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拉佩睡得很香,他很久没有睡得这么香甜了。
当——
玻璃窗传来一声轻响,那是有人用石子砸玻璃窗。
拉佩一下子被惊醒,他下了床,走到窗台前,打开了窗户。
“老板,是我。”底下传来汉德的声音,他压低了嗓门非常小声地喊道。
拉佩连忙换下睡衣,穿上衣服,飞身从窗口跳下去,道:“发生了什么事?”
“安东尼·普拉米奥逃跑了。这家伙走得很突然,他什么都没带,盯梢的人以为他只是散步,结果他到了码头上,看到一艘快要启航的商船就一下子跳上去。”
“操!”拉佩怒骂出声,刚刚得到的线索,这下子又断了。
不过这至少有一个好处,足以证明安东尼·普拉米奥和刺杀案有关。
“跑了?怎么可能跑了?我告诉过你,这件案子必须抓紧,时间长了,很可能会发生变故。你就是不听,整整一个多月尽在忙些无关紧要的事,弄什么僵尸药,又和什么走私贩子打交道!”
比格·威尔一下子冒了出来,他正在乱发脾气,好在他再怎么吵嚷,周围的人都是听不见的。
“安东尼·普拉米奥的家在哪里?你带我去。”拉佩根本无视那个歇斯底里的鬼魂。
汉德打了一个呼哨,立刻一辆马车从拐角转出来。
“别坐马车,咱们跑着去。”拉佩摇了摇头,现在已经快子夜时分,夜深人静,马车跑动的声音格外刺耳,很容易被人发现。
“走过去的话,要半个多小时,那家伙住在码头边上。”汉德有些犹豫。
汉德的话音刚落,腰间就是一紧,被拉佩拎在手中,紧接着他感觉身体飞了起来。
拉佩快速跑动着,一步跨出就是五、六公尺,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两只手抬起,胳膊肘下有一对类似蝙蝠翅膀的东西张开着,正是这玩意让他速度飞快,同样也是这玩意让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提着汉德狂奔。
虽然现在是深夜,但是刚过十五日,月亮正圆着,趁着月光隐约可见两边的房子唰唰地往后倒去,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这种感觉让汉德又刺激又害怕。
“往右,在圣十字大街和百特恩大街的交叉口。”汉德突然清醒了过来。
拉佩对每一条街道都了如指掌,用不着汉德指引,立刻朝着那个方向跑下去。
过了七、八分钟,圣十字大街和百特恩大街的交叉口已经近在眼前。
“圣十字大街七十五号,就是拐角边上那幢四层的公寓。那家伙住在三楼五号房,从街上就可以看到,他家的窗帘是红色的,上面有细碎的小花。”汉德已经被拉佩放了下来,此刻他正指指点点。
“我看到了。”拉佩拍了拍汉德的肩膀,说道:“你在这里帮我把风,我去去就来。”
拉佩没打算走大门,像这种高级公寓肯定有值夜班的人,白天他还可以用邮差的身份混进去,晚上就不行了。
“对了,为什么你这么晚通知我?”拉佩刚准备行动,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他跑了,这家伙似乎知道有人盯梢,所以跑到码头边上的市场里面转了一圈。但市场里面的人实在太多,盯梢的人没能跟住,结果到了晚上这家伙仍旧没回来,盯梢的人知道出了事,向我报告,那时候已经七点了。我带着人四处打听,最后在几个码头工人那里知道了他的去向,然后就来找您。”汉德连忙说道。
拉佩没办法责怪汉德了,能够在几个小时内查清楚此事,他已经够卖力了,速度也不慢。
走到挂着红色碎花窗帘的窗台底下,拉佩抬手打出飞索,飞索前端的钢钩一下子钩住窗栏。
拉佩飞身而起,双手拽着绳索,两只脚踩着墙面往上爬,他的动作很快,转眼的工夫就爬到窗台上。
一只手抓住窗栏,拉佩身体悬空着,将一根钢丝从窗户的缝隙里面穿进去,轻轻一钩,窗户的插销就开了。
飞身跳了进去,拉佩反手关上窗。
“你现在才采取行动还有什么用?这里还能留下什么东西?一个钱包?几枚硬币?”比格·威尔出现在拉佩的身后,仍旧在不停地抱怨着。
“闭嘴,你已经够烦的了!”拉佩终于忍不住了,他在心里怒吼着,一路上他一直在忍耐,此刻他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我告诉过你要加快速度!”比格·威尔一脸悲愤,他自认帮了拉佩很多忙,包括水警队的事全都是他出的主意。
在比格·威尔看来,拉佩能够拥有现在的一切,全都亏了他,但是拉佩却忘了他的好处。
“当初是你说的,这个家伙只是嫌疑人,也是你说的不要打草惊蛇。”拉佩不由自主地开始推卸责任,这是人之常情。
“你从来就没认真过,你一直在敷衍我,你想的只有你自己!”比格·威尔早已失去了理智。
“够了,我早就受够了你!”拉佩再也忍不下去,他打开窗户,将幸运金币远远地扔出去。
下一秒钟,比格·威尔也消失了,他只能待在离幸运金币十公尺之内的距离。
讨厌鬼消失了,拉佩的脑子也冷静下来,他戴上手套,又在脚上套了一只棉布套,开始四下搜索起来。
安东尼·普拉米奥是个单身汉,所以住这种公寓。
这栋公寓属于比较高级的,房间很大,此刻拉佩站着的地方是客厅,长、宽都有五、六公尺,已经不算小。
身为一个主编,安东尼·普拉米奥的收入不错,所以房间的装饰优雅中略带奢华,里面是一间稍微小的房间,一边是床,一边是书架,书架底下是一张书桌。
拉佩首先搜索的就是书架和书桌,他翻得很仔细,一本本书都抽出来看过,还要抖上一抖,看看里面有没有夹着东西。
“你翻这些没用,应该先找信。”不知道什么时候比格·威尔又回来了,这应该是幸运金币自动返回的特性起了作用。
“这里没有信!”拉佩怒道,刚刚吼完,他顿时愣住了。
拉佩居然没有注意到这点,书桌上居然没信,这实在太不正常了。
拉佩再一次拉开抽屉,重新翻找了起来,仍旧没有找到任何书信。
拉佩愣了一下,立刻跑回客厅,半跪在壁炉边上看了一眼,果然壁炉里面全都是烧焦的纸片,从形状来看应该是信件。
“算你运气好,这家伙是个外行,以为这样就能毁尸灭迹。”比格·威尔冷哼了一声。
“接下来怎么办?”拉佩问道,他同样也是一个外行,根本不知道怎么从这堆灰烬里面得到有用的情报。
“去找一个铁圈,不管什么样的都行。”比格·威尔吩咐道。
拉佩立刻东张西望寻找起来,他的运气不错,很快就看到一个金属质地的帽撑,这玩意就是一个铁圈。
“把烧焦的纸片拿一张出来,放在铁圈上,一定要小心别碰碎了,然后你点燃一根蜡烛,放在纸片下面,纸片会再一次焚烧,在那一瞬间你可以看到上面的字。”比格·威尔在一旁指点道。
拉佩照着做,他非常小心地拿起一张焦黑的纸片,这纸片已经变成灰,只不过还保持着原本的纤维状态。
当烛火烧到纸片的一瞬间,纸片发红,变亮,紧接着就焚烧起来,焦黑的纸片转眼间化为灰烬。
不过就在烧起来的一刹那,拉佩看到了字,密密麻麻的字。
必须感谢智慧之神赐予拉佩超强的辨识力和记忆力,虽然只是一瞬间,他却记住大部分内容。
“你这招是从哪里学来的?”拉佩问道。
比格·威尔根本不回答。
拉佩自感无趣,只能继续干活。
一张接着一张,每一张纸片都被放在帽撑上,用烛火再烧一次。有墨水的地方和没墨水的地方不一样,因为墨水里面有炭黑,燃烧的速度更快,也更亮,所以才会显露出字迹。
信里面的内容都和宾尼派有关,宾尼派在塔伦的势力远远超乎拉佩的想象。
拉佩对于宾尼派多少有点了解,他曾经让警察署长帮他弄来一份宾尼派成员的名单,但是这些信件里面提到很多人的名字,并不在那份名单上,很显然这个党派有很多秘密成员。
“咦?这是什么?”拉佩突然看到一张很特别的纸,不像信,上面也没字,只有一个怪异的花押。
“这是汇票的存根,你不是开过汇票吗?”比格·威尔突然兴奋了起来。
“汇票!”拉佩一拍脑袋,他居然忘了这件事。
雇杀手是要钱的,实力越强的杀手,开价也肯定越大,这么多钱总不可能用麻袋来装,所以一般都是用债券、珠宝之类的支付,不过最方便的还是汇票。
安东尼·普拉米奥逃跑的时候是一个人,到了外地根本就没办法生活,除非他的身上有一张大面额的汇票。
“有这东西就好,应该可以查到是谁开出这张汇票的。”拉佩暗自庆幸,这也是一种暗示。
比格·威尔想要报仇,干掉那名刺客是报仇,干掉雇佣刺客的人也是报仇。
可那名刺客的实力太恐怖了,拉佩不想找死,买凶杀人的人应该容易对付得多,所以他打算把比格·威尔的注意力转移到这个方向。
比格·威尔明白拉佩的意思,他沉默半晌,他不想放过刺客,不过短时间内想要干掉那名刺客似乎不太切实际,便道:“好吧,先把幕后黑手找出来。”
拉佩笑了,比格·威尔总算松口了。
心情愉快,做事的效率自然就高,一张张焦黑的纸片在烛火之下显露出其中的秘密。
拉佩全都记在脑子里面,现在没用,将来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时间一点点流逝,天色渐渐亮了,拉佩站起身,轻轻拍掉身上的灰尘,他又看了壁炉里面那些残损的碎屑一眼。
并不是所有信件都能够用这种办法得到里面的秘密,有些信件明显是先被撕碎之后烧掉的,这就不可能复原,除非拉佩能记住每一张纸片的形状和上面的内容,然后再在脑子里面把这些碎纸片重新拼合起来。
拉佩正打算离开,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
拉佩连忙掀开窗帘的一角,往街上看了一眼。
只见几辆警用马车从街的那头飞驰而来,最后都停在公寓底下,一大群警察从马车上下来,为首的正是马文探长。
“警察怎么来了?”比格·威尔皱起了眉头。
“幸运金币呢?”拉佩问道。
“在房顶上。”比格·威尔知道拉佩为什么这样问。
“你留在这里,反正他们看不到你。”拉佩和比格·威尔打了声招呼,然后开门走出房间,快步走到走廊的尽头。
拉佩已经听到警察上楼的脚步声,走廊尽头有一扇小窗户,拉佩纵身一跃,从窗户跳出去,他的手套瞬间弹出像猫爪一样的钢钩,这让他能够轻而易举地钩住墙壁。
沿着墙壁一直爬到屋顶,拉佩趴在屋顶上。下一瞬间,拉佩整个人消失了,或者说,他和四周的环境完全融为一体。
这就是壁虎套装的妙用,就像变色龙一样,透过改变身体的颜色,和背景完全一致,造成眼睛的错觉。
这也是隐形的一种,虽然是最低级的隐形,却很实用。
马文探长板着脸,双眉紧皱,他心情很沉重,脚步不由得加快。那些警察还好说,负责值夜班的老头就有些跟不上,气喘吁吁地跑着,拎在手中的钥匙串叮当直响。
不只是拉佩在盯着安东尼·普拉米奥,马文探长也一样。他采用的手法也和拉佩差不多,他手下的一个警察就住在楼下。
昨天晚上安东尼·普拉米奥没有回住所,已经引起那名警察的注意。
而拉佩偷偷潜入安东尼·普拉米奥住所的时候,那名警察在睡觉。到了凌晨一点的时候,那名警察照例爬起来看了一眼,结果看到窗户里面有灯光晃动,他立刻知道出了问题,连忙从后门溜出去向马文探长报信。
马文探长得到消息后,立刻召集手下,跟他过来的这些警察全都被他从家里拉出来的,这一来一去就耽搁了两个多小时。
值班的老头哆哆嗦嗦地开了门。
马文探长第一个冲进去,他的手里拿着一把短枪,枪口朝上,击铁已经扳下来,随时都可以射击。
可惜里面早已没人,马文探长第一眼看到的是满地灰烬,紧接着就看到壁炉边上的那堆东西,包括仍旧点燃着的蜡烛和那只帽撑。
“这是什么?”一名年轻警察惊讶地问道。
马文探长没有回答,他径直走到壁炉边上,用通条拨了拨那些烧焦的纸片,这些都很细碎,他同样很小心地捡起一片纸片,凑在烛火上烧了一下。
纸片瞬间化为灰烬,不过化成灰烬之前显露出上面的文字。
“有人在我们之前先搜查过这里。”马文探长得出了结论。
“我知道有另外一批人也在盯着安东尼·普拉米奥。”一名老警察低声说道,他就是住在楼下的那个人。
“你以前从来没有告诉过我。”马文探长的脸色立刻变了。
“这是上面的意思,厅长的秘书让我不要大惊小怪。”老警察很委屈。
“我说过,不许别人插手我的案子。”马文探长阴沉着脸,他的心里很愤怒,不过他也能够理解,毕竟这次的案子和以往不同,国王的特使遇刺,塔伦这边必须有个交代。
“不是我们的人,秘书虽然没有明说,不过听他的意思,那群人直属于马内。”老警察连忙说道,他可不想马文探长因为误会而得罪人。
“是马内总署直接派过来的调查官?”马文探长有些意外,如果真是这样,至少也应该通知他一声。
“不是,好像不属于我们警察系统。”老警察不敢再多说什么,他的暗示已经够明白。
马文探长明白了,看了脚下的灰烬一眼,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是秘密警察的手段。
“肯定是他们暴露了行踪,以至于让这个家伙跑了。”年轻警官想都没想,就把打草惊蛇的帽子扣在拉佩的头上。
“也许不是。”出乎所有人预料,马文探长居然否定这个猜测。
“您怎么知道……”年轻警察还想争辩。
没等年轻警察说完,马文探长就抬了抬手,示意他闭嘴,道:“安东尼·普拉米奥在这个时间点逃跑,实在太巧合了。”
“巧合?”众人都不明白。
马文探长看着那个负责开门的值班老头,老头倒也知趣,连忙退出去。
看到老头下了楼梯,马文探长这才开口说道:“昨天早上我申请拘捕令,想把安东尼·普拉米奥拘捕起来,结果等到晚上拘捕令也没下来。今天早上我去催了一下,负责的人居然说找不到我的申请,让我重新再填一张表格。下午三点之后,那家伙居然说厅长出去了,只能明天呈上去。”
众位警察顿时一脸愤懑。
“该死。”年轻警察更是握紧拳头,没什么比被自己人出卖更令人愤怒。
同样愤怒的还有房间内的比格·威尔,他没想到问题出在这里,浓浓的杀意从他的心底涌出来。
“这也是一件好事,至少有线索了。”突然年轻警察转怒为喜,道:“安东尼·普拉米奥跑了,通风报信的人可没跑。”
“没用的。”马文探长语气低沉地道:“我没办法证明那两个人和刺杀案件有关,单单只是通风报信的罪名,上面是不会允许我抓人的。”
“我们不问,应该有人会过问。”老警察低声说道,他的意思非常明显。
“不行,我做事有自己的原则。秘密警察可没有什么原则,他们做事只求结果,根本不在乎过程,我情愿破不了案,也不会借助他们的力量。”马文探长是个固执的人。
“我们现在怎么办?”老警察没有再劝,他知道马文探长的为人,这也是他最敬佩马文探长的地方。
“谁帮我把罗宾牵上来?”马文探长问道,他没把狗带上来,是怕狗乱跑,把现场给弄乱。
“我去。”年轻警察自告奋勇。
“其他人分散开,找一下有没有线索。西德尼、帕尔克你们负责询问周围的邻居,问一问他们有没有看到,或是听到些什么?”马文探长一边说道,一边朝着窗口走去,他看了窗台一眼,又看了看窗户的插销。
窗台上有钢钩留下的痕迹,还是新的。插销上也有油漆被钢丝刮落。
马文探长看了窗外一眼,又看了看天色。现在天已经蒙蒙亮,那个潜入者是从窗口进来的,出去却不太可能走这里,因为外面是大街,对面是住宅,从这里走很容易被发现。
马文探长转身出了门,在走廊上来回走了一圈,立刻注意到走廊尽头的那扇窗户,于是他爬上窗户,探身出去,果然看到一排钢钩刮过的痕迹,痕迹是往房顶上去的。
“西德尼,过来一下。”马文探长大声喊道。
老警察立刻跑了过来。
“托我一把,我上去看看。”马文探长说道。
“这太危险了。”老警察连连摇头。
“没什么危险,我可以上去的。”马文探长不等老警察帮忙,已经将身体完全探出窗外,扒着墙缝往上爬。
老警察无奈,只得用双手托住马文探长的鞋底,与此同时也大声喊道:“来个人,到四楼去拽一把。”
另外一个警察立刻往楼梯跑去,几个人连拖带拽,总算把马文探长送上房顶。
“您抓到他了吗?”老警察在底下问道。
马文探长垂头丧气地说道:“没有,那个潜入者已经逃了。”
此刻马文探长就站在屋檐边上,房顶上有一连串的脚印,最终消失在这里。
拉佩逃脱了。
拉佩直接从房顶上跳下来,张开双臂,腋下的双翼托着他的身体无声无息地滑翔到地面,当他的脚落到地面的时候,早已在三个街区之外。
拐到旁边的大街上,拉佩背靠着墙在那里等着,过了片刻,汉德过来了。
“帮我把署长约出来,仍旧在罗德餐厅,午餐、晚餐任由他选,选好之后你去订位置,顺便告诉厨师,让他们准备好烤牛肩,我要整副的牛肩。”拉佩吩咐道。
“您的食量越来越大了。”汉德暗自咋舌。
“没办法,我的实力越强,消耗就越大,胃口也越好。”拉佩装出一副很无奈的模样。
“对了,我忘记问你,乌迪内斯的人拿钱过来了吗?”拉佩突然想起这件事。
“拿来了,总共七万比绍,我让小威尔森登记好之后锁进保险箱,您要用?”
汉德回答得很小心,毕竟涉及到这么一大笔钱。
“是现金?”拉佩问道。
“全部是金元,一千枚一只袋子。”说到这里,汉德满脸都是羡慕之情,他是知情人,知道这只是一半的货款。
汉德以前就听说过魔法师赚钱快,却没想到这么快,霍夫搜刮了一辈子,所有财产加起来也就十几万,那个疯老头一笔生意就能赚这么多,这让汉德愈发懊恼自己没有魔法天赋。
“送到夏洛克那里,让他帮忙开一张汇票,然后拿来给我,我还要交给佛勒老头。”拉佩吩咐道。
拉佩无意中看到汉德一脸羡慕的模样,不由得心头一动。
身为上位者不能吃独食,拉佩的这些手下也帮了不少忙,多少也应该给他们一些好处,所以拉佩随即道:“开六万比绍的汇票就行了,剩下的你看着办,可以在采石场那边造一幢房子,让大家住得舒服一些。老巢也该适当装修一下,弄个大点的浴池,住的地方也改造一下,换舒服一些的床,再给大家做几件体面一些的衣裳。”
“老板,这些其实我已经在做了。最近大家不怎么上街,不过偶尔也会溜达一圈,顺手干点私活,偷来的东西大部分让夏洛克卖掉。那些家伙的腰包都鼓得很,很多人已经不住在老巢,他们自己在外面租了房子。”汉德连忙回禀。
拉佩顿时皱起了眉头,道:“这不行,万一出了事,你们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手下的人有钱也是个麻烦,好在解决的办法不是没有。
“老巢东面的那排房子应该是靠街的吧?”拉佩问道,每次都要走很长一段小巷,他也感觉厌烦。
“还隔着一排,咱们这个街区比较大,房子多。”汉德连忙道。
“那就买两幢房子,每幢房子的房顶都弄一座吊桥,把它们连起来,让咱们的人来去方便。老巢以后专门用来训练和娱乐,另外两幢用来住人。”拉佩现在有钱了,说话的口气都强硬很多。
“那两幢房子里面有人,我怕……”汉德有些为难,这个地区鱼龙混杂,住在这里的人都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给他们足够的钱,再给他们一个月时间,让他们另外找房子。如果不识相的话……你应该明白的。”拉佩看着汉德。
“我明白,我明白。”汉德点头哈腰,完全是一副狗腿模样,不过他随即又说道:“我担心出纰漏。您知道我们这些人以前只是在街上偷一下东西,顶多溜门撬锁,对打打杀杀的事并不擅长。”
听到这番话,拉佩立刻意识到一个问题,他的手下仍旧没有脱离扒手的角色。
“这可不行。”拉佩沉吟半晌,突然目露凶光,道:“你们得见血才行。”
“见血?”汉德打了个寒颤,他想起以前的老大和那几个打手惨死的情景。
“有没有一直找我们麻烦,同时又没什么背景的势力?”拉佩问道。
汉德的脸色顿时变了,他还没有杀人的心理准备,不过他很明白,老板决定的事绝对不能推托,所以连忙道:“有,咱们这一区是一个叫歪锤的家伙管,他的手底下有十几人,都很能打。霍夫在的时候,每个月会给他一千比绍的保护费,这段日子他找过我,意思好像要加点。”
“就是他了,你和福特曼打声招呼,咱们动手的时候让他的人在一旁等着。”拉佩不介意做得嚣张点。
“这样做会不会有麻烦?特别是瓦克利。”汉德最担忧的还是那位黑帮老大。
“用不着担心,塔伦不是内陆城市,所谓的黑帮老大其实没什么实力。”拉佩已经打听清楚。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见不得光,譬如刺客、杀手、强盗、海盗、黑帮、走私贩,黑帮在这里面的地位并不高,如果要给他们一个定位,他们倒是和警察很像,职责也是维持秩序,黑暗中的秩序。
比黑帮狠的人多的是,陆上有强盗,海上有海盗,还有为钱杀人的杀手、精于暗杀的刺客,更不用说黑魔法师,那才是最狠的角色。
塔伦是港口,所以很不幸,所有狠角色一个不缺——城外有强盗,不时就会听到商队遭到抢劫的消息。港口外面有海盗,虽然大批海盗已经消失了,但是小批的海盗数量不少。杀手、刺客这类人全都是匆匆过客,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但是肯定有。而黑魔法师至少有两个。
因此瓦克利这个黑帮老大可以说很凄凉,连乌迪内斯这样的走私商人都足以令他忌讳。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瓦克利才能成为塔伦唯一的黑帮老大。其他城市怎么可能一家独大?肯定会有两、三个黑帮互相制衡,不时抢个地盘什么的热闹一下。
“放心,到时我会在一旁替你们压阵,你让大家这段日子加紧训练。”拉佩帮汉德鼓劲。
把汉德打发走,拉佩开始了新的一天。
和往常一样上班,和往常一样送信,和往常一样九点过后,拉佩就把信送完了,这其间汉德已经回过话,警察署长答应和他见面,时间就定在中午。
中午时分,拉佩再一次踏进罗德餐厅的那间包厢,警察署长已经在里面了。
“我很抱歉,听说嫌疑犯逃跑了。”警察署长知道拉佩为什么找他,在来这里之前,厅长已经找过他,厅长让他尽可能地放低姿态。
“我想知道,你们厅长打算怎么处理通风报信的家伙?”拉佩确实是来兴师问罪的。
“上面也很为难,宾尼派在市政厅的势力不小,和这有关的那几个人不太好处理啊!”警察署长一脸苦闷,这件事根本和他无关,为什么让他来和拉佩解释?
“肖克特,咱们是自己人,这里又没有外人,有必要这样见外吗?”拉佩没有再用尊称,而是直接叫署长的名字,这样做虽然显得轻佻,却也显得关系密切。
警察署长松了一口气,他立刻改了一副面孔,道:“你也知道我的为难,这件事根本和我无关的。”
“我知道。”拉佩点了点头,道:“你私底下告诉我,这件事和谁有关?谁想阻止进一步的调查?谁在这里面态度暧昧?”
“你不会打算一锅端吧?”警察署长的眼神中流露出警戒之色。
“通风报信的人必须抓起来严刑拷问,弄清楚是谁让他们这么干的!我只要知道幕后主使者是谁,然后写进报告里,让国王陛下知道他们的名字就足够了。如果你们厅长一定要阻拦……我只能说抱歉了,我会把他的名字报上去,反正上面没打算采取行动,只要知道哪些人不可靠就行。”拉佩不疾不徐地说道,眼睛一直盯着警察署长。
警察署长的脑门已经渗出汗珠,这番话的分量够重,他只是负责传话,都感觉有些扛不住。
秘密警察和警察可不一样,不只是负责查案子、抓人,他们也扮演法官和行刑者的角色,现在的年轻国王还好说,换成前面两位国王,让他们不高兴的人全都会不明不白地消失。
“我只知道两个人可能与之有关,一个叫格洛文,另外一个叫马蒂尔。他们都和宾尼派牵扯得上一些关系,开拘票也要经过他们的手。”警察署长想明白了,这本来就不是他的事,他何必去硬扛。反倒是和拉佩拉近关系更有好处。
“或许不只是他们两个人,你能不能帮我弄一份名单,哪些人事先知道马文探长申请拘捕令?”拉佩想到那些被销毁的信件,信里面有很多宾尼派秘密成员的名字。
“没问题。”对于这种随手之劳,警察署长乐得帮忙。
“你帮我转告你们厅长,他不需要动手,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拉佩说道,他的意思很明白,警察系统不方便下手,那么就由他来审问。
“这不太好吧?”警察署长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很清楚,秘密警察动手的话,那两个人肯定死路一条,就算招供了,也会被灭口。
警察署长想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现在能杀这两个人,将来说不定也能杀他,所以不能开这个恶例。
“那你让我怎么办?”拉佩又把难题踢回去。
警察署长愁得头都痛了,好半天才说道:“要不然这样,你先别动手,我去劝一劝厅长,他一向通情达理。”
“那就拜托了。”
这原本就是拉佩想要的结果。
此刻警察署长也没心情吃东西了,急匆匆离开了餐厅。
过了半个小时,警察署长站在厅长的面前。
塔伦警察厅厅长是一个矮个子,不到五十岁,和所有矮子一样,他看上去精力充沛。
厅长的相貌不怎么让人恭维,看上去像只老猴子,下巴突出、塌鼻梁、眼窝深陷、眼睛很小、额头很瘪,愈发显得皱纹堆叠,而他的头顶几乎完全秃了,所以随时都戴着一顶假发。
“他真是这么说的?”厅长问道。
“那小子的手上似乎有确凿的证据,我怀疑这些证据已经送往马内,呈给国王陛下,所以他说话才这么强硬。”警察署长已经打定主意站在拉佩这边,自然帮拉佩说话,不惜吓唬自己的上司。
“不可能!安东尼·普拉米奥潜逃不过十几个小时,马文知道这件事是凌晨三点,消息怎么可能已经到了国王手里?”厅长当然不相信,如果这么容易被骗,他也不会爬到现在的位置。
“您别忘了,马文探长是在他后面到的。他的人先发现安东尼·普拉米奥潜逃,从昨天到现在已经快二十个小时,如果是用信鸽传递消息,足够从塔伦到马内飞个来回。就算是派人传信,有一匹好马的话,想必也已经到马内了。”警察署长继续吓唬道。
厅长顿时露出一张苦瓜脸,他一边走来走去,一边喃喃自语道:“没有任何证据,只凭捕风捉影,就要逮捕自己人……”
“安东尼·普拉米奥潜逃,这就足以证明一切。”警察署长在一旁提醒道:“他做贼心虚,刺杀事件十之八九和他有关,他能够成功潜逃,也证明警察内部有人通风报信。”
“也有可能是马文的人泄漏消息。”厅长情愿让马文探长来背这口黑锅,毕竟马文探长只有一个人,那两个人身后却有一大堆人。
“安东尼·普拉米奥是宾尼派的人,格洛文、马蒂尔也是,这起刺杀事件肯定和宾尼派有关。对此秘密警察早有定论,国王陛下十之八九也已经知道。秘密警察做事不需要确凿的证据,他们只要知道谁的嫌疑最大就行,而且那小子刚才说了,谁如果妨碍调查或者试图隐瞒真相,那就说明他有嫌疑。”警察署长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特意加重许多。
拉佩能吓唬警察署长,警察署长同样也能吓唬厅长。
厅长头痛无比,这件事本来和他无关,现在他的麻烦却最大,一边是庞大的本土势力,一边是至高无上的王权,得罪哪边都是麻烦。
想了好半天,厅长最后还是觉得把筹码押在国王这边更保险。
“刺杀是安东尼·普拉米奥安排的,和宾尼派没什么关系。格洛文和马蒂尔的问题是通风报信,他们也是为了维护宾尼派的利益。”厅长定下了基调。
在厅长想来,这样的结果宾尼派那些人应该可以接受,弄几个替罪羊是必须的,要不然无法交代,只要不把整个宾尼派牵扯进去就行。
“我觉得这没问题,上面对结果并不在乎,他们要看的是每个人的态度。”
警察署长代替拉佩回答。
“说得没错。”厅长现在也不再坚持,道:“陛下恐怕也不希望事情闹大,你替我问一问秘密警察那边有什么需求。”
厅长这是在示好,同时也在暗示,希望两边的口径保持一致。
警察署长原本满怀忐忑之心而来,没想到最终是这样一个结果,顿时高兴起来,趁机说道:“厅长大人,我刚刚得到一个消息,听说上面感觉财政压力太大,所以打算把咱们警察系统分拆开,组建一支税务警察和一支水上警察。”
“有这事?”厅长大吃一惊。
警察署长暗自庆幸,他抱对了大腿,厅长果然不知道这个消息。
“这个消息是‘那边’得来的?”厅长神情凝重地问道。
“是。”警察署长连忙承认。
“他还说了什么?”厅长死死地盯着警察署长,他也是个老油条,自然明白警察署长现在告诉他这个消息的用意,这帮家伙肯定在私底下运作,想要从中谋求一个位置,现在需要他的认可。
警察署长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门口,开门看了看,然后关上门,在厅长的耳边低声说了起来。
警察署长说得很仔细,把他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厅长越听越心惊,这里面的水实在太深,深到他都不敢往里面踩。别看他是个厅长,真的掉进去的话,恐怕也会一下子没过头顶。
不过这里面的油水也让厅长口水直流,和走私商人连手垄断走私,把走私品变成合法商品,这里面的利润简直难以想象。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件事?”厅长打算摊牌了。
“这件事想要成功,你的态度非常关键,所以我们打算采取股份制,利润大家平分。”警察署长谄媚地说道。
“我大概能够得到多少?”厅长搓了搓手。
“这我不太清楚。水警队还没有成立,甚至连确切消息都还没下来,不知道会涉及多少部门,既然没办法确定分蛋糕的人数,也就没办法确定分到蛋糕的大小。”警察署长这一次不敢把话说满。
“他要我怎么配合?”厅长已经动心了,只不过他要知道自己需要付出多少代价。
“据他所知,水警队会设一个正队长和几个副队长。正队长不好说,可能直接从上面派下来,所以我们的目标是至少三个副队长,我手底下有一个人选了,秘密警察那边会出一个人,最后一个名额给乌迪内斯。”警察署长道,这是他和拉佩商量的结果,连乌迪内斯都不知道。
厅长的眼珠子乱转,他对秘密警察原本颇为排斥,总觉得身边有这么一群人很不自在。但是此刻,他突然意识到和秘密警察打交道也不全都是坏事,因为这帮人消息灵通,而且在上面的人脉很广。
一想到这里,厅长立刻走出门口,朝着副官招了招手。
“您有什么吩咐?”副官连忙跑过来。
“这次安东尼·普拉米奥潜逃的事,上面异常震怒,我们必须有个交代。马文探长申请拘捕令为什么会延误那么久?”厅长板着脸问道。
“这是有原因的……”副官想解释,警察系统内部早已统一口径,想好了一番说辞。
没想到厅长没等副官说下去,就抢先开口道:“我对任何理由都不感兴趣,因为国王陛下是不会在意这些理由的。在这起事件中,有些人的问题很严重。”
副官微微一愣,他不知道厅长为什么改口风了,心想:之前不是说好了,尽可能淡化这件事的影响吗?
不过身为厅长的心腹,副官的反应倒也不慢,道:“是的,我马上去查。”
厅长摇了摇头,他知道副官没明白他的意思,干脆直接下令:“和这件事直接有关的人全都关押起来,特别是格洛文和马蒂尔,他们直接交给刑讯官,下班之前我要得到他们的口供。”
厅长真的豁出去了,格洛文还好说,和他没什么关系,马蒂尔却是他的亲信。
副官不敢有丝毫迟疑,他连忙立正敬礼,大声说道:“我立刻去办。”
厅长走回办公室,关上门,走到警察署长面前,道:“听到了吗?我想他应该能满意了。”
“我回去就和他联络。”警察署长笑道。
“这件事了结之后,我想和他见个面。”厅长起了其他心思,既然决定搭上秘密警察的顺风车,他怎么甘心假手于人。
厅长肯定也要安插人进水警队,如果有可能,最好把队长的位置拿到手,在此之前他必须和那边商量好,没有拉佩和乌迪内斯的支持,就算拿到正队长的位置也没用。
“我会转告他的。”警察署长一口答应下来。
“你去做事吧。”厅长挥了挥手。
警察署长笑着倒退出去,当他出了办公室,就听到外面有吵嚷的声音。
“为什么抓我?”
“这是误会,完全是误会,我要见厅长大人,他会听我解释的。”
只见走廊上有两个身穿警察制服的人,正被一群警察押着往楼梯口走。
看到这一幕,警察署长笑了,笑得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