此前服用,自是大好。若能服用两丸,寒症可消。若有三丸,便有六七成受孕机会。可如今,王妃体内的寒症已有扩散加剧之象。即便是三丸全服,也只能解部分寒症,将其余寒气压制于一处。王妃若能在这两年间服下三丸药,可免受日后病痛之磨,但受孕……只怕是不能了!”
“你是说必须在两年内制成药?”荣烈淡淡道。
王老御医颔首,望了一眼荣烈,叹息道,“时日拖得愈久,对王妃药效便愈弱。这两年,老夫还可想办法替王妃压制些寒症。过了两年,只怕老夫也无能无力了。”
王老御医开了方子,又将注意事项一一交代清楚后离去。
这时,明思果然如同王老御医所言的发起了高热。
寝房床前,屏风已撤开。
床前,三个火盆中皆是红红发烫的炭火。
明思已经换过了一身素色寝衣,青丝披散,紧闭双眼躺在床上。因双颊因高热而火红,呼吸也甚是急促。帽儿和如玉正在被下用棉巾不停地替她将身上沁出的细汗揩干。
不多时,莲花端着熬好的药过来了。帽儿轻声唤了几句,明思却毫无反应。如玉试着用汤匙喂药,可明思根本毫无意识,又哪里能配合。
最后还是荣烈走进来让三个丫鬟退下。一刻钟后,荣烈大步行了出来。三个丫鬟进入房中,发现药碗中滴药未剩。而床上也干干净净,只除了明思的唇看起来比早前她们离开前要微微红润些。
三个丫鬟看了一眼,相互对视,皆未
回了偏院后,布罗将卓都传回的字条交给荣烈。荣烈接过一看,眉头顿时轻蹙。卓都按荣烈的吩咐去查了莫府,却是一无所获。
布罗也看了字条,心中也有些疑惑,“主子,会不会是弄错了?”
荣烈蹙眉垂眸不语。
这时,沙鲁大步而入,“主子,有消息了——一个半时辰前,左柱国府的一个丫鬟去医馆看诊,说是手上无端奇痒。咱们的人去问了,那症状同王妃那千丝万缕极似!”
左柱国府?
布罗遂一惊,荣烈却眸光一闪,冷然道,“人呢?”
沙鲁沉声道,“属下已经派了人手过去。只等入夜就将人弄出来。”
“让他们小心些,莫要惊动!”荣烈冷冷一笑,“人送到了,本王亲自审!”
布罗闻言,“主子,还是属下去一趟吧。”
荣烈却淡淡摇首,眼帘半垂,眼底一抹暗沉之色,“他们若连这点事儿都办不好,还有何用?你别急,今晚自然有你的差事!”
一个时辰后,刚好子时中,沙鲁接到手下传信。道人抓到了,已经送到东北面的宅子里。
荣烈带着布罗沙鲁从王府后门抄近路过去。
宅子离王府不远,两刻钟便到了。
进到密室,荣烈的目光垂落朝下。地面上,蜷缩着一名被点穴昏迷只着中衣的胡人女子,看年纪不过十七八岁,肤色不算白皙,却也面目姣好。
布罗快步上前,俯身拉起女子右手一看。只见手背上虎口出正有几道血痕,约莫是主人察觉不对,而后控制了。所以,除了那几道不算明晰的血痕外,并无其他伤痕。
亲眼得见,布罗再无怀疑,起身朝荣烈点头示意肯定。
荣烈眸色一沉,眼底瞬间腾起一股阴寒戾气,“弄醒!”
布罗足尖在那女子后背一点,女子身体一颤,旋即悠悠醒转。缓缓睁开眼,一抬眼望见荣烈,瞳孔便是一缩!
“看来是认得本王的,”荣烈唇畔露出一抹冷冷阴沉的笑意,“那就该知晓本王要问什么了吧?”
触及荣烈的眸光,那女子身体又几不可查的颤了颤,“奴婢……不明白王爷说什么?”
“不明白么——”荣烈的声音如从地底传出,语声拉长,尾音却轻,“本王没什么耐性,既然你不肯说……带进来!”
荣烈话声方落,一名侍卫便牵着一条半人高的狼狗走进了密室。
狼狗通体黝黑,皮光毛滑,只此刻不知为何伸长了舌头不停喘息,两只眼通红之极。在铁链下极为不安分,似甚不安急躁。
狗的喘息声在密闭的空间内显得低沉而重,再加上身体的躁动,显得有些莫名让人恐慌。
那女子显然也有些害怕,身子朝后一缩,眼里露出些惊怕。
荣烈微微而笑,气度高雅地瞥了一眼那狼狗,“知道这狗方才吃了什么吗?你说,本王若也请你吃些三日春,将你同这狗关在一起——可喜欢?”
听到“三日春”三字,那女子蓦地惊恐睁大眼,面色霎时苍白无比,身子猛地后退,贴到墙壁上,“不!不!不要……”
荣烈轻声而笑,仪态依旧芳华高贵,望着那女子的眸光却冷极,“本王说过,本王没什么耐性——谁……指使你动本王的王妃的?”
侍卫牵着那黑色狼狗朝前逼近一步。那女子大骇,连忙跪地连连叩首,“是晴容郡主!是晴容郡主逼奴婢做的!求王爷饶命,奴婢也不想的,奴婢没有办法!奴婢不做,郡主就要奴婢的命……王爷饶命……”
真是温娜儿!
沙鲁同布罗对视一眼,心中皆惊。
荣烈却笑意无减,轻轻“哦”了一声,看着那女子挑了挑右侧眉梢,“你会功夫?”
那女子身体颤栗,“奴婢……会一些。”
荣烈无声轻笑,语声缓缓,“左柱国府三等庭除丫鬟采萍,原名卡丹,现年十七,三年前自卖自身入左柱国府——本王……说得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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