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 人是种很奇怪的生物,不知为何的,却义无反顾的走向另一个方向。
即使是在一落千丈的时候。
自出了阿奇博尔德府, 在无尽的黑夜中不知走了多久的黛芙妮, 终于累的蹲在了街角, 只是蹲了一会儿, 复又站了起来。
无知无觉的走出伦敦城的时候, 天已经蒙蒙初亮,黛芙妮这才望了望四周,发觉自己无处可去。
一直能让她无忧无虑的父亲已经死了, 就在刚刚。
可是她竟然流不出一滴眼泪。是血冷了吗?黛芙妮从身上取出钱夹,欣慰的发现里面还有不少金钱。
这是她第一次为了钱而开心。
回到肯特郡的宅子里, 她径直上了四层的卧室, 然而屋子内宽敞明亮, 最耀眼的晨光闪烁在眼前,并且不断的刺痛着她的双眼, 明明不带有丝毫的意义,却仿佛在嘲笑。
黛芙妮默默关上了门,打开隔壁的房间,看了一会,去卫生间打水, 将地板擦干净, 取出一床干净的被褥铺在地上, 把头蒙了进去。
是谁说过, 人最伤心的时候不是哭泣, 而是一声不响不言不语。
然而黛芙妮只是觉得昏昏沉沉,仿佛灵魂出窍了一般, 却并不感觉有多么伤心。
躺在地上,浑浑噩噩的睡了两天,可笑的是有丧父之痛的她,梦里竟然一片空白,甚至没出现父亲的半分影像。
从伦敦回来便两日未吃未喝的黛芙妮,由于在第三天终于有了再不吃东西就要死掉的感觉后,起身下楼,她恍惚记得自己还存有面包。
她脚下虚浮,连站的力气都欠缺,没走几步便脚踝一软从十几阶台阶上失足摔了下去,头磕在了扶手边沿,顿时渗出了血。
黛芙妮面无表情的低头看了看自己擦破皮的手,起身继续下楼。被搁置在厨房案台上的面包已经干硬,她从水龙头内接了水,就着干巴巴的面包形同嚼蜡。
总算觉得有些了力气,外面的天气是应景的阴沉,乌云将天空压得很低,仿佛近在咫尺。黛芙妮坐在门旁,靠着门框,屋外的空气虽然压抑,却飘荡着一股清新。
视线飘在远方,却无法穿透乌云看到天光,忽然一道闪电劈下,黛芙妮一哆嗦,站起身准备回屋。
目光下移,黛芙妮忽然驻足,视线停留在了院子前的邮箱上,雨点打落在刷着红漆光滑的金属面上,又迅速滑了下去。
她脚步顿了顿,转身迈进雨里,细密的雨丝打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湿润着她的皮肤。
有一封信静静躺在邮箱内,黛芙妮的视线在上面凝顿了片刻,伸手取出,返回屋内。
信里是一张地契,正是肯特郡此处她住的。黛芙妮将内容看清楚了,随手一掷,重新走上了楼。
无谓的怜悯。
黛芙妮一直没有去想伦敦的事情,她也并非冷血,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什么都忘了,永远不要再提起。
一个人生活她已经逐渐的习惯,然而靠着日渐减少的存款生活,却令她产生了烦恼。
她家在银行的账户全部被撤销,她没有了任何生活的来源,然而就是这样的处境,她却变得格外镇静。
即刻将这栋大别墅变卖,拿着一笔不小数目的钱款,在镇子上买了间小别墅,如此也不必再未食物而烦恼了。
别墅旁有间小书屋,是她在这穷极无聊的时光中唯一的乐趣,黛芙妮并非喜欢读书,只是想沉浸在故事里,短暂的麻痹神经,让文字宁静自己容易暴躁的心。
世界上还有一种习惯本名就是习惯,被默默的潜移默化。
小镇很宁静,因为不在去往伦敦与萨里的官道上,很少有陌生人打搅。小镇上也就百多个居民,在住进一个月后,黛芙妮依旧只认识书屋的老板。
她几乎每天就在书屋与别墅两地徘徊,将好看的书买回家,就又能好几天不出家门。
“小姐,我觉得您该多出门运动运动,看您的样子很消极啊。”书屋老板以为黛芙妮只是个不合群的有钱小姐,社会上能有闲钱买书阅读的,家底不厚实是不可能的,这个镇上有许多金盆洗手的商人,即便是这样,他的生意依旧冷清。
“没意思。”黛芙妮在书架与书架中来回走着,声音隔了段时间才传了出来。
“您一个人住吗?”由于门庭清冷,书屋老板时常找不到可以闲聊的人,此刻感到无趣,便闲谈了起来。
“嗯,刚来到这个镇子。”
“您准备长久居住下去吗?这个小镇子真的不错呢,即使生意不好也不想离开。”书屋老板微笑说道:“风景好,人们很也和善。”
“我也是这么觉得。”黛芙妮回答着,视线淡淡扫过一本本书籍,伸手,勾了一本下来。她没设想过要长久居住,因为不知道自己此时还能去哪,有时候她真庆幸自己还能有一处容身之所:“您来这里很久了吗。”
“有个四五年了。”
逐渐的,就跟书屋老板熟悉了,黛芙妮每次在书屋中逗留的时间便久了,她很喜欢这里的氛围,不同于家里的安静,却没有多余扰人的喧扰。
寂寞始终很可怕的东西,这样以来,至少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您也是一个人住吗?”黛芙妮指尖划过烫金的书名,垂着眼帘,散发着沉静淡雅的气息。即将入冬的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寒气,屋子里已经点起了炉子,微弱的火光在她转身时在她澈蓝的眸子里一闪而过,在那抹冷淡的颜色中添了分暖意。
“迁来时是跟妻子一起,她喜欢看书,就开了间书屋。”书屋老板唇边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可是还没来两年她就去世了,原本就患有绝症。”
黛芙妮一愣,歉然将眼睛瞥向一边:“对不起,提起您的伤心事。”
“都已经过去了。”书屋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没有引人注目的相貌,却很平易近人,他笑的时候很温暖,看黛芙妮的眼神就像注视着一个孩子:“您又是为了什么事而来到这里的?肯定是经历了什么吧。”
黛芙妮张了张嘴,眼睛里弥漫起悲戚的神情,她缓缓回身,语气淡淡的:“父亲死了,又被丈夫背叛了。”
书屋老板惊讶的抬起眼睛注视着黛芙妮的背影,纤瘦而脆弱,却透着浓浓的凄楚,他正想道歉,她却又转过了身,脸上已没有了方才悲伤的表情,显得很沉默。
“我买这本书。”黛芙妮神色漠然,将书放在了柜台前,忽然抬起眼睛轻轻一笑:“万圣节快乐。”
回到家,黛芙妮简单吃过晚餐,将壁炉点燃,坐在软软的摇椅上盖着毯子看书。钟表铛铛响起,黛芙妮感觉有些困乏,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黛芙妮睁了睁眼睛,抱着毛毯走去开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有冷风窜入,黛芙妮看清了门外的人,面无表情的将门关了上。
“Nufufufu,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情了?黛芙妮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