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再次打开是一天之后,出现的不是朗利而是那天迎接朗利的光头和弗兰肯斯坦。
“走吧,新来的小子,希望你做好了准备。”光头个子不算矮,但站在弗兰肯斯坦身边就显得渺小的多,不知是他衬托了弗兰肯斯坦还是弗兰肯斯坦突现了他。总之这是个看着让人很不舒服的人。脸上没有一丝褶皱,光滑的如同他的脑袋。褐色眉毛之下的灰色眼睛总是让人联想到阴险。
“去哪里?”我问。
“别管那么多,这几天朗利都对你说了什么?这么快就忘记可不是个聪明的家伙,没人指望一个弱智能充当杀手。”
出门之后我回头看了看另一个房间,门外没有人,褐鼠也不在。依旧通过了那条倾斜的路,在开门前。光头回过头来重新上下打量了一下我
“我负责这里的安全,小子,看看清楚,我是特瑞。若是你有什么想法的话,最好烂在你的脑子里。千万别在这里做出来。”他的语速和开门的节奏配合的很好,话语落尽,门也在他背后打开。最后挑衅的瞪了我一眼之后,他侧身让过了我,跟在弗兰肯斯坦背后进来。
玻璃大厅还是那么灯火通明,只是原来摆放半躺椅的那一间被白幕遮挡了。而那间陈列标本的房间开着门,从当中的走廊就能看到坐在里边的朗利。
“张,今天你应该感到荣幸。我们的领导者要见你。他是柯巴。”刚刚迈进房间,朗利便迎了上来。背后坐着另一个人,但让我感到吃惊的不是这个人,而是原先整间屋子里的标本全部都不见了,房间被重新布置为一个宽大的办公室。除了墙壁还是原来的玻璃幕墙之外,我看他们似乎把地板都换了。直到我把目光从头顶上带着梦幻色彩的多层琉璃吊灯上移开,才发现朗利正在向我介绍一张厚重写字台背后靠在真皮座椅中的一个身着黑礼服的中老年男子。
没有理会我的失礼和朗利的百般掩饰,这个人只是盯着我看。眼神熟悉又陌生,和很多走出幕后直接见我的人一样,那眼神中带着对我洞察一切的熟知和对我真人的具体打量。这个男人看不出具体年龄,只有鬓角略微泛白的头发和眼角深厚的皱纹表示他不是个没有生活经历的年轻人。望着我的灰蓝色眼睛埋在两个肥大的眼袋之后。他这种样子和眼神,在方达、洛克菲洛身上,我或多或少都见过。
“张——城。”很久之后,从他嘴里勉强跳出两个汉字音节。
“是的,我是张城。你是谁?”我微笑着做答。
“我是这里的主人,他们的领导者。他们喜欢叫我柯巴,我自己也喜欢他们这么叫我。也许朗利先生告诉过你我们都是些理想主意者,在这冰山的洞穴中为了理想的事业而忙碌一生。年轻人,如果你真的是那么优秀,那么请帮助我们完成我们的事业。”柯巴动了动身子,把头仰得更高,让自己那带着浓重俄语口音的英语从嘴巴中发出来。我在他那精致的领结和无名指上硕大的绿宝石戒指上扫了两眼。没有说话。
“我是一个老人,童年是在战争中经历的。在我成长的过程中,目睹了莫斯科迎接加加林的盛况,也参与过阿富汗战争,最后是亲眼看到那面在这片大地上飘扬了74年的红旗的黯然垂暮。这对世界来说是一个时代的终结,但对我来说,是一个时代的开始。我不认为布尔什维克的失败就是我们的失败,我会证明给这个世界看。”
“那又怎么样呢?难道你凭这个基地,这个CEQ就能重建苏联吗?”尽管朗利提前给我介绍过他们这个组织背后的苏联情节,但当这个柯巴再次给我描述他一切时,我还是感到不耐烦。就凭这个理由而让我莫名地成为他的试验品,无论如何我都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张,请你保持尊重。我们在从事高尚的事业。”朗利插了一句。
“我不怪你,孩子。你的生命不属于那个时代,想想吧,那个骄傲的年代,那是红场上阅兵的脚步声让整个世界为之颤抖的荣耀的年代。那就是我的梦想。” 柯巴这时的情绪有些激动,我终于能判断出这是个极端神经质的家伙了,为了理想中的一个梦想,而与整个世界对抗。这让我对朗利这些人产生了怀疑,这个组织究竟是谁的?
“好了,柯巴先生。我注意到了你的名字,如果没有记错,这个名字应该是约瑟夫•斯大林的绰号。它符合你的梦想,对吗?”
“没错,孩子。我喜欢它就像喜欢斯大林本人一样。”
“那我只能很遗憾的告诉你,你们的那些计划我根本没有兴趣。即便是我本人有兴趣,我的职责也不容许我这么做。这个时候,我代表的不是我个人的利益,您应该能理解。”刚刚说完,我背后的弗兰肯斯坦和特瑞就立刻扭住了我的胳膊。整个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朗利也没有再说话。
“朗利先生,和以前一样。” 柯巴没有再多说,沉下了眼皮。
没有离开这个大厅,他们只把我带到那间白幕遮挡着的房间外。后边柯巴刚刚关上了房门,朗利便一把抓住我的领子,终于露出一副狰狞的面孔来。
“现在的你答应不答应,一切都由不得你了!张,你应该知道,我告诉了你那么多,你就不可能活着离开!”
“我知道,昨天的一夜我没有白睡。如果刚才我的话你没有听清,我可以再讲一遍。”对于他的这种反应,我只是笑笑。昨夜的确考虑了一夜,在没有任何突破之后,我的想法还是那种莫明的悲观,大不了一死而已。这是三年前第一次见到方达那双眼睛时就已经有了的答案。
弗兰肯斯坦突然在我扭着的右臂的伤口上抓了一把,疼痛立即传了上来。这个时候,该来的都来了。朗利还忘记说了一点:收买一个人的手段还有胁迫。
“打开。”朗利退了回去,并不理会弗兰肯斯坦如何试验我对疼痛的忍耐力。拿起桌上的一个对讲机喊了一句。
白色幕布在我眼前缓缓拉开了,那张半躺椅上被锁扣捆着的人也终于出现在我面前。并不意外,这个人是路却埃。玻璃房内的一切我都听不到,里边除了路却埃,站着的只有两个人,都是医生打扮。路却埃看上去没有多大变化,脸色依旧苍白,精神似乎还不错。在幕布打开之后甚至对朗利笑了笑。
我则被弗兰肯斯坦和特瑞重新上了镣铐,并被他们按在一张椅子上。这时候,我发现路却埃的两条小腿上包裹着厚重的纱布,好像受了伤。朗利在我和玻璃墙之间走了两个来回,看看我又看看路却埃,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过了半饷才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冲着玻璃墙里边的人挥挥手。转头给我的依然是那富有魅力的笑容。
“好好看着,张。在他之后就是你了。”
玻璃房中的两个人在看到朗利的手势之后,开始拆起路却埃腿上的纱布。路却埃只是动了动嘴,神色没有多少变化。我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但估计不会是什么好事。程序走到了这一步,想撬开对方的嘴,就看用刑的花样如何了。没料到是自己会先做一回看客。他们是想在对我用刑之前让我在心理上体会那种痛,这样更加容易突破我的防线。只是到现在我仍不明白在整件事中的我,除了一个路却埃提到的佛像,真的对他们那么重要吗?
几分钟后,两人将路却埃腿上的纱布拆到了底层。大厅里光线很充裕,我看得很清晰,路却埃腿上贴着肉的那层纱布上渗着深褐色的血水印,有些地方纱布已经变形,他的腿即便受了伤,现在伤口也已经结痂。
玻璃房中的两个人回头看了看我们,每人手里都捏了最后一层纱布的一角。开始缓缓的朝同一方向撕开。路却埃的脸像是突然被重磅汽锤抽中了,五官瞬间挤做一团。半张着的嘴不知道是吸气还是在嘶喊。而在他的腿上,我清晰地看到撕开的纱布很不舍的带着已经结好的痂脱离他腿上的肉。那根本就不是伤口,这个倒霉的家伙两只小腿的皮根本就是被人剥了去,而最后一层纱布也是直接覆在上边的。为的就是在他结痂之后的行刑。
看着逐渐撕开的纱布与路却埃腿上粉嫩肌肉之间带着条条血丝的角度,我耳边一直响着某种东西撕裂的声音,虽然隔着玻璃墙,我什么都听不到。但心理暗示就是不停的在耳边制造这些声响。很快便能让你开始不停想象那种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痛。
那两个人撕到一半,互相点点头。手下猛得用力,两张带着血痂的纱布便离开了路却埃的腿。路却埃整个身体在椅子上一挺,昏了过去。最后一挺的力量只大,以至于将他腰间的锁扣都挣脱了一节。
路却埃的腿是从膝盖下方五公分的位置被剥皮的直到脚腕。将近30公分长的皮被整张剥下,而现在没了纱布的覆盖,光洁皮肤之间突然出现一截活肉,这个视觉冲击对旁观者来说非常震撼。但朗利显然想的不是这些。
“放心,里边是无菌环境。在没有得到那8克锎之前,他不会死。弄醒他。”朗利靠在我身边,始终看着玻璃房里边,对我讲也同时对对讲机说了一句。
“金夕照,你不是这里的稀客。你应该知道我们最拿手的就是这种事,破坏你的身体,然后再修复,甚至能修复比原来好。再破坏、再修复,我们有的是耐心。告诉我,你就可以去做你喜欢的事,或许我们可以再合作。”路却埃醒来之后,动刑的人把对讲机拿到他脸上,让他听朗利的话。
“我只有一个问题。”路却埃努力咽了口唾液。
“你说。”
“坐在你旁边的张,他答应了你什么?”
没想到路却埃会突然这么问,朗利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眼睛里怒得喷出了火。路却埃的意思是:你们连说服张城都没有成功,何况他呢。
“金夕照,我知道你不在乎自己。我也知道你偷来的那8克锎的用途。你无非是想干干净净的脱离我们过你自己的生活。可你要知道,如果没有这两个人,你想要的那种生活会有什么意义?”
朗利说完又对特瑞说几句,特瑞去房间那头打了一个电话。很快,门外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和几声女人的喝骂声。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的欧洲女人,怀里抱着一个不足五岁的小女孩。女孩黑色的头发的一个精致的发饰反射着屋里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