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云霄一见来了洱海双怪,他可不敢不理,挥剑划了个圈子,剑上劲气布成了堵无形墙壁,把那一大蓬绿光挡住,纷纷跌坠地上,竞然是无数树叶。

他朗然笑道:“你们这两个老怪物,还真活得长命。”

风怪刁琅哼了一声道:“是要比你小子的命长些。”

云霄道:“只怕你们难活到今天日落。”

雨怪刁邪口道:“无论说谁,到时自知!”

另一边那黑芍药在凌厉进攻中,娇喝道:“各位姐妹,大家准备暗器……”云霄闻声,心中倒是吃了一惊,迅即扫目后顾,见老父身形已隐,方始放下了心,闻声道:

“各位也得个心,你们暗器出手之际就是云霄大汗杀戒之时……”天蝎教中的人,哪听得入耳,还当他虚言恫吓,全不在意,于是,束核镖、柳叶刀、毒蒺藜、金弹、袖箭一齐出手,骤雨一般,将云霄罩得密不透风。

好云霄,蓦地一声长啸,手中太阿神剑,招化“日过中天”,划出一道长虹,封住了前方和左右两面,倏地一翻身,左手一掌拍出。

刹时间,狂飚激转,空中响起叮叮当当的一阵乱响,那么多的暗器,一齐被逼得倒射回去了。

正当他掌风推出的正面,那洱海双怪,二人并肩而立,猛觉一股无形正气,挟着翻江倒海之势迎面涌到,不由得心胆俱寒,忙舞起手中青竹杖,化解锋锐。

可是.他哪知今日的云霄,已不是昔日狭路相遇的云霄了,“化育十二解”,为武林失传多年的神功秘招,一施展出来,本大地万物化育之相,相生相克,自生威力,他哪能化解得广。

就在两人青竹杖方一出一手,立现生完,被那股正气一冲,抛出去两三丈外。

同时之间,左右两旁发出了一声惨叫,人影相继倒地,攻势也跟着被挫。

花蕊夫人怒哼了一声,后发根根竖起,美眸也变得凶狠惊人。

放目看去,只见八位花姬已倒下了四位,各在酥胸前插着一枚暗器,仰卧地上,血如泉涌,一看就知被击中要害毙命。

最惨的还是那洱海双怪,他们已变成了个刺猬,身上插满了各种暗器。

这种情形,看在了那花蕊夫人眼中,任她是个怎样凶悍的人,也禁不住心胆俱裂。

云霄此际也惊得怔住了,他真没想到“化育神功”会有这样的神妙,自己才只练到六七成的功力,就有这样的厉害,若是练到十成火候时,那还了得?

一场暴风雨过后,天一庄的花园里,突然变得十分的寂静了,一个个全都愣在了当常忽然人影连闪,场中凭空又多出五六个人。

云霄猛一惊,扬目看时,那些人他有大半认识,乃是鸳鸯判高俊,毒爪鹰鲁昂,矮罗汉法广,另外是一个虬冉大汉和一个书生打扮的人。

他微微一笑,朝着鸳鸯判高俊道:“这位高朋友,咱们似曾在九关见过的,可对?”

高俊脸上一红,道:“似曾见过,但那一段梁子,你阁下下会忘了吧!”

云霄哈哈一笑道:“你是说那把你扔出店墙外面的一事吗?

你如不服,我随时候教……”

花蕊夫人接口喝道:“云霄,你也太狂,胆敢伤害本教弟子,今天就算你跪下哀求,我也不会让你偷生世上。”

云霄潇洒地一笑道:“笑话,你们自问能挡得住我一个中神剑吗?”

花蕊夫人道:“我知道你的剑术不错,武功很高,就只伤了我教下几个人,竟然自捧起来,可知这天一庄人手多得很,本教主自然有制你的把握……”云霄笑道:“云某人向来不伯人多,教在这么危言相吓,亦是无用……”花蕊夫人冷哼了一声道;“你认为是危言耸听么,那就让你死个明白。”

她说着话扬手一挥,楼顶上突然响起一阵锣声。

随着那锣声,就见人影连闪,从这座花园的四周,唰唰唰,一连又跳进来有十几个人之多。

对方那些人中,僧道俗儒全有,他认得的却也不少。而令他吃惊的,不但是那长春公主薛玲人在其中,还有那貌似欧阳王霞的女子。

云霄仔细的打量,越看越像那欧阳玉霞。

而那黑衣女子,乍见云霄,神情似乎一怔,立又低头他顾。

云霄禁不住脱口喊了一声:“霞妹妹……”黑衣女子闻声猛然抬起头来,她那美眸和云霄目光一触,似乎有些感觉,双目连眨了几下。

花蕊夫人忙道:“秀儿,你认识这小子吗?”

黑衣女子迷惘地摇了下头道:“女儿似在哪里见过。”

花蕊夫人瞟了云霄一眼,冷冷地道:“他乃世间最坏之人,怎会认得他?”

云霄怒火立生,大喝一声:“你胡说!”

抢步上前,挺剑就刺了过去。

黑衣女子侧身长袖一撩,挡开了云霄刺来的一剑,圆睁双目,怒喝道:“你敢伤害我娘!”

云霄骤觉一股阴沉的暗劲,触到剑尖之上,全身随着一震,后退了两步,一时间又惊又气。

当下他再细看那黑衣女子,容态举止,无一不肖欧阳玉霞,连声音也没有改变,只是功夫似已高了不少。

心忖:“世间不会有如此相似的人,她从前虽然不谙武功,但可以练得成的呀。……

她一定着了迷,才会反眼不相识……”他念头转处,忙又道:“霞妹妹,难道连我也忘掉了,我是云霄呀…”他一面说,一面偷看那黑衣女子的神态,见她站在花蕊夫人身旁,脸现怒容,双目瞪视着他。

长春公主薛玲冷笑道:“云霄,你还要脸不要,谁是你的妹妹?”

黑衣女子也冷哼了一声道:“胡言乱语,不要惹起姑娘的性子咯。”

她这最后一句话加了个“咯”字,正是欧阳玉霞惯常的口头语。

云霄心中一动,更认定对方是真的欧阳玉霞了,扫了花蕊夫人一眼,冷冷地道:

“你这荡妇,是用什么途药迷了我霞妹妹的本性?”

花蕊夫人道:“云霄!你还要胡说,实给你讲吧,她是我女儿花中秀,怎么会变成你霞妹妹了,真不要脸。”

“花中秀?”云霄自语了一声,摇了摇头。

暗影中的云靖突然扬声道:“霄儿,别上当!那女子正是霞丫头。”

云霄闻言哼了一声,倏地欺身前扑,左手抓向了那花中秀,右手剑直戳花蕊夫人的前胸。

人影倏然一晃,花中秀柳腰一摆,早已挡在了花蕊夫人身前。

云霄怕伤了她,连忙撤剑,蓦地一股冷气袭来,乃是那花中秀一掌劈到。

云霄不敢以剑攻取,只好急跃而退,凄然道:“霞妹妹,我是云霄呀,你想想看,一定会认得我的。”

花中秀闻言,似乎记起了一点,只是无法想到那么多,脑子中有些空洞,不由就停了脚步,望着云霄发呆。

花蕊夫人见状,突然娇喝一声道:“快把这小子给我废掉,把他乱刀分尸!”

以鸳鸯判高俊为首等十几个人,哄然相应,各自亮出来兵刃,齐向云霄涌扑而至。

长春公主薛玲倏地一顿足,白衣飘扬,竟扑向隐身矮树丛中的老侠云靖。

在这时,云靖创伤未复,功力自然大打折扣,怎能抵得了薛玲这全力一击。

眼看着,老侠是方脱虎口又饱狼吻。

就在这危急瞬息之间,耳边突然响起一声轻叱道:“玲儿住手!”

薛玲乍闻有人呼她玲儿,心中还以为是自己的师父花仙仇贞来了,慌忙收势,抬头看去,只见云靖身前一排站着三人。

三人中她倒认识两人;乃是那梅影和薛琴,另外一位中年美妇,看着有些面生。

薛玲又以为是梅影使诈,不由发怒,美眸一瞪,娇叱道:“好丫头,你敢欺骗我?”

喝声中,蓦地一掌劈出,一股暗劲,激荡而出。

梅影的功夫,却不在她薛玲之下,身形一闪,让了开来,咯咯笑道:“哎呀!我的大妹子,怎么这样狠呀!须知我是客人呐。”

薛玲冷哼道:“你是个不受欢迎的客人,我问你,为什么骗我?”

梅影笑道:“谁骗你了。”

薛玲道:“你凭什么叫我?”

“哦?”梅影又咯咯一声娇笑道:“原来是叫你那一声玲儿呀!”

薛玲道:“哼!玲儿也是你叫的吗?”

那个中年美妇插口道:“是我叫你的,难道不该吗?”

薛玲闻言一怔,退后了两步道:“你是什么人?……”她一言未了,突然人影一晃,纵过来天蝎教主花蕊夫人,她向那中年美妇看了一眼,突然惊叫道:“峰珠仙子林可卿!”

那中年美妇微微一笑道:“湄娘还能记得我,谢谢你了!”

花蕊夫人神色大变,蓦地娇喝道:“薛玲,还不快点动手,这妖妇是本教唯一大敌……”薛玲闻言,似乎迟疑了一下,手中剑方缓缓地抬起,蓦地响起了一声晴天霹雳。

大家闻声方自一惊,却见后园的方向,大踏步来了一位雄伟的大汉。

看这大汉不但长得雄伟无比,而且虬发绕颊,双眉宛如发墨,又浓又黑,尤其那眉毛下面的一双眼睛,射出闪电一般的光芒,一望而知功力深厚无比。

那大汉像是发疯一般,一闯进来,竟直向梅影等人立处扑来。

小姑娘薛琴见状,以为那大汉是冲着她们来的,倏的转身,一剑扫出。

那大汉“唔唔呀呀”地一阵叫,一抢胳臂,竟然不闪不避,顺拨了过去。

薛琴可真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刀枪不入,被他一拨之下,竟觉手时一震,连忙抽剑后窜。

那大汉低吼一声,作势欲待再扑。

云靖突然叫道:“老三,不可无礼,快去援救霄儿。”

那大汉闻声,猛地一转身,看见云靖缩身在矮树丛中,他脸上抽搐了几下,大嘴一张,“哇哇!”叫了两声,环眼中热泪滚涌而下。

原来这大汉乃是哑口孟贲武刚,天生神力,武功造诣更是精纯,为当世第一条猛汉,平生不爱说话,越在心急就更是说不出活来,所以人称他哑口孟贲,但他并不是哑巴。

他为了打救云靖,连急带气已成了半疯状态,,一路追来,是以见人就杀,误打误撞,竟然摸进这天一庄。

天一庄固然有不少邪教党徒,但是谁能挡得住这位猛汉,他从庄门打起,一直闯进了后园。

他在心急之下,哪还用得着走门,再厚的墙,被他肩头一撞,立即倒塌。

进得园来,他一眼看到了毒手病夫松九,是伙人见面分外眼红,所以追扑了下去。

毒手病夫松九武功虽高,他可知道斗不过猛汉,就只有跑了。

可是,哑口孟贲武刚是紧追不舍,别瞧他人生得雄伟长大,身法却是轻捷得很,出了天一庄后园后,不到一里路的光景,就已追上了。

松九眼看是逃不了啦,只好回身拚命,但他哪会是猛汉的对手,十招没到,就已毙命在武刚掌下,可是武刚也大意受了点毒伤,只是因他心急云靖安危,精神疏忽一点的关系,尚未发觉而已。

既发现了敌踪,他哪里肯舍,于是在毙了松九之后,又赶了回来,一脚先踢开园门,跟着就是一声虎吼,未防到小姑娘会向他出手。

他在一掌逼开了薛琴之际,以他那凶性,再逼近一步,薛姑娘怕就得遭殃了。

恰在这时,云靖出声招呼,他一见这位心中最崇拜的大哥,弄成了这么狼狈样儿,忍不住悲从中来,干嚎了两声,热泪泉涌而下。

云靖也是一阵伤心,但他还能沉得着气,忙向武刚打了一个手势,指了指被群贼围着的云霄,又道:“老三,快去助霄儿。”

武刚回首一看,果见云霄正被群贼围攻。

他蓦然大吼一声,狂风骤雨,抡拳就扑了过去。

其实那十几个人在云霄剑下,已然都难支持,哪还能架住这大力天神。

矮罗汉法广首当其冲,二见猛汉冲来,赶忙一挫身形,一掌尚未推出,狂飚起处,劲猛无比的大力已然撞到,裹起了他,抛向了半天空。

这一来,阵式立乱,宛如虎入羊群般,惨叫声此落彼起,十几位天蝎教中的高手,刹时间倒下了五六人,剩下的几人见势不好,发一声喊,四散而逃。

花蕊夫人气得把牙咬得格格乱响,扬手一挥,当先飞纵而去。

剩下来的几人,一见教主走了,哪一个还敢久留,也跟踪而起,向园外奔逃。

长春公主薛玲方一转身,冷不防林可卿闪身拦住道:“玲儿!

你走不得!”

薛玲玉面含霜,冷冷地道:“你要打算干什么?”

林可卿道:“孩子,我是你亲娘呀……”“呸!”薛玲啐了一口,怒道:“你这妇人毫无道理,我才是你亲娘哩!”

林可卿悲声道:“玲儿!难道你一点都记不起来了么?你是被仇真那贱妇抢走的呀!”

薛玲突地美眸一瞪喝:“你胡言乱语,还敢辱骂我师父,容你不得!”

喝声中,手中长剑一起,闪电般直刺过来。

梅影倏地一闪身,抡剑挡了上去,喝道:“玲丫头!你要杀亲呐,小心天不容你。” щшш¸ ттkan¸ C 〇

薛玲一声不哼,倏地剑化“玉女抛梭”,寒光一闪,又刺向了梅影。

梅影迅忙用了一式梅岭绝技“儿罗绵”的手法来,身形微闪,斜着一探手,已紧紧地拿住了薛玲的寸关尺。

在此际,薛玲右手之剑也已迎头劈下,梅姑娘手上一贯劲,固然可以逼使薛玲倒下身去,但是却也难逃对方那劈下来的一剑。

当此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薛琴脱口惊叫了一声,梅影悚然一惊,赶紧把内劲一收,带着薛玲来了个急旋,顺势一送,两人立即分开。

薛玲被对方这一送,全身斜颠出去七八尺,长剑嗖的一声,在空中斜划过去。

她一稳身形,站好了马步,转身朝着梅影狠狠瞪了一眼,翻身飞纵而去。

林可卿此时伤心已极,眼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竟然对面不认,不期然地叫出来一声:“沛才呀!咱们是造了什么孽呀!”

那正杀得兴起的哑口孟贲武刚,他一听林可卿的叫声,神情忽然一愣,转身望着林可卿凝视了一阵。

蓦然间,须发尽竖,嘴唇掀起,露出来一口黄板牙,宛如一头猛兽触发凶性般,样子怕人已极。

林可卿一眼看到他这副凶状,心中也是一惊,脑际微一转念,冷冷地道:“难道你武老三还记得我,徐州那笔帐,凭着力大欺人也算不了汉子,天下人也不全怕力大的,就有人不怕。”

“呀呀,呀呀,哇哇!”武刚心急说不出话,哑巴样的唔唔呀呀叫一通,又不断用手指点着他自己的鼻子。

那意思似是在说:“有谁不怕我猛汉武刚?”

林可卿微微一笑,探手一指园中假山道:“那座假山不怕你……”武刚闻言,愣愣地看了那假山一眼,蓦地怒吼了一声,双足一顿,整个人就向那假山上撞去。

轰隆一声响,那座假山立被他撞塌了一半,碎石飞扬空中,又雨一般洒了下来。

云靖见状,忙喊道:“老三……”

一声未了,又是一声山崩地裂般大震,那座假山竟然被武刚齐根掀塌,声势万分惊人。

骇得梅影和薛玲两位姑娘,玉容变色,不由抽一口冷气,心中暗道:“好大的力量呀……”此际云霄已然纵身到老父身边,低声道:“爹!三叔怎么呢?”

云靖含泪道:“他为了老夫,已引发了当年那凶性了。”

云霄吃惊道:“那怎么办呢?他凶性发作时,是什么都记不得了呀!只要有人畜在眼前,便要弄死……”“唉!”云靖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

林可卿突然接口道:“云兄弟放心吧!我会治得好他的。”

“你……你……”云靖这才记起身前此一妇人,自己并不认识。

云霄忙道:“爹!她是薛伯母呀,绎珠仙子林可卿,你不认识吗?”

云靖闻言,更是瞪大了眼,突然战栗着站起身来道:“你!你是祥符家沛才兄的……”林可卿黯然地轻叹了一声,道:“对的,我正是薛沛才的妻室……风尘三侠中的红拂女飞卫,林……林……”云靖惊愕地追问。

林可卿微微一点头,接着道:“是的,我是林可卿,被仇真那贱人把我锁在青灵谷,十六年的林可卿,但如今被你儿云霄救出来了……”“伯母!”

林可卿轻扬玉腕止住了他,又向那假山处指了指。

就见那哑口孟责武刚似已用过了力,摇晃着身躯,一步步走了过来。

林可卿迎着他笑道:“武老三,现在咱们可以动手了,你进招吧!”

她说着双臂一圈,抱元守一,作成一个请人进招的架式。

武刚大眼连翻了几下,眼中又渐渐露出凶光,胸脯向前一挺,蓦地咕咚一声跌倒地上,人竟昏了过去。

林可卿收势轻叹了一声道:“这个人混沌一生,忠义无比,但却生就一种眶毗必报的凶性,太可怜了。”

云霄惊骇地问道:“伯母,武三叔他……”林可卿笑道:“你放心吧,他是昏厥,马上就会好的。”

她说着话,莲步珊栅,走到武刚身前替他把了脉,又小心地全身敲敲打打,最后敲打到脑后,突然不动7。

跟着又敲打了一阵,喟然叹了一口气,道:“原来他脑后生着一根僵筋,我说他怎么总是和人合不来呢?”

云霄道:“伯母,他生具僵筋可有方法治吗?”

林可卿道:“我和女华陀何玉蓉十年相依为命,医道虽长了不少,但还不精,只能用药收他那凶性,割断他那僵筋,我还不成。”

说罢,便从怀中掏出了个小药瓶,倒了一些在武刚嘴中。

过了有一盏热茶的工夫,那武刚身躯倏地一震,接着大嘴张了几张:“碍…碍…啊嚏……”打出了一个大喷嚏,声音之响亮,十分惊人,震得小姑娘薛琴赶忙掩耳。

就在这时,远远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啊!怎么大白天打雷呀!”

“元弟!”云霄突然高叫了一声。

“哈哈……我一算就知大哥准在这里。”随着话声,树阴影里,纵出来小叫化舒元。

薛琴一见到舒元,先就冷哼了一声:“狗成精了才会算呢!”

她这一句话,说得梅影姑娘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林可卿转首瞪了薛琴一眼,似是怪她出言无礼。

小叫化舒元似没有听到,他径直走到可卿身前,躬身行礼道:“薛伯母,你可好哇!”

林可卿一看这舒元的长相,当即被怔住了,心想:“这孩子的相貌,怎么酷肖一个人呢?”

云霄连忙替他们介绍道:“伯母,这位是莫老前辈的徒弟,他叫舒元。”

林可卿道:“你是说他是莫玄极的高徒?”

云霄点头道:“现在是丐仙莫邪了……”林可卿默然地一点头,轻轻发出一声长叹,脑海中现出了当年风尘三侠的影儿。

梅影悄声向舒元道:“小要饭,你听到没有?”

舒元茫然道:“听到什么呀?”

梅影道:“琴丫头骂你是狗呢。”

舒元笑道:“我刚才不是给她娘磕头吗,那叫小狗拜老……”下面的字还没有说出来,薛琴身形一闪,唰地一巴掌甩了过去。

舒元一缩头,后纵了两步,笑道:“这一下没打着。”

薛琴气得小嘴一噘,哼了一声道:“你记得,我不会饶了你林可卿突然一抬头,瞪了薛琴一眼喝道:“丫头,怎可这样没规矩!”

薛琴道:“你没听见骂人家吗?”

梅影道:“伯母。你不知道,这小要饭的可恶着呢!”

舒元双眼连眨了几下,忙向梅姑娘一揖到地,笑道:“新嫂子,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可是和霄哥哥有很厚的交情,你就不给我大哥维持点交情吗?”

梅影羞得粉面通红,啐道:“舒元,你这张嘴会不会洗干净点呀?”

舒元小脸突地一绷,肃然道:“你就这样看不起我们丐帮这一行呀,须知我们是宁讨干家不饱,不拾路遗半分,却是干净着呢!”

梅影道:“嘿!好神气,我是说的你那张嘴。”

舒元道:“嘴呀,虽然吃尽残茶剩饭,但却不会划图骂人。”

薛琴插口道:“那你刚才不是骂人吗?”

舒元作出委屈的样儿,哭丧着脸道:“我的少奶奶,你……”他一语未了,武刚突地一长身,坐了起来,道:“不用治了,我已好啦!”

他这凭空插上了一句话,使得一场嬉戏收场,云靖早已跑了过去,道:“老三!碍…

碍…”两人立即拥抱在一起,云靖热泪滚滚直至失声。

武刚大嘴咧了一下道:“好啦!”

跟着,林可卿母女和梅影等人,也围了过来,大家互相见了礼。

只有小姑娘薛琴却暗自纳闷,心道:“这猛汉不是个哑巴吗?

怎么忽然间会说话了?”

云靖一见武刚好了,忙着先问家中的情形道:“老三,你大嫂呢?”

武刚道:“梅老婆救走了。”

云靖长舒一口气,总算放了心。

小叫化舒元插口道:“但是她已疯了……”云靖忽地站起身来,云霄也闪身过去,探手就去抓小舒元。

舒元一闪身跃了开去道:“大哥,你的手重,我吃不了那一抓。”

云霄道:“元弟,你怎么知道的?”

舒元道:“柳春告诉我的,说绿萼庄已陷贼手,梅家的人已退到望梅谷,现正四出请人帮场呢。”

梅影一听说自己的家出了事,先就慌了,忙问道:“元弟,是真的吗?”

舒元道:“梅姑娘,咱们是玩笑归玩笑,这件事也是能胡说的吗?”

梅影闻言,斜瞟了云霄一眼道:“我得快点赶回去,我奶奶伯要急坏了。”

林可卿接口道:“梅姑娘暂且勿慌,我们都要去的,但总得计议一下呀!”

云靖朗声道:“既然大家都要去,还有什么计议的,救急如救火,要走得快点动身。”

林可卿道:“我是担心着你的体力,能够支持得了吗?”

云靖闻言,试着一运气,当时可就怔住了,把头一垂,豪气尽消,默默无语。

林可卿道:“你也不必如此气馁,当年何玉蓉曾给我留下了三粒金丹,你不妨吃下一颗看看,据说是很灵验的。”

说着从袋里摸出一颗丹药,递给了云霄,云霄转递给了云靖。

老侠云靖抬起头来,满脸一片感谢的神情,望了林可卿一眼,张口吞下。

真个是灵丹妙药,云靖吞下去不到片刻工夫,刹时间精神奕奕,前后判若两人。

林可卿微微一笑道:“好啦!咱们就快些上路吧!”

哑口孟贲武刚,一见林可卿灵药救好了云靖,他是个实心眼儿,又不爱说话,立对林可卿有了情感,前嫌尽释,站起身来,朝着林可卿一揖到地,转身就走,还是一言不发。

众人互视了一眼,会心地微微一笑,随后跟着就出了天一庄。

小叫化舒元突然停下了脚步,道:“我小要饭的奉有丐帮旗令,要去约人,不能和你们一路走了。”

云霄关心地道:“元弟,你都约些什么人呀?”

舒元笑道:“这是机密,不能告诉你。”

他说着,朝众人一挥手,喊了声:“再见啦!”人已飞奔而去。

天蝎教攻打绿萼庄,本是处心积虑早有所谋,因为九大门派在他们威胁利诱之下,虽然俯首称臣,但并不是真服,因为是尚有武林三大世家的反对,全都抱着一种观望的态度。

所以,天蝎教须尽全力去破坏武林中的偶像,使得天下底定,以遂他们能囊括武林的心愿。

在深谋之下,先用计四起九大门派的掌门人,就连癫仙凌浑、丐仙莫邪那样精细的人,也中计被囚,全都困在了枉死城。

再又向三大世家展开了攻势,大巴山已然早就没落,祥符薛家也只剩下了万丈飞虹薛沛云,网中之鱼。

进攻云门谷虽然费了点手脚,但在用计、用力、用毒夹攻之下,云门世家也完了。

于是,又以全力对付梅岭绿萼庄。

绿萼庄家虽然也是人丁势微,但梅隐君当年曾为这个地方,付出了半生精力,说得上是铜墙铁壁。

无奈,物腐虫生,绿萼庄出了内奸。

是一个名叫路彰的田粮庄头,因为擅假主人之名,向各庄户摊受孝敬银子,被老夫人查了出来,并没有过分责他,只打了二十棍赶出绿萼庄。

哪知狼子野心,他竟投了天蝎教。

此次天蝎教进犯绿萼庄,就由路彰引进,任是铜墙铁壁,也派不了用场,虽有不少的埋伏设施,无奈碰上了识路之人。

天蝎教这次来的人手,以鬼王谷马震天为首,率领着有二十多位武林高手,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杀进了绿萼庄。

一过虬龙桥,路彰就和群贼打上了招呼道:“这虬龙是入庄的第一关,埋伏十分厉害,大家找有白砖的地方走,就不碍事了。”

群贼就由路彰带路,毫无阻拦地进了绿萼庄。

绕庄并无院墙,全是用老梅树枝叶虬缠而成,密不透风,实在说来,要比石墙坚固得多了。

这段梅墙不但坚固,而且可以说是绿萼庄的一道屏障,如今屏障既失,群贼就长驱直进了。

贼性难改,一进入庄11,就全都发了凶性,刀剑在手,是见一人杀一个,来两个便杀一双。

叱哧咔嚓一阵乱杀,却苦了绿萼庄的一班看更守院之人了,转眼间,已有三四十人丢了性命。

最后的一个人,没有抓牢,被他跑掉了。

那壮汉这一跑,乱子可就大了,因为他一边跑着,一边喊着:“有贼犯进庄哪……”

他大声喊,一声传一声,跟着更锣也一阵乱响起来。

马震天等人一见乱子闹起来了,呐喊一声,就去追赶那些更夫壮汉。

呐喊声,惨叫声,”更锣乱敲声,惊天动地。

此时那梅老夫人徐绿华去救云靖之妻周氏夫人,还没有回到绿尊庄,只有梅韵姑娘一人在家,她怎能主持得了这样大事。

还算梅姑娘胆识过人,见状不好,准知道众寡难敌,立即吩咐大家退守望梅谷。

众人撤退了,她梅姑娘心高气傲,丢了绿萼庄,心中难受,无法向老祖母交代,一发狠,带了身前四婢,一方面是掩护众人撤退,一面却和敌人拚了起来。

第二天的辰初光景,梅老夫人带着周氏夫人,正巧刚刚赶到探梅坡,就听前面人声呐喊,她心中一惊,诧异:“是哪路的江湖人物,敢在这梅岭绿萼庄生起事来?……”

就在这一念未了,忽见一个壮汉满身血渍,落荒跑来。

梅老夫人忙喊道:“你是绿萼庄的人吗?快过来,告诉我们出了什么事。”那壮汉正然逃命,一听有人呼唤,抬头看去,认出来是老夫人,这一来高兴了,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往地上一跪道:“老夫人,可不得了啦!绿萼庄失陷了。”壮汉道:“听说是什么天蝎教的!”

梅老夫人把手中拐杖往下猛地一顿,哼了一声道:“好个仇贞,竟找上了老身来啦!”

壮汉接着道:“本来他们是无法能够打进庄去的,全是路彰那小子丧心病狂,吃里扒外,带着贼人来的。”

“嗯!”梅老夫人哼了一声道:“庄中的人都撤出来了没有?”

壮汉道:“有一大半都撤到望梅谷了,也有不少的人都……部死了。”

他说到死,不禁热泪涌眶,竟然抽搐起来了。

梅老夫人道:“你别难过了.他们既然为我绿萼庄而死,我得替他们报仇。”

语气顿了一下,又道:“大小姐呢?”

那壮汉道:“她……她正和贼人们打着呢。”

别瞧梅老夫人听说绿萼庄失陷,她是满沉着气的,这一听说梅韵姑娘正在和敌人拚斗,她可就沉不住气了,忽地站起身来,回首向身后两人道:“快领云夫人到望梅谷会,我得去救大小姐回来。”

她话声一落,将身上衣服掖了掖,一顿手中拐杖,人就飞奔而去。

梅老夫人徐绿华在五十年前,可是个出了名的女煞星,如今虽已年逾古稀,这一动起怒来,龙足飞驰,看样儿,英雄仍不减当年。

梅老夫人一塌腰飞奔下探梅坡,几窜几纵,刚刚走到梅溪渡的道口儿,就听林萌深处有人喝骂道:“姓梅的丫头,我劝你识相点吧,投降了我天蝎教,凭你这份才貌,准能得个花姬的地位,如果一味逞强的话,今天这里就是你命尽之所。”

梅老夫人一听,不敢怠慢,脚一用劲,人就纵向林中。

穿过了树林一看,可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那和敌人动手的,正是她的孙女儿梅韵,另外两人乃是鬼王庄马震天的两个女儿马金花、马银花,余外的除了那鬼王马震天之外,全不认识。

有老道、和尚、姑子、俗家人,不下二十多位,全都拿着兵刃,齐向梅韵姑娘一人进攻。

梅姑娘手中一柄长剑,挡前遮后,顾左看右,上下飞舞,真和一条乌龙相仿,毫无一丝畏惧之色。

那些人虽也不停往里递家伙,但只是一味游斗。

看样儿只要工夫长了,梅韵姑娘力气一竭,准得倒地被擒。

梅老夫人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也抑不住一阵喜悦,因为这两个孙女儿的功夫,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呀!

当下不敢怠慢,手中拐杖向后一抛,探手抓了两把树叶;施展“飞叶伤人”内家上乘功夫,抖手打了出去。

同时厉声喝道:“都是不要脸的东西,倚仗人多逞强么?”

别看她抖手打出的只是一把树叶,在贯注真力下,每一片叶无疑是一柄飞刀。

那班人正在戏斗梅姑娘,只以为对方成擒在望,谁也没防到会有高人出现。

等到听见了喝声,惊觉之下,再打算回头,已经晚了,有的头上、背上、肩上、耳朵上、胯骨上,每人都挨了一下。

刹时间,惨叫连声,阵式当时全都乱了,唿噜一声,一圈子人,全都散开。

梅韵正在搏敌,忽见敌人阵势大乱,全都往后退走,凝神一看,见树林边上站着一位白发老婆婆。

她惊叫了一声:“奶奶……”人就向那老婆婆奔了过去。

此时贼人方面,也稳住了势,看清来人是谁了。

马震天向一群贼人挥手喊道:“各位,这老不死的是绿萼庄的主人徐绿华,咱们大家一齐上,能除去这老太婆可是大功一件。”

忽听一人扬声道:“我听说这老太婆的武功可高着呢。冲上去无疑送死,再说咱们这样的拚命,为的是什么呀?”

马震天闻言,准知大家是要向他提出条件,本来嘛,江湖中人在枪口上混,为的是什么,人无利心,谁肯拚命?

他念头一转,又复扬声道:“各位,大家卖点劲,我出黄金十锭,谁能一刀劈死那老太婆,我把两个女儿全嫁给他!”

一人道:“说话算数吗?”

马震天道:“当着这么多朋友的面,我姓马的还能耍赖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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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群贼哄然喊了一声,各抡兵刃,往四外一散,取了个包围之势,立把祖孙二人给围了起来。

梅老夫人冷笑了一声道:“凭你们这一群酒囊饭袋,是甘愿送死来了,好,我老婆子成全你们吧!”

她话声一落,抖动两双衣袖,人就窜了上去,直奔金花银花二女。

金花一见人家扑来了,一抢手中绣绒刀,迎头就砍了下去。

好个老婆婆,人老功夫强,斜身一跨,让开了一刀,银花的剑又直刺来。她一侧身,剑锋挨着衣裳刺了过去。

这是老夫人保持自己的身份,所以让过了这两招。

她刚躲开了剑,金花的刀又横着砍了过来。

就这样,她一连让过了三招,冷喝一声道:“孽障,真的不识好歹,老婆子可要大开杀戒了。”

马氏二女素常泼辣成性,她们哪听这些,全都一挺手中刀,直刺了过来。

梅老夫人并不躲闪,右掌往起一立,等刀递到切近,倏地一个斜切,一掌划了下去。

锵嘟一声响,金花的刀,立被削去了半截,金花心中一惊,走忙纵身后退。

银花跟着一剑又递了上来,直刺咽喉。

梅老夫人一回头,用了一式“魁星看斗”,银花的剑就刺空了,赶紧一缩腕子,方打算把剑撤回来。

哪知,人家梅老夫人是何等人物,她快人家更快,抬手往上撩,又是锵啷一声,半截宝剑落地。

这可是梅老夫人年高心慈,手下留情,肉掌能够削断兵刃。

这份功夫不问可知怎么样了,识趣的,就该撤手快走,以保性命。

但那马氏二女许是死星照命,不但不走,反而气得杏眼圆睁,把心一横,高声喊道:

“各位,别胆怯,上啊!”

群贼果然一声呐喊,分成了两拨,一拨奔向了梅韵,一拨奔向了梅老夫人。

梅韵眼见自己祖母手削兵刃,那是老人家的功夫,暗骂自己怎么糊涂,手持家传神剑,怎么打了半夜,就会没想到削人兵器呢?

心念转处,贼人已然围了上来,姑娘心里可就高兴了,手中宝剑一立。蓄势以待,专等削断赋人兵刃。

群赋和梅姑娘打了半夜,可没看出姑娘手中剑是件神物,大家刀剑齐举,一拥而上。

梅姑娘立刻用了一式“孔雀开屏”,身形迅疾急旋,就听“锵啷啷”一阵大响,贼人兵刃全都被削去了半截,发了一声喊,赶忙跃退了回来。

就在这时,忽见从贼人后面,飞纵进来两条人影,甫一落地,化作了两团黑球,在地上飞滚起来,所到之处,惨声立起,贼势陡即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