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原本以为会很长,或者会觉得时间不够,因此觉得很短。然而都不是。约莫晚上十点,有电话进来。他接了电话,认真地听。大约是那边的人在向他汇报什么。他说了一些诸如“好”“行”“就这样的办”的回答。
董小葵一听到电话响,心里就一沉。猜想他又要去忙了。果不其然,他接完电话,十分抱歉地说:“临时决定的,你知道军令如山,领导人的安危必须保证。”
“嗯。你去忙吧。”董小葵回答,从衣架上为他拿来大衣。
董小葵十分从容地帮他穿衣服,理了理衣领。许二则是看着她,十分抱歉地说:“石头。原本我以为今晚可以陪你的。也没想到这么快。”
“我知道那些事不是你可以预料。领导人的行踪必须保密的。”董小葵说,对他微笑。心里却全是不舍。
他将随身物品收了收,也是站了一会儿,十分不舍的神色。董小葵对着他微笑,说:“你注意安全就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许二却是将她狠狠一搂,说:“石头,我要开始忙了,你要自己注意一些。什么话都要听我说。”
董小葵狡黠一笑,搂着他,低声说:“我是谁呢?别担心。嘿嘿。一切想要算计我的,我都得让他们看看我的厉害。还得让他们看看许二公子的眼光。”
“还得瑟了。你这家伙。永远都不要轻视任何的对手。你记得。”许二捏捏她的脸,又吻了吻她的额头。
“我从不轻视任何人的实力的。”董小葵还是微笑,尽管十分不舍。但不能让他担心,不能让她看到她的难过。
“记得有大事就找陈俊。”许二又叮嘱一遍。
“我会记得。其实,以前,我做任何事,因为想到有你在,我就不那么慌乱的。”她说,像是闲话家常,可那确实是实话。她做任何事,虽然并没有想过去靠李敛枫或许二,但因为许二有过承诺在那里,无论他们是一直下去,还是永不相见。这都无疑让董小葵的心有了最大的依靠。
许二听闻,抿唇一笑,拍拍她的背,没有说什么,反而是说:“石头,把头发留起来吧。”
“嗯。”董小葵回答,其实她原本喜欢长发的。
“当初为何要剪了?”他又揉了揉她的短发。其实她的发已经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短发了。已经覆盖过耳朵,即将到达肩头。
“只是想剪得干练一点而已,没什么的。”董小葵回答。她不敢说那时她太难过,想看看她再次长发时,他会不会来看她。
“你就瞎扯吧。我知道,你是想看看你的头发多长时,我会来找你,是不是?”许二问。
“呔,我没许二公子浪漫。”董小葵矢口否认,心里却是暖意融融。他们并没有过多的交流,他竟然能知道她剪发的意图。
许二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别的。然后放开她,捏了捏她的脸,说:“行了,我懂的,不要狡辩了。我要出发了。”
董小葵抿着唇点点头,什么话都没有说,只目送他转身离开,走出门。董小葵却在原地站着,只看着那门,希望只是他又一次的恶作剧,一会儿又会打开门走进来,将他搂在怀里,打趣她说:“石头,很想我了吧?”
可是,站了许久,他也没有再推门进来。董小葵终于是确认这一次沪上相见又匆匆过去,下一次相见又不知何年何月了。想了想,终究有些惆怅。
她站在床边,看着旧历年即将过完的上海,玻璃窗外有雪花若隐若现,大朵大朵飘落,如同暗夜里的黄桷兰,而屋子里还残留着的他的气息。
她站在好一会儿,伸手拉严窗帘,转身收拾好行李,看了看时间,刚好午夜十二点,而她全无睡意,于是打开电脑拉拉杂杂地看了一些资料,很晚才睡去。
第二天起床用餐,才得知原本上午举行的发布会改到了下午。于是,她又多出了半天来逛上海。原本想去附近的景点走走,可雪太大,整个城市交通有些吃不消。她便没成行,只躲在房间里百无聊赖,整理一下关于中国古代神话的资料,先写了一个学术性的短篇,准备投递给杂志社瞧瞧。
接近中午时,接了几个电话。一个是周晨打来的,一接起电话来,他就说抱歉,说在上海的案子很棘手,在法律界也有地域限制的,这不是他们的地头,在这边光是打通关系就花了不少时间。
董小葵瞠目结舌,问:“呀?律师也跟黑帮差不多了。有地盘意识。”
“哟,妹妹啊。你才知道啊。哪一行都不好混啊。要饭的乞丐还得有地盘呢。你看看哪一行没有啊?捡矿泉水瓶子的,卖茶叶蛋的,全都有的。”周晨朗声说,这人性格颇好,明明是无奈的事,却被他说得多精神似的。
董小葵叹息一声,说:“这是文化浸润啊,真没办法,也十分无奈。”
“得了,不说那些烦心的。唯一遗憾的是没能请你吃饭,回锦城,等咱们都有空了,再一起吃饭吧。”周晨说,似乎已经在机场了。电话里若隐若现的在喊登机。
“来日方长的事,有大律师在,得狠狠宰的,你放心。”董小葵呵呵一笑。心里也是暗自祈祷:千万只是单纯的朋友,单纯的邂逅,单纯的遇见。不要是什么妖蛾子的产物才好。否则,她以后遇见谁都得不相信,变得多疑,这将是十分悲剧的事。
“那就好,你何时回锦城?不会在上海过年吧?”周晨询问。
在这个敏感时刻,董小葵不太喜欢别人询问她的行踪。她不由得警觉,这边却是淡然一笑,说:“我肯定是想在家过年的。不过,这工作的事,我也说不准。这组委会原本是上午举行发布会的,这不,又改时间了。唉,我也说不定了。”
“那就回来给我发个短信了,呵呵,我先登机了。”周晨的声音总让人想到日光扑满了整个世界,有种明朗的暖意。
董小葵应了声,挂了电话,看已经接近中午,于是选几样清淡的菜,让服务生送进来。这当口,却接到周珍珍的电话。周珍珍向来一惊一乍,自然是夸张地说想她,然后宣布了婚期,是在六月拿毕业证之后。
“呀,珍珍啊。你这结婚日子挑选得那么远。”董小葵打趣。
“哼哼,我早点跟你们说,让你们准备时间,准备红包的。不要到时候又不来。尤其是你。哼哼。”周珍珍哼哼地说。是她一贯的作风。
董小葵靠着窗户,看着窗外灰灰的天,雪已经停了。整个城市有一种说不出的沧桑,明明的繁华的。她想起几年前的秋天,京城的天空也是这样灰灰的,九月初的京城已经秋凉。她、周珍珍、赵敏、余姚,四个女孩子初次相逢,抿唇一笑,大方自我介绍。然后打扫宿舍,洗去仆仆风尘,尔后一起去熟悉食堂,一并去校园里闲逛,周珍珍还傻傻地呼喊:“Q大,我终于来了。”
那时的日子,多么的简单明了。即便有谁偶尔的伤风咳嗽,其余几人都是嘘寒问暖。而现在,自从董小葵没有答应赵敏的要求,亲自去救她,而是给戴余庆出让他捷足先登去找老爷子的点子之后,她给赵敏打几次电话,赵敏都不咸不淡的。董小葵也忙,不想自讨没趣。至于余姚,在很久之前,她们之间就变得生分了。在那一次为了赵敏的事意见相左后,两人连电话也没打过,就在班级Q群里遇见,互相客气地打了招呼,尔后再也没有说话。
“珍珍,你结婚,无论如何,我都会出席的。要不然,你和学长不劈死我啊?”董小葵轻笑着说。
“红包是说笑的,你之前把那股份送给我,那是好贵重的礼物了。”周珍珍认真地说。
“呵呵,那是小东西了,不作数的。是你经营得好。”董小葵呵呵笑。
“哪能呢。被你说得这么轻松。你倒是挣到大钱了?”周珍珍嬉笑着问。
“哪有什么大钱的。不过是奔波,够房租、吃饭而已。”董小葵回答。
“嫁个好人家就是了。”周珍珍这样说。董小葵心里却咯噔一下,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味,然而她没有说别的,只是笑了笑,说:“每个女子的梦想都是找打一个对的人罢了。这个人有没有钱,并不是重要的。”
周珍珍“嗯”了一声,放低了声音说:“小葵,我们其实很担心你。你非得要嫁到许家去。虽然许家豪门大户的,但人家未必看得上我们这些小家小户的。再说了,许二公子是什么人,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董小葵心里有些焦躁,周珍珍担心她便是真的担心。她她一向是志虑单纯的人,大约是别人对她说了什么,她有些憋不住,所以才这么对她说。
“珍珍,我有分寸的。”董小葵打断她的话,她不想与周珍珍谈这些。
“小葵,我也是偶尔听人说,许二公子眠花宿柳的事也不少,这京城大多数人都知道。这样的人,即便是你嫁过去了,到底驾驭不住的。我妈说,嫁人得嫁一个你驾驭得了的。不然不幸福的。其实,你一直比我聪明,这些话我也考虑了好久,憋了好久,我也不得不说。”周珍珍一口气说出来。
董小葵听着,伸出手指在玻璃窗上写许仲霖的名字。这个男人总是有先见之明,也许他什么都明白,但由于一些重要的原因,他不可以插手。
“小葵。”周珍珍大约是见董小葵没有反应,不由得喊了一声。
“嗯。我在听。珍珍,你放心,我的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的。好了,我今天下午有个采访,先要去吃个午饭,然后准备准备。”她说,暗示周珍珍应该挂电话了。
周珍珍大约也明白,说不打扰她,继而又不放心地说:“小葵,我是真的担心你。”
“珍珍,我们之间的情谊始终是不变的。我了解你。我是真的有采访。我现在在上海呢。”董小葵呵呵一笑。心里却已经渐渐明了,也觉得心寒。
“那好。记得我结婚,你要来啊。”周珍珍又叮嘱。
董小葵再三保证,这才挂了电话她颓然坐在沙发上,忽然觉得浑身没力气。她很希望这次是自己自作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