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的生活甚得慕容紫的心,连楚萧离都看得出她极其喜欢。
那样的喜欢表现得并不浓烈,而是每天点滴的汇聚。
比如煮茶,比如给他烧饭,处处显出细致的用心,每一件事,她都认真去完成,哪怕从前不会的,她学。
虽然两层的木屋子里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村民们好心送的,可是在她的归置下,一切都井井有条,是个会管家的丫头鹿。
他知道,她喜欢如是生活。
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和每个人的相处都单纯轻松,除了与他。
仿佛又回到了很早以前,她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不时与她对上的眼神里微有闪烁,再而逃避的侧目躲开,生怕他会提起……离开此处,回京城。
他也从来都知道,慕容紫愿意跟着他,不是贪图他的身份,更非他能带给她的荣华富贵,仅仅只是他这个人。
她喜欢他,爱着他,愿意陪他在宫里经受重重风浪,种种波折。
自然了,能像当下这般与世无争的过活,可以说是她毕生所求。
她从不怕跟着他吃苦。
就是在这段短短的时日里,楚萧离却也有了自己的顾虑。
虽说暂且讲好了就那么先过着,可他会想,假如真的到了那一天,他的四娘不愿意随他一起离开……怎办?
……
夜色深浓,木屋外。
月色皎洁,竹影婆娑。
楚萧离站在篱笆墙十几步外,幽淡视线看着木屋二楼那处,对着身后的雾影吩咐道,“你们且在远处设防,若有人靠近,只管设些障眼法误导,避开这个村子。”
依着无泪宫的追踪术,半个月找来都算慢的了。
除了只身前来的雾影,其他五影和三十余宫徒就在这附近,溟影是回去向慕容徵传讯去了,听说近来楚国上上下下都不太平。
那是一定的。
楚萧离这个皇帝做得让北狄和朝中臣子畏惧,一旦没了他压住大局,不乱才是奇怪。
侧首望了雾影一眼,来了也好,叫着他放下少许担心。
至少他还是夜君,能够说得上几句话。
又道,“若是我的师傅和师弟来,就由他们。”
反正他们也拦不住。
雾影在七影里行事最稳重,听了楚萧离的所言,心里大抵了然了几分,“君上放心,洛前辈回了京城,倒是琰公子在四处找寻你们的踪迹,我等要困住他绰绰有余。”
“京城?”楚萧离挑眉,略做思绪,半瞬间,眼眸放得清明,他扯出一笑,“看来朕的天下实在引人垂涎啊……”
不管他们喜不喜欢,得到了天下,得到了权利,万人之上,便能自保,便能保护想要保护的所有。
谁不欢喜呢?
说楚萧离心甘情愿的留在这里,是心甘情愿的。
可他也没说会就此放着整个大楚不管,任人为所欲为了去。
沉默着,忽然屋里那端有了声响,楚萧离给了雾影一个眼色,人是即刻无声的退到竹林深暗处去。
随着轻巧的步声行来,慕容紫披散着发,身上只着了件外袍,独自走到外面,轻轻的对这月色下那道欣长玉立的朦胧身影唤,“九郎?”
“我在。”楚萧离未动,负手端站,转过脸对她温色一笑。
便是望见她一张略透出惊惶的脸容。
“怎么了?”他走过去,主动拉起她的手。
慕容紫抬起脸看他,用目光在他洋溢着笑容的俊庞上搜寻,“我睡到一半忽然发现你不见了,你……干嘛站在这里?”
她说着,又往四下张望了一番。
满是不安。
楚萧离也随着她的目光往周围看了看,不正经的笑道,“身上的伤太痒,出来凉快凉快,你不是不许我挠么。”
一听他这说法,慕容紫也笑了,好似发现自己大惊小怪,笑得低下了头去,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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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探手伸来,将她的脸捧起,和自己正面相视,“你在这里,我哪儿也不去,不要怕,知道不知道?”
她点了点头,被他看穿心思不是一次两次,让他晓得也好罢……
“你身上痒的难受?”
“嗯,你要给我挠么?”
慕容紫瞪了他一眼,“说了不能挠。”
“那怎办?”楚萧离苦脸看她,撒娇,“四娘,我难受。”
慕容紫脑袋疼,你儿子都不对我撇嘴撒娇了,你还来这套。
没辙得很。
想想,她道,“前天大夫来给你换药的时候不是说了么,再过三天便可碰水,这会儿都后半夜了,早晚差不离,我陪你去村外的小瀑布洗洗吧,反正这时候也不得人。”
这些天一直是晚晚她拿湿巾给他擦身子,避开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说来真够为难爱干净又爱美的人呢。
有澡可洗,楚萧离高兴还来不及。
两个人回了屋子,拿上换洗的衣裳,抱着木盆,便携着手出去了。
直到他们走远得听不见声响,雾影才从竹林中走出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花影和月影。
花影将眉轻锁,怨道,“夜君这次伤得不轻,洛先生下手真重!”
楚萧离对她们自来就没架子,很是得人心。
如此时候,不管他是楚皇还是夜君,都能让打心底服气他的花影为之愤慨一时的。
月影侧首看她,又看看那二人离去的方向,“难为君上,只可惜……”
避得了一时,避不过一世。
抱手,花影又道,“我们宫主真是让人多忧啊……瞧着滴水不进,心思深沉,不像善的,可其实哪个都能欺负。”
莫说慕容紫向往眼下简单的生活,连他们这些外人都觉得……她就该隐没于世,活得逍遥自我。
那才是她自己。
谁又能说不是呢……
“宫主被人欺,是我等的罪过。”雾影回身来对她两个教训道,“保护宫主是我等的使命,其他的事,自不必多想。”
至少在雾影看来,慕容紫不是个任人宰割的人,她心里有想法,或许真的将她逼到没有退路,她宁可玉碎,也不会与人瓦全。
……
村外往西南方向走三里,有一座小瀑布。
瀑布有四五丈高,顺山垂落,日积月累,在下方形成圆形的潭池,池水要比别处的溪流河水凉爽许多,水亦不深,素日里村里的孩童最爱到这里玩耍。
当下夜深了,除了水声不断,此处静谧得紧。
月光正是亮得苍茫美好的时候,水中银白波光粼粼,瀑布周围还有萤火点点,倒是一番惬意的景致。
负着一身伤患,楚萧离被憋了半个月,用着他的话说,身子骨没事,心快闷出毛病。
到了这里,他顾不上其他,三下五除二褪下衣物,把自己完全泡进冰凉沁骨的水里,大呼痛快。
慕容紫在岸边把他的衣裳捡到一边归置好,而后选了块平整的大石头就地坐下,捞起裙摆,露出两条白皙光滑的小腿泡在水里。
看大楚国的皇帝,撒欢……
夜很静,月很美,仿佛世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实在好得很。
楚萧离自小习武,身形轮廓有着流畅的线条,柔韧却不时坚毅。
平日里无论是至高无上的金袍,还是如世家公子那般花里胡哨的俊俏打扮,只消穿在他身上,总是比别个好看。
所谓的……姿色。
只此一时,望着他赤身站在那处,清澈的水只覆到他臀中,再往上,交纵的新伤就患犹如灼目的荆棘,是要将他缠绕一生一世。
纵使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然,楚萧离虽然得到了这天下,却鲜少有人知,他付出了多少。
偏生,还是个天下和女人都要的贪心人。
有四道伤痕慕容紫认得出,
那是年初时候在雪山的里面,白熊追赶他们时,他被那畜生的毒爪挠的。
四道,深浅不一,最长的几乎从他左肩斜下蔓延,直至右侧的腰下。
那时她并不领他的情,对他的示好统统拒于千里之外。
她是不理解的,何以会为她做到这个地步,连命都差点丢掉。
只因为她是慕容紫?
又不是从前那个,就算她不说,不同的性情,他也该感觉得到。
有时,尤其是在面对他时,她想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谁的那股尽头最是强烈。
从前天真无邪,又古灵精怪的慕容紫,还有如今……杞人忧天,小心翼翼的慕容紫。
他爱谁?
胡乱的想着,思绪混乱,不安在心底盘旋,萦绕,流转……
让她很想在这一时将他紧紧抱住。
几乎是有了这个想法,她连衣裳都未褪就下了水,去到楚萧离的身后,两只纤细的小手伸出去,从他腰间穿过,环抱。
把脸贴在他伤痕累累的背上,他的皮肤凉凉的,心跳,好像变快了。
“四娘,怎么了?”
楚萧离滞顿了舀水的动作,不明所以的转过头来看她。
夜深,这从山上淌下来的水冷得很,她身子素来寒气重,他是不舍得让她下来给自己擦身的。
没想到她会有此一举。
“你喜不喜欢我?”侧脸贴在他的背心,脸上细嫩的皮肤随着自己的说话,能够感受到他凹凸不平的伤痕。
在受伤的那时,一定很痛。
楚萧离又是一怔,“自然是喜欢的,天上地下,只喜欢你一人。”
她嘴角有轻微的上翘,眉眼间却忧伤得很。
再问,“从前的我,还有现在的我,你更喜欢哪个?”
“有分别?”
“有分别的,你……感觉不出来?”
到底是问出来了,每个人都说她和从前不同,楚萧离极擅察言观色,偶时她一个眼色都能断出她在想什么。
哪里可能感觉不出。
沉默。
“楚萧离,你喜欢哪个我?”
他为难,“一定要分得那么清楚?”
若是以前,他的回答定是不假思索,哪怕有心敷衍,都能自信让她听了之后如饮蜜水,甜到心里去。
如今不确定,只因那天在毒花海里,她对他说的那些。
关于慕容紫的传言,他依稀听玄成当作无稽之谈玩笑说过。
那些说法楚萧离打心底不信,而玄成与他一样,从不说废话,会用着玩笑的口吻打趣他,无非是事先敲钟,反正说过了,说了,往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算他慕容家的错。
眼下,身后这小人儿又是用何种心情问他?
他要如何说,才能让她感到圆满?
片刻,楚萧离问,“你觉得我与你初初认识的时候,可有变化?”
慕容紫想了想,望着他把头点点。
他含笑,“对你更好了?还是哪里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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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不上来。”她依从心境,如实直言,“好像与我更亲近了,让我想依赖你,离不开你,但是这些都是感觉而已,其他的,我不知道要怎么说。”
转过身正对,楚萧离笑道,“难道我喜欢从前的你,就不能再喜欢现在的你?”
慕容紫愣住,“……我没有这样说。”
笑意渐消,温柔尚存,他深深的凝望她,“那是何种缘由,让你想分得如此清楚?”
话语如引*诱,循循从容。
她微张了口,又再合上,如此反复几次,实在难以言明。
“四娘?”楚萧离靠近了她些许,他要听她亲口说。
就在他的脸容在她的瞳孔中越发扩大时,慕容紫忽然神思一闪,从茫然变作清醒,
狡黠道,“我就是随口问问,你干嘛靠得我这样近!”
说完往后退了些,心里一个劲的提醒暗自提醒:不能说,至少在她自己都还没弄清是如何一回事之前,不能告诉他。
再者,他还不是瞒了她许多?
她相信,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初时的喜欢,是会随着日升月落,随着岁月的磨砺发生变化。
和楚萧离朝夕相处的人是她,不是从前那个慕容紫,这份自信,她有!
不及他再追问下去,她匆忙道,“水里好冷,你慢慢洗吧,我到岸上等你。”
楚萧离见她退缩,他便也顺从放弃。
可人都到了嘴边,就那么放她走了,他岂会好过?
趁着她刚跨出两步,长臂一展,他将人拖了回来,从她后背把她搂得结实,“既然都下来了,与我一起洗吧,你看,你的衣裳都湿透了。”
埋在脸边上的气息都是热乎的,慕容紫微微斜目,就先看见他凑到自己嘴边的唇角,色泽鲜嫩,弧度都是风流。
背心上被什么硬硬的抵住,跃跃欲试。
她无奈,“你的伤还没好透。”
楚萧离耍起无赖,“管不了那么多了。”
神仙眷侣也不能少了这样乐趣,他伤那么久,人天天睡在自己身边,嗅着她的体香都能让他如痴如醉,难受得忍不住……
“九郎啊。”慕容紫柔声唤他,他骨头都要酥了。
回过身和他面对面,她笑得眯起了眼,眉梢都是挑*逗,“你低些,我有话同你说。”
“嗯,你要说什么?”有人色那什么熏心,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她说的话都听。
忙不迭弯身,听话的低下头。
冷不防——
慕容紫两手扶在他肩头,猛地将他往水里头按!
楚萧离毫无准备,加上身上有伤,他亦不敢同她硬来,愣是吃下这个闷亏,整个人都浸到水里头。
呛水,难受。
等到某个伤患费力的扑腾起来,慕容紫已然安好的上了岸,自顾自的整理起来。
楚萧离狼狈的站在水里头,怒目,骂,“没心肝的东西,谋杀亲夫!不给碰,亲一下都不行?!”
那个气啊……
慕容紫扭头看了他一眼,“你洗好了没有?再磨蹭下去天都亮了。”
“还没有!”撒气的坐水里了。
“那你慢慢在这洗吧。”抱起木盆,她作势要走,“干净的衣裳放在那边上了,瞧见没?乖,好好洗,我先回去,给你做早饭。”
“慢着!”楚萧离忙叫住她。
心不甘情不愿的站起来,往岸边走,一身凉水都浇不熄的火气。
嘴上示软,“我好了,等我一起……”
……
终归男女之间还是有着差别的,回了木屋,楚萧离照样随心所欲把小辣椒收拾了一番。
贪心的人自有贪心的资本,天下他要,女人他也要。
真真的小人报仇,一刻不晚。
次日,楚萧离提议去垂吊。
八百里的密林水路繁多,汇聚的湖泊也多,湖中那些鱼儿的肉质肥嫩鲜美,想想都让人垂涎。
慕容紫欣喜答应。
楚萧离在竹林里挑了两支韧性极好的细竹砍下,又到村里同铁匠周赊了鱼钩,说好钓了鱼,送他两尾最大的。
之后慕容紫做了些许吃的,两个人扛着鱼竿,领着竹筐,一齐去到离村子最近的湖泊。
湖边风光极好,视野开阔,比着村子里要凉快些,周围林木环绕,不时有鸟儿啼叫得清脆,空幽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今日逢月末,村里许多人都去安都采买去了,这处只得她两个人,难得清静。
架起鱼竿,并肩而坐,一齐静待鱼儿上钩,偶不时闲聊两句不着边际的话,如何都是开心的。
携手慢慢变老,
无非如此而已。
于是,那煞风景的怀琰就在这时,突然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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