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司徒扬开始真正的畅饮起来,浅口的大碗一碗接着一碗,看着让人感到害怕。
他的贴身侍卫看出了些端倪,小声的劝解着道,“将军,现在战事危急,不能醉酒误事阿!”
司徒扬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举起大碗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脸上却是笑得豪放不羁,“有蓝王在,还需要担心什么?来,蓝王,司徒扬敬你!”
蓝王成坐在前面正中的位置上,镇定自若的笑着,宴请所有将士,那是为了鼓舞士气,之前的一战,死伤太多,带给了大家太多的伤痛。这种负面的情绪,压抑的久了,一旦爆发出来,后果也是不容小觑。不如,在做好防范的情况下,让众人一醉方休,彻底的将心头的郁结释放,再,淋漓尽致的投入到下一次的战斗中去。
所谓战神,并不是你有撒豆成兵百战不殆的本领,而是,你可以将手下将士的斗志激起,让他们永远都以一颗最最饱满的心来迎接下一场战斗。
司徒扬今日的表现有些失常。
蓝王仍是定定的坐着,对着司徒扬高举的大碗没有反应。
其实除了司徒扬之外,其他的任何将士都没有真正放开。不久前还血流成河生死莫测来着,今日大敌还未退去,他们怎么敢掉以轻心?已经差点一败涂地了,他们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看着司徒扬有着越喝越高的趋势,终于有人忍不住了,站了起来,那是一名副将,已经随军出生入死多年,当初司徒扬入山疗养之前,他便是司徒扬手下的得力干将,后司徒扬伤病痊愈,他再度在司徒扬麾下效忠,对于司徒扬是十分了解的了,他天性性格耿直,也敢说敢做,“将军,饮酒,尽兴就好,何必喝到烂醉如泥?”
司徒扬看着眼前一干人等严肃的神色,唇角勾了起来,指了指蓝王,道,“彩烨国的战神在此,尔等何需担心?”说着,扬起手中的碗,将里面的酒再次一饮而尽。
副将满脸通红,似是隐忍了很久,忽然拿起手中的碗,如同司徒扬一般将酒一饮而尽,而后,用力将碗狠狠的扔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碎片四溅,碗碎了,砸出了一地的碎渣石。
“不就是一名女子么?”副将歪着脖子红着眼睛道,“大丈夫成就大业不拘小节。区区一名女子算得了什么?”司徒扬曾经再三交代过不许将古可儿的事情对任何人宣扬,他们都是司徒扬的生死之交,本来对于这样的男女情爱之事也不愿多问,可是自那一战之后,司徒扬的种种的表现,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印象中的那个年少气盛意气奋发的男子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借酒浇愁终日悔恨不已的落魄男子。
“什么女子?”
“住口!”
蓝王和司徒扬几乎是同时发声。
而后,众人很有默契的保持了缄默不语,留下了一室的寂静。安静的好像每个人的呼吸声都能问及。
“什么女子?”蓝王再次扬起声音问道。
为什么从来都没有人跟他提起过?
咕噜咕噜,司徒扬拎起了酒瓶一阵狂饮,丝毫不理不睬脸色阴沉的蓝王。
“来人!”蓝王沉声道。
司徒扬饮完了酒,将酒坛子狠狠的在桌上搁下,道,”我用一个女子性命,换取了残军的安全!”
闻言,蓝王的眸中闪过一丝精光,某种焦急的情绪在眼中慢慢的荡漾开来,但是,他仍然正襟危坐,沉着的看着眼前的一干人等。
蓝王的平静让司徒扬始料未及,言语至此,他应该明白了不是么?以他的聪明,难道他还猜不出这个女子的身份?什么样的女子会让他失态至此?什么女子的安全会让对方在胜利遥遥在望的时候无条件的撤军?
哈哈哈的狂笑一阵后,司徒扬对上蓝王的眼,“王爷不想知道这名女子现在在何处么?”带着某种挑衅的神色。他的心,已经彻底的乱了,三番五次的要一个女人出手相救,他已经没有面目再统领大军。
“你太让本王失望了!”蓝王冷冷道,语气中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你还记不记得的你的身份?你的手中掌握着多少人的生命?你的一次决策失误,会将多少人送上不归路?你的一时头脑发热,会让多少人死不瞑目?在这个性命攸关的时刻,你不但不好好反思自己,反而自暴自弃,你还有何面目再担任彩烨国大将军,你还有何面目面对你一帮忠心耿耿的属下?”
下面的一帮人被蓝王的气势震慑了,此时此刻,也是小心翼翼的呼吸这,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蓝王的怒气牵扯到。
司徒扬看着满面怒色的蓝王,摇摇头,淡淡道,“我是真的累了,非常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怀疑国自己,好像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成,我早就开始怀疑了,怀疑我们的征战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多年轻鲜活的生命在战场上丧生到底是为了什么?尤其是遇到她以后,原本的信念更是前所未有的动摇了起来。忽然就盼望了有一天能够归田卸甲,喝上她沏的茶。可是,我的心里也清楚,也许永远都没有这样的可能了,所以,我……不明白,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那么我还能保护什么?”
“她不是你的女人!”蓝王一时间觉得怒火中烧,真想把这个男人拎过来暴扁一顿。可是,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所以,这件事情,压后再谈。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只是声音里面多了几许寒冰,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成,我把什么都给你,你把她给我,好不好?”司徒扬眯着半红的双眼,借着酒意,半醉半醒的问道。
蓝王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不过是个女人,就让你如此丢盔弃甲,你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
“那你能放的下么?”司徒扬仍是口齿不清的反问道,“如果你也放不下,何苦来说我?”
蓝王的眸子闪着阴砺的光芒。
这个话题必须赶紧结束了!下面的一帮将士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而且,脸上露出了不安的神色,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预兆。任何动摇军心的话,都不适宜在众军面前说,可是,今日司徒扬不但说了,而且滔滔不绝。
“好!”蓝王成狠狠的一拍桌子,将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来,“既然司徒大将军对此女子如此厚爱,拿纸笔来!”
“拿纸笔做什么?”下面的一部分人开始窃窃私语;另一部分人面色沉重,摇头叹息!
“王爷不可!”还是那名副将发话了,“古可儿此次救下我等一命,算是有功,王爷怎可休妻?”
此话一出,原本窃窃私语的人都恍然大悟状。对了,古可儿是古国的公主,原来这个女子真的是古国的公主呢!蓝王三年前迎娶的人不就是古国公主么?他们司徒扬将军心心念念的女人,不就是蓝王妃么?
将军想要蓝王的正妃?
这?这合适么?
蓝王接过下人递来的笔墨纸砚,推开酒壶和碗,桌上摊开,沾了沾砚中的墨汁,提笔正欲书写,却在落笔的瞬间停住了。大大的墨汁终于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贪婪的隐在了宣纸当中,落下一个大大的黑圈。
下面的人都屏息凝视,静静的看着蓝王的动静,就连,司徒扬的呼吸,也是谨慎而小心的。
蓝王原本的动作连贯自然,一气呵成,忽然停了笔让众人的心一下子都跳到了嗓子眼,更加不知道蓝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司徒扬自嘲的笑了笑,他不该有这样的奢望的。
“无功不受禄!”蓝王弃了笔,看向司徒扬,淡淡道,“你敢同本王赌一局么?”
“赌什么?”司徒扬下意识的问。
“就赌本王的王妃,古可儿!”蓝王波澜不惊的说道,好像这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怎么赌?”司徒扬终于被蓝王引来了兴致,醉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认真的表情,像是一个用功学习的孩子。
“我听闻古国和天国的军队已经兵分两路,分别驻扎,可能是想要对我们进行包抄和夹击!这也给了我们一个机会分头行动!我们的军队数量要比他们少了一半,而且伤残居多,新来的兵士旅途颠簸劳累,体力上无法与之相抗衡。这样的情况下,最佳的作战方案是统一行动,个个击破,但是,这也是他们所期望的。一旦我们陷入困顿,他们就会如撒网捕鱼般将我们一网打尽。所以,这次,本王决定冒个险,将我们的人马兵分两路,一路由本王带领,一路由你带领!分别对抗古国和天国的人马。谁能够以最快的速度以最少的伤亡拿下对方,古可儿便是谁的!”说完,挑衅了看了眼司徒扬,“怎么样?你敢和本王赌么?”
“当然赌!”司徒扬想也不想的就回答了,这是他的机会,而且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他想要那个女人,那个清清浅浅笑靥如花的女子,他曾经对不起她,所以,他想将她留在身边,好好呵护。真的,他只是想好好呵护她,仅此而已。
司徒扬一抬眼,发现下面众将士看他的目光充满了异样,好像在看一个稀奇的怪物一般。
他都做了什么呀!
生为大将军,他自暴自弃惑乱军心在先,而后对蓝王抢夺女人在后,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敌国的公主。像他这样行为如此不稳定的人,怎么能够得到众人的信任?
想着,司徒扬呵呵的大笑起来。笑了半天,笑的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
蓝王成的承诺也给了他无尽的信心和勇气,他知道自己要奋斗的目标了。
想着,他再度端起了一碗酒,朗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想必众位都能明白。我司徒扬身边从未有什么女子,只是对古国公主一见倾心!再者,古可儿对本将军多次舍命相救,恩同再造。故而本将军一直对古可儿心存感激,念念不忘。可如今两国开战,古可儿身份尴尬,放她回去,只怕古国没了禁忌以后,更加肆无忌惮;如果继续留在京城,只怕会遭到彩烨国激进人士的暗算。故而,司徒扬才斗胆请求蓝王将古可儿相赠。众位都是与我生死相随的弟兄,我亦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是征战不休,年年不止,劳命伤财,令尔等有家不能归,妻子遥遥守望。今日,还请诸位与我司徒扬共同进退,一举将联军打的片甲不留,从此天下泰平,我等也可归田卸甲,永享太平!大家说,好不好?”
“好!”下面本都是热血沸腾的男子,最经不起这样深情并茂的号召。司徒扬的一番真情告白再加上适当的鼓舞,一下子就让众人的兴致高昂起来。
“好好!”
“打败联军!”
“彩烨必胜!”
大家一下子热火起来,开始频频举杯,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拘谨。
刚刚发话的副将在一片热火声中显得更加落魄,他低低的问司徒扬,“将军,你灭了她的国家,她还会愿意追随你么?”
司徒扬的表情未变,仍然是那么神采奕奕,好像胜利在向他招手一般,“我会用我一生的光阴去好好爱她宠她!”不纳妾,不嫖妓,没有其他的女人,只有她一个,好好的宠爱她,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说着,看向蓝王,盈盈的笑意里充满了感谢之情。
蓝王被那抹自信的笑扎伤了眼,淡淡的一笑,冷冷道,“先赢了本王再说吧!”
“承让!”司徒扬双手抱拳,唇边的笑意掩饰不住。
“她现在在哪?”蓝王端起大碗,咕咚咕咚的灌下一碗。
“王爷……”司徒扬的面色一沉。
“在还没有赢了本王以前,她还是本王的妃子,本王问你,她现在在哪?”蓝王的声音不大,可是每一个字都有震慑人心的力量,好像在他的面前,一切都会被毁坏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