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寂衍态度的突然转变让宋初云心下意识的一紧,随即慢慢的收回被展寂衍拨开的手,一脸平静的看向展寂衍,不言不语只等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而展寂衍并没有转头看向宋初云,只背对着宋初云默默的流泪,声音还努力的装得和平常无恙:“你———为何一定要揭开掩在事实上的那层伪装,为何要追查出真相,你何要那么残忍的让我面对真相?”
“你揭出来的真相不但让我一个人心里难受,还害死了生我养我的母亲!你现在感到满意了吧?以后再也没人会给你小鞋穿了,更不用让你去伺候婆母了,你该称心如意了吧?”
宋初云知道此时此刻的展寂衍已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也知道是遭受突然丧母这个打击,才会让展寂衍口不择言的责怪自己,展寂衍所有的反常举止宋初云都能理解、同时也为事情最终变成这样感到十分自责……
所以宋初云一点都没责怪展寂衍也没有反驳他的控诉,只轻轻的说了句:“你说的对,一切都是我的固执造成的,我知道这件事我做错了,我不该在该装糊涂的时候清醒着……”
如果一点点的退让能够让他们夫妻的感情重新恢复和睦,那宋初云不介意在展寂衍悲痛欲绝的时候做一些退让,所以面对展寂衍的无理指责,宋初云只轻声的向他道了歉、一点替自己反驳的话语都没说。
可宋初云的退让却没能让展寂衍对此事释怀,展寂衍依旧倔强的背对着她、并用沉默不语来继续怪罪她,展寂衍的沉默让宋初云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让本被她藏在心底最角落的那丝委屈慢慢的涌了上来,让她的情绪也微微开始失控……
那丝委屈让宋初云突然不想再当一个贤良识大体的妻子,让她最终没有把那丝委屈忍下去,让她阴差阳错的违背初衷对展寂衍说道:“虽然是我的执着和自保把真相翻了出来,可早在一开始我便提议不要把真相说出来,不要让大家伙儿知道母亲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是夫君你一意孤行的要把事情捅破,是你害了……”
在话快说完的最后一刻宋初云猛然醒悟过来、立刻把最后半截话打住,直到话都快说完了,宋初云才意识到自己因心里感到委屈、而差点拿话重重的伤害了展寂衍!
但是宋初云的话虽然没有说完,展寂衍却已知晓她后半截想要说些什么,而宋初云想说的恰恰是展寂衍最想逃避、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是最最让他痛苦和自责的事实!所以展寂衍黑白不分的怪罪宋初云,其实只是在找一个逃避和推脱责任的借口罢了……
但宋初云的话彻底的把展寂衍逼得无路可退,这话既已挑明的说了出来,那展寂衍就再也逃避不下去了,只见他一脸悲恸的冲着宋初云吼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必遮遮掩掩的不好意思把话说出来,我知道你是想说真正害死母亲的人是我,我也知道是我…是我……”
宋初云急忙出言安抚展寂衍道:“夫君,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的不是那个……”
“你别再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宋初云话还没说完就被展寂衍打断,眼下的展寂衍已被事实压得喘不过气来,只见他一脸自责的喃喃自语道:“若是我不执意的要让母亲受点教训,也不会阴差阳错的挖出藏在母亲心底的旧事,更不会让母亲和父亲因旧事而再起冲突,更不会害母亲遭受休妻的打击,假如这些都没有发生母亲也就不会病发猝死……”
“是我,是我亲手害死了自己的母亲,我是不孝的罪人!”
展寂衍的难过与自责让宋初云越发的内疚起来,更是责怪自己不该因受了一丝小小的委屈、就没有体谅展寂衍眼下的心情,明知那些话会让展寂衍无法再逃避事实、陷入自责,她还是逞口舌之快把话说了出来……
这个意外的插曲让宋初云更想安抚展寂衍,所以她一见展寂衍自责到最后竟用力的捶打起自己的胸口,马上不顾一切的紧紧抱住展寂衍,用自己的身子挡住落在展寂衍身上的拳头,一心一意的想当替展寂衍赎罪的人。
哪知展寂衍竟似乎不领宋初云的情,不但没有顺势同宋初云和好如初,还猛然起身一把推开宋初云、看都没再看宋初云一眼就头也不回的往外奔去,展寂衍用举动告诉宋初云———即使他有错,但展夫人的死宋初云还是逃避不了责任,展寂衍用行动告诉宋初云、他始终无法对这件事释怀。
这是展寂衍第一次冲宋初云发脾气,也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争吵,这突如其来的第一次让宋初云呆呆的怔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是该追出去还是留在原地……
宋初云怔在原地看着展寂衍越走越远,最终慢慢的抬头迈出了厅门,只是宋初云并没有追随展寂衍而去,而是转身往和他离去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宁愿绕一个大圈子回到自个儿的院子,也不和展寂衍走同一个方向。
因为即使明白展寂衍那些话都不是出自真心的,可宋初云还是被他伤到了,她的心因展寂衍的责怪慢慢的碎成了一片片,过往的相处的种种画面也随着心碎逐渐浮上心头,只是这些或甜蜜或美好的画面、眼下却让宋初云有着一脸自嘲———打从她嫁进展府起,展夫人就没少刁难过她,甚至直到展夫人突然猝死前、宋初云还被她给栽赃陷害了一回!
让宋初云觉得讽刺的是———在宋初云和展夫人几次争斗中,展寂衍总是义无反顾的站在宋初云这边,宁愿被展夫人骂不孝也要护着宋初云。但眼下展夫人同宋初云在最后一刻彻底的冰释前嫌了,她们婆媳再也不会有争斗了,可本该最感到高兴的展寂衍不但没有感到高兴,反而在展夫人死后埋怨起宋初云来……
这样的结局真的让宋初云有些哭笑不得,她不知是该怀疑展寂衍对她的感情不够深,还是该恭喜已仙逝的展夫人、恭喜她终于在最后胜了一回?
宋初云就这样默默的想着心事,一言不发的走在青石小径上,一旁的秋莲几次想要开口安抚她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抚,秋莲反复斟酌过、只能小心翼翼的问了句:“小姐,您心里是不是有些埋怨姑爷,怨他怪你害死了夫人?”
宋初云闻言轻轻的摇了摇头,先是叹了口气才答道:“这事儿若是真的较起劲儿来计较,那无论让谁来评理都会说我是个受害者,所以夫君他一味的埋怨我、把错推到我身上,我心里多少都会有些不舒服……”
“但若真是要说怪,我倒也不怪他,”宋初云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毕竟谁都无法马上接受母亲突然去世这个沉重的打击,换做是我,也许我会比夫君更加歇斯底里,甚至我还有可能随便看到哪个人就胡乱怪罪他一通……”
“有时候蛮不讲理的怪罪别人、把错推到别人身上,自己的心里真的会好受一些,我能理解夫君现在的心情、也明白他为何会突然错怪我,所以我也不会怪罪他。”
宋初云虽然说得头头是道,但她脸上的那抹失落却是骗不了人的,所以秋莲一听这话有些将信将疑的问道:“小姐您真的不怨姑爷?若是不怨,您怎会满脸都是失落与哀怨?”
宋初云笑了笑,道:“怨倒是不会,只是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罢了,这些不舒服让我不想再主动往他身上靠了,毕竟这件事儿我也没真正做错什么。”
秋莲深深的看了宋初云一眼,道:“您说没用,得真的做到才是。”
秋莲这话并不是随口一说,因为宋初云嘴上虽然说了不再主动去理会展寂衍,但她回到自个儿屋里静静的坐到夜幕降临后,最终还是忍不住遣了秋莲前去打探消息,且还特别交代秋莲把展寂衍的情况打探清楚,这就足以证明她心里一直挂记着处于崩溃边缘的展寂衍。
秋莲虽感到无奈但还是领了命尽心尽力的前去打探消息,很快她就把展府里眼下的情况打探清楚了,秋莲一回到宋初云跟前、气都没顾上喘一口,就被宋初云拉着一个劲的追问:“夫人的丧事府里可开始筹备了?夫君眼下身在何处,他的心情可有好些?”
“丧事据说交给香姨娘去办了,夫人娘家也来了些人帮着操办,有她们两人操持着府上眼下的情况不算太乱。”
宋初云一听,马上不解的问道:“交给香姨娘办了?夫君他没亲自操办吗?”
秋莲边喘着气儿边摇头说道:“听说姑爷把自个儿关在书房里,不但谁也不见还不吃不喝,也不愿操办夫人的丧事,所以老爷才会命香姨娘替他操办丧事。”
“不吃不喝?”宋初云一听到这话心就紧了起来,脸上的担忧表露无遗。
“是的,丫鬟们送进去的茶水糕点和饭菜,从中午放到晚上,姑爷连筷子都没动过,丫鬟们还说姑爷更是坐在一动都不动、就像是突然石化了般。”
秋莲一把展寂衍的情况说清楚了,宋初云马上就更加担心起他来,担心展寂衍到了晚上还是不肯用膳,更担心展寂衍会因展夫人的死从此一蹶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