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那垂落的床帐忽地被人从外掀开,黑暗中,有人上前一把抓在郑纶背心要穴处,将他从床上扯离,顺手将另只手上的那人往床上一丢,然后便提着郑纶飞掠出去,手一攀屋檐,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跃上了旁侧屋顶。
郑纶后背触及冰凉的屋瓦,神智这才清醒了些,定睛去看身边之人,却是一下子怔住了。
辰年怕被人发现身形,整个人都伏在了屋顶上,侧头看郑纶一眼,见他并不似醉酒模样,忍不住低声取笑道:“真是对不住,扰了你的好事,我瞧着你醉酒不醒,怕这里面有什么圈套,就把你从温柔乡里给拎出來了,早若知道你沒醉,我就不去多管这闲事了。”
郑纶收回视线,默默看向夜空,好一会儿才将心头那股燥热压制下去,却是哑声说道:“多谢。”
辰年那里笑了一笑,道:“你也不用谢我,你之前放过我一次,这回我还人情给你,咱们也好两不相欠。”
她这般坦诚,倒叫郑纶有些意外,不觉转头去看她,她正探着头去打量屋脊那边的情况,只露了个侧脸给他,反而叫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
此刻仔细瞧來,她与床上那女子算不得十分相像,她的双眉更漆黑修长,眼睛更亮,鼻子也似是更挺翘一些,便是那唇瓣,也更娇嫩润泽,下巴小巧精致,完美的弧线一直往下延伸,越过洁白修长的脖颈,一直伸向饱满的胸口??郑纶忽觉得心头一荡,那刚压下的**噌地一下子就又燎了起來,烧得他小腹一团胀痛,不由低低地闷吭了一声。
辰年听到声响,奇怪地看向他,却见他往另一侧蜷起了身子,像是甚为痛苦的模样,她担心地看一眼下面院中,见除却远处院门那里有人看守,并无他人进來,便就探过身去问郑纶道:“你怎么了。”
郑纶已经明白过來他喝的酒中定是有催情之物,只是他内力深厚,这才发作的迟了些,眼下那暖玉温香就在身后,只要他一回身就可抱个满怀,如那梦境里一般,肆意放纵??他重重地咬了下唇,连头都不敢回过去,只颤声道:“给我刀。”
辰年瞧他这般古怪,不觉皱眉,她一身黑色夜行衣,为图便利,并未携带刀剑,便从靴中摸出一把匕首递过去。
郑纶反手抢过那匕首,竟是顿都沒顿,直接插向自己大腿,辰年大惊失色,只当郑纶是神智不清发了癫狂,忙伸手去封他的穴道,郑纶侧身抬臂挡住了她,口中却是低声冷喝:“你离我远一点。”
辰年一愣,郑纶趁机往旁侧滑开了三四尺,腿上的剧痛暂时压制住了他心头的**,他看一眼辰年,飞快地移开了视线,垂目说道:“我沒事,你不用管我。”
这话刚刚说完,院中似有人來,辰年忙不敢再出声,只稍稍探了些头出去看那院中情况,就见一人轻手轻脚地走到廊下,听了一听屋内动静,便就转身往外走,院中还等了一人,出声问道:“怎样。”
先前那人低低地笑了两声,道:“两个人都吃了药,还能怎样,屋里正激烈着呢?快走,将军还等着回话呢?”
那两人说着便就离去,辰年愣了一愣,这才明白过來那话里的意思,忍不住转头看向一旁的郑纶,她意味不明的目光叫郑纶既觉尴尬难堪,又觉恼羞愤怒,偏又无计可施,只得微微阖眼,假作不知。
辰年迟疑了一下,开口道:“你??”
“我沒事。”郑纶慌忙接道,话一出口,才察觉到那声音已是极为暗哑低沉,隐含颤声,他自己也惊了一跳,手握住那匕首手柄,又往内压入三分,想借着那痛感來抵御心中再一次涌起的无尽的欲望。
辰年瞧清他那动作,默了一默,低声道:“你先走吧。”
郑纶忍不住转头看她,就见着月光之下,她的脸颊似是红了红,声音低的几乎微不可闻,他需得对抗着燥热,凝神去听,才听得清楚她的话语:“??那边有水缸,你可以去泡一会儿。”
辰年说完,自己也觉得尴尬,便就往一旁潜去,离得郑纶更远了些。
郑纶稍稍松了口气,可心底却有莫名的空虚与失落,不过这念头一转便就过去了,他是练武奇才,意志十分坚毅,此刻虽受催情药物折磨,却仍是凝神调息,试图将那情欲压制下去。
又得片刻,那**终于稍稍小了些,为转移注意力,他便低声问辰年道:“你刚才把谁放屋里了。”
辰年默了一下,转头看他,答道:“贺泽。”
郑纶怔了一怔,却是不由失笑,一时连心魔都忘记了,只问道:“怎么想起捉他。”
辰年道:“我之前瞧着他和薛盛英两个凑一块嘀嘀咕咕的,说什么给女人喂了药,后來又见你被人往这边抬了來,就猜着可能要陷害你,索性就趁着贺泽落单,把他给放倒了拎过來了。”
郑纶沉默了一下,低声道:“谢谢。”
他之前已是向辰年道过了谢,眼下却又这般郑重其事地向她道谢,辰年不觉笑了,想要说话,却忽地伏低了身体,低声道:“來人了。”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來,约莫有十多个人从远处疾步而來,直入院中,为首的正是薛盛英,薛盛英忌惮郑纶武功,不敢十分靠前,只站在院中大声笑道:“郑将军,美人恩享完了,就该出來了。”
那屋中却是沒有动静,辰年忍不住捂嘴而笑,转头对凑过來的郑纶低声说道:“出不來,贺泽中了我的**,十二个时辰内都动弹不得,就算是美人自己出來了,他也不出來。”
郑纶神色古怪,看辰年两眼,却是说道:“我先离开,你自己小心些。”
辰年点头,只注意着院中情形。
郑纶停了一下,又低声嘱咐道:“不管下面发生什么情形,不管薛盛英说些什么,你都莫要下去,一会儿我就回來。”
他说完,便将手中匕首塞给辰年,悄悄地从另一侧下了屋顶,身形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院中薛盛英听不到屋内回音,就给身边心腹使了个眼色,那心腹小心地凑到窗外,侧头仔细地听了一听,又捅破窗纸往里面窥视了一番,回來忍着笑向薛盛英禀道:“在呢?都在呢?郑将军好脾气,给美人当马骑呢?”
薛盛英听了哈哈大笑,故意又高声喊道:“郑将军,纵然谢姑娘是绝世美人,你也该有所节制,莫要伤身啊!”
辰年本正看戏看得好笑,听到“谢姑娘”一词却是一愣,转念稍一思量,顿时明白了贺泽与薛盛英的阴谋,他们两人这是要用一个假的“谢辰年”來离间郑纶与封君扬。
薛盛英在青州根基渐稳,张怀珉的威胁又已不在,他已开始不满足做封君扬的傀儡了,郑纶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大将,却是封君扬的人,他如何能甘心,所以,薛盛英要做的第一步,便是要郑纶与封君扬两个离心。
难怪贺泽会大张旗鼓地在青州城内搜寻她,原來竟是做了这般打算,能抓到她自然最好,不能抓到也沒关系,只要寻一个与她相似的人,郑纶在醉酒与药物的双重作用下,未必能分得清楚。
待事情做成之后,再将那女子除掉,只说推说谢辰年跑掉了,到时她便是百口莫辩,而郑纶也定清楚此事一出,封君扬必不能容他,无路可走之下,只得投靠薛盛英。
她念头转得极快,想了这许多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听得院中薛盛英又高声调笑道:“郑将军,谢姑娘可是云西王都念念不忘的人,必然有过人之处,我千辛万苦给你寻了來,叫你也尝一尝个中滋味,你可莫要忘了我的好处啊!”
他言词越发不堪,也不知是说给屋内的“郑纶”听,还是说给这府中封君扬的眼线听,辰年听得心头怒火腾腾,恨不得立刻下去一刀宰了这忘恩负义的薛盛英,她抬了抬身体,却又强行忍下了,只耐心等着看薛盛英发现屋里的人变成了贺泽时会是什么模样。
屋里一直沒有什么动静,薛盛英等得也有些不耐了,却忽听得远处有人惊呼:“刺客,抓刺客。”
院中众人俱都是一惊,待反应过來后忙将薛盛英护在当中,薛盛英稳一稳心神,刚吩咐随从去屋里将郑纶带出,院门处却冲进许多人來,当头的是邱三,身后还跟了许多青州将领,均是一脸的紧张之色,急声问薛盛英道:“将军可还安好。”
薛盛英还未答话,邱三却又关切地叫道:“将军怎來了这里,府里进了刺客,咱们找寻不见您,可是都吓坏了。”
薛盛英此刻已是镇定下來,见这许多人都在此处,心道不如把事情做大,也好叫那郑纶无退身之步,闻言便就笑道:“沒事,府里抓了个女刺客关在此处,谁知郑将军喝醉了酒色胆包天,竟扯着那女刺客做好事去了。”
众人听得面容俱都是一僵,薛盛英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声未止,却又有一人带着亲兵从外面大步赶來,朗声问道:“将军,您可无事。”
薛盛英闻声僵了一僵,顺声望去,只一眼便就傻了,來人高大英武,卓尔不凡,不是别人,正是本该在屋内行鱼水之欢的郑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