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被那几个丫头笑话,明思还是未多睡,只比往日多睡了小半个时辰就起身了。
起身用了早膳后在庭中走了一刻钟便让帽儿伺候着换了衣裳到后院的练舞场。
帽儿见明思换了舞衣甚是兴奋,“小姐,你终于要用这练舞场了?”
明思微笑着“嗯”了一声。
之前不用是没心情,而现在,她的确有些跃跃欲试。前世练的最久的便是芭蕾舞和钢琴。比起钢琴,其实她更喜欢跳舞。在那些旋律的世界中,她可以把自己当成是真正的公主,真正的主角。
可回来的这些日子,她没有用这个练舞场,其实,她多少也是有些担心。
荣烈的心太细,并非她身边的其他人可比。芭蕾舞是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的舞种,而且自成一套体系。她没有把握荣烈看了这样的舞蹈不会生疑。
也许,她可以骗他,但她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办法在荣烈问她的时候,理直气壮的说这种舞是她的首创。
再者,即便她这样说了,即便荣烈不会再问,她也没有把握认为他心里不会疑心。
最后折中的办法,只能是选择在荣烈上朝的时候来练习舞蹈。
避一时,算一时吧。
她也的确该锻炼锻炼自己的身体了。
明思吩咐帽儿守着,她练舞的时候不能让其他人进来打扰。帽儿生性憨直,闻言也不觉有异,颔首之后便在入口踏踏实实的守着。
太久没练习,明思不敢一下子练太久,练了两刻钟基本功后,跳了半个时辰便收工。
回房沐浴换了衣裳后,便按每日的惯例去隔壁的院子陪牛牛玩。可这回没呆多久便有人来报,卓队长求见。
明思闻言一怔,很快便安抚了撵路的牛牛几句。待牛牛拿着新玩具玩了,她才走了出来。
“卓队长,可是有消息了?”明思看向卓都。
卓都颔首,压低了些声音,“那条巷子进去还有条小巷子叫锣鼓巷,那个瘸腿的妇人早些天住在里面。”
“早些天?”明思皱眉。
卓都看着明思,点了点头,“应是昨日之前――昨日王妃见着她后。她应该就离去了。除了她,还有一个瞎眼老妇住在那屋。不过――”他顿了顿,露出些难色,“那老妇人久病。我们寻到时,眼下已是弥留,不大能说话了。”
瞎眼老妇人?
明思怔愣片刻,闭眼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带我去。”
卓都颔首,明思又唤住他,“我去换件衣裳,你也换一件,别用有标识的马车。”
卓都愣了一瞬。应下转身。
明思回到主院挑了身普通的衣裳,又卸了些钗环,同帽儿走了出来。思索片刻,正想吩咐灵珊同行,颚敏却迎了上来,“王妃,奴婢陪王妃出行可好?”
明思一怔。望着她娟美面容上的那双黑亮沉静的眸子,须臾,点了点头,“嗯,那你就跟着吧。”
领着帽儿颚敏两人,明思从后门上了马车,让两个丫鬟也进了车厢。
帽儿心有疑问,但见颚敏在场也不好反问。只按下不解,跟着马车朝目的地行去。
小半时辰后,马车停在了一个巷口。
卓都下车到窗口低声道,“里面的巷子窄,马车进不去, 须得委屈王妃了。”
明思微微一笑。“无妨。”
遂带着两个丫鬟下车,卓都同两个便衣侍卫在前面领路,两侧房屋破旧脏污,不时有衣衫破旧的好奇孩童天真有畏怯的隔着距离偷觑几人。
明思轻轻叹了一口气。
走了一百来米,卓都停在一个破烂不稳的篱笆门前,明思上前,帽儿将门推开,明思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进去。不用卓都说,明思走到当中的一扇门前推开。
不是明思有先见之明,而是这院中三间房,只有中间这间才有门,两侧的两间无门的,一看便知是厨房和杂物间。
推开门是一个小小堂屋,除一桌一椅外别无他物,且地上尘土布满。右侧内间门上垂了一张洗得发白的碎花棉布充当门帘。
“你们在这儿等着。”明思吩咐了一句后,提步朝内。
挑帘而入后,看到炕上的那个形销骨立的老妇人,虽多少有些心理准备,明思还是愣住了。
空气中充满了便溺的恶臭,在走到门帘前,她就闻到了,而进到内间,臭味更是扑鼻满溢。破旧的褥子已经发了毛边,明思几乎有些不能相信炕上那瘦得皮包骨,眼窝深陷,头发花白脏乱的老妇人就是往昔那乖戾狠毒的秋老太太。
可是,她的确是。
纵然皮肤焦黄枯瘦,纵然脸上还有脏污,纵然花白的头发乱蓬蓬的,可她的确是秋老太太。
这一刻,明思也明白了。
她瞎了,也瘫了,所以田妈妈卷了东西,弃她而去。
看着这样的秋老太太,明思一时只觉说不出的滋味儿。再多的怨恨都已经过去,何况,想到秋池,她也没办法对眼前这个病入膏肓的老妇人生出怨恨。
沉了一口气,她唤两个丫鬟,“进来――”待两个丫鬟进来后,“你们烧些热水,买两身干净软和的内外衣裳回来,对了,再买套褥子被子。”
看到炕上的人,帽儿愣了一瞬便认出来了,呆了呆才回神过来,“我去烧水。”
两个丫鬟分头行事,很快水也烧好了,衣裳也买回来了。
明思想上前帮忙被帽儿拦住了,“小姐,你坐着,我们来。”
明思也不勉强,遂在一旁帽儿收拾干净的一张破旧的圈椅上坐下,看着两人替秋老太太擦洗换衣换褥子。
屋中气味很是难闻,揭开被子后,更恶臭三分,颚敏只觉熏得发呕,赶紧将支架窗打开通风。回首看到明思瓷白的面容上神情却是丝毫无动,只一片淡然宁静地望着炕上的人,神情婉约。颚敏踌躇片刻。还是低声道,“王妃,此处脏污,王妃还是在外间等等,奴婢们收拾好了,王妃再进来吧。”
明思看了她一眼,唇角笑意微露,“不碍事。你们都不怕,我没动手又有甚怕的。”
颚敏怔了一刻,默然转身,继续去帮忙帽儿收拾。
两个丫鬟动作都极麻利。不到半个时辰,屋子连人都焕然一新。颚敏还是个机敏的,出去买衣裳被褥时还买了线香回来。屋中没有香炉,她将线香点在一个粗碗中,白烟袅袅升起,屋中味道霎时好闻了许多。
帽儿赞许的笑道,“颚敏你可真心细,要是我还真想不到买这。”
颚敏笑了笑也不说话,退到一边。
这时。炕上忽地传来细微的呻吟,明思朝炕上望去。只见秋老太太胸口起伏了数下,慢慢地挪动头部转向了外侧,“是……谁?”
语声沙哑而颤栗,又似无力。
明思起身,端起桌上帽儿从马车上拿过来的茶壶,倒了一盏茶。走到炕上,扶起秋老太太,“喝点茶吧。”
秋老太太久病无力,明思扶她时才发现,她已经瘦得像片羽毛。听得明思的声音,她身子似乎一震,明思只作不知,将茶盏喂到她的唇边。她约莫也是渴了。未再出声,不过也只喝了三小口便摇了首。
帽儿上前接过茶盏,神情复杂地看了秋老太太一眼退了开去。
明思小心地将她放平躺下去,替她掖好了被角,“你先歇息,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
明思知晓她病得不轻。寻常的大夫只怕是无用,便让卓都报她的名讳去请王老御医。王老御医宅邸远,一时间还未到。
不想明思说了这句后,秋老太太竟然笑了,笑声沙哑发粗,又带着风箱般的喘气声,听在耳中,多少有些}人。就连颚敏同帽儿面上都露了些惧色。
明思站在炕边未动,只静静地望着她。
到了这个时候,她如何不知秋老太太只怕是时日无多了。方才两个丫鬟那般动作,她也未曾醒来,连呼吸都有些清浅不匀,断续不接。这般虽是醒来了,却未必是好现象。
这样的时候,她也做不了别的。只能静静地看着她,也算是为另一个人尽自己的一分心。
“我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会是你。”秋老太太低哑的笑了半晌,“可惜我的眼瞎了,看不见了。我听说,你长得极美,可是真的?”
明思淡淡笑了笑,知晓她定然对自己回京后的事儿都知道了,心绪多少有些难言,“我原先脸色是涂了东西的,现在洗掉了。”
“池儿知道么?”秋老太太动了动头,面朝向明思。
虽不明白她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在意这样的问题,明思还是回答了,“他知道的,我同他说过。”
“为何要藏起容貌?”秋老太太又问。
明思怔了怔,见她干瘦枯黄的脸上神情似极淡,明思再一愣,垂了垂眸,“我不想被选入宫中。”顿了顿,沉了口气,“其实当时我嫁入将军府也是我五哥请了敬之援手。我若是不能寻得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便会被府中以常妃的身份送入宫中。当时,我们二人是假成亲。真正相好,是在敬之从苍郡回来之后。欺君事大,所以后来我虽告知敬之,也未有马上洗去易容,只想着等日子稍长一些,再慢慢改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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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的话:今天还是三更~~~一更奉上,继续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