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攸有一计,可破周瑜!”许攸抢先出列,拱着双手,脊背微弯,一双小眼里光芒四射。
袁绍闻言大喜,脸色顿时转阴为晴,忙道:“子远多谋,自是良策,且慢慢道来!”
许攸轻咳一声,目光在帐内众人的脸上快速扫过,却没有人给予他正面的回应,审配的脸板得像一扇门,郭图瘦削的脸上皮肉轻微地抖动了一下,辛评和辛毗二人干脆抬起了头,望向中军大帐的穹窿。
“一群鸡鸣狗盗之徒!”许攸在心里将这几人的老娘问候了一遍,方抖擞精神,对着袁绍深深一礼,朗声道:“敌我两军虽未全力对战,然已接战几次。我军势大,敌军颇也不弱,足足有十余万人马,高顺的陷阵营亦是天下精兵,便是张郃将军也未讨得便宜!今敌军深沟高垒,死守济水,却不主动来攻,两军相持之势已成!然我军粮草辎重全需自河北运来,粮道漫长,又屡有敌骑袭扰,时间拖延下去,将士懈怠,士气不振,而一旦粮草有缺,则全军唯有退兵而矣!”
袁绍一边静听,一边轻捋保养得很好的长髯,神色不变。
许攸继续道:“故此,我军只宜速战!”
郭图突然冷冷地道:“速战?子远可有破高顺之良策?二公子的军队可是连济水也未曾过得去!”
许攸嘿嘿一笑,也不理会郭图的冷言冷语,对袁绍拱手道:“主公,可曾闻‘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乎?”
“嘿~~子远差矣”,袁绍摆摆大手,“此乃昔日韩信为高祖所献之策,以修栈道迷惑项羽,大军则突然袭击陈仓,方有后日逐鹿中原之壮举!难道,子远欲让吾效仿乎?”
许攸小眼中蓄满了笑意,趋前几步,附在袁绍耳旁道:“主公明见!今周瑜主力尽出,后方空虚,若是主公假装在官渡与其对峙,暗中遣一员上将,领数万精兵,绕道偷袭周瑜侧背,则周瑜必败!”
袁绍听罢,目中精光突现,定定地看着许攸的眼睛,片刻后移开,袁绍的眼神有些散乱,轻轻摆摆手道:“周瑜用兵常出人意料,诡计多端,我军若是分兵星夜偷袭其侧背,他岂会不防?若真是如此,则分出之兵危矣,将折兵溃,必将影响我大军之士气,那时便是得不偿失了!”
许攸闻言有些发急,跳脚道:“主公!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趁周瑜未曾布置完全,以主公帐下张郃、鞠义等将军之勇,必可打败敌军!”
“子远,兹事体大,且容吾再考虑考虑罢。”对于许攸的计策,袁绍本有些动心,但考虑到己军目前是优势兵力,只要击破当面的周军,便可获胜,不值得冒险用此计。在内心深处,袁绍对周瑜还是十分的忌惮,深恐一个不小心,便会全军覆没,基业全失。
自以为高明的计策未被采纳,让许攸心里很是郁闷,这时郭图、审配等人纷纷向袁绍献计,他也懒得听,干脆跪坐于案后,微闭双目,养起神来。
袁绍与众人议来议去,最终定下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啪”的一声脆响,令许攸双目猛地张开,却是袁绍正用右掌轻拍在帅案之上,“传令下去,以袁熙统领幽州所部及营内工兵,调用新造成的两百艘战船,不分昼夜,限于两日内搭成浮桥,随即他的职责便是死守浮桥,不得让江东军的一兵一卒,一枪一箭触到桥上!”一旦做出决定,袁绍便毫不迟疑,数十万将士的大战也令其心潮澎湃。
见许攸望来,袁绍冷冷地回视了许攸一眼,子远多谋,可惜心胸太窄,到底难堪大任啊。袁绍继续沉声下令:“浮桥搭好,令蒋奇所部全力渡河,在济水之南建立牢固的营寨,以此为我大军攻击江东军之堡垒,张郃、吕旷吕翔二部随即在蒋奇所部两侧展开,互相应援,以稳固防御。待击破江东军高顺部,我中军便即移驻过去。如此,江东军试图依靠济水阻挡我军之图可告破!”
审配、郭图、辛评等人一边静听,一边频频点头,在他们看来,许攸之策过于犯险,分兵作战自古便是大忌,何况今河北军兵力大占优势,完全可以正面击败江东军,一战而定中原,何苦迂回作战?
许攸被袁绍冰冷的目光一激,脑袋中原有的混沌突然消失,变得一片清明。大军背水结营?这可是兵家之大忌!虽说昔日汉大将韩信攻赵,穿出井陉口,命令将士背靠大河摆开阵势,与敌人交战,韩信以前临大敌,后无退路的处境来坚定将士拼死求胜的决心,结果大破赵军,但此举极为危险,若是敌军势大,攻击连绵不绝,则己军毫无退路,一旦将士绝望,士气崩溃,全军覆没的结果也不是不可能出现!
许攸方欲起身,将自己所虑告知袁绍,目光流转间,见郭图正冷冷地盯着自己,他的目光一侧,袁绍正志得意满地分派将令,一众精悍的亲卫不停地入帐、出帐,快步将军令送到各部将军之手上。
“还是算了吧……即便是说了,主公也未必会听……刚愎自用……刚愎自用啊……”许攸在心中轻叹几声,有些颓然地再次坐下。郭图见此情形,眼神闪烁了几下,走前几步做出想要安慰许攸的样子,却又很快停下了脚步,转身附在辛评耳旁轻声说了几句。
辛评听罢眉头轻轻一皱,目光极快地在许攸身上闪过,停留在一脸正气的审配身上,微微地摇了摇头。
众人散去后,郭图、辛评二人走在最后,慢慢地行到营中偏僻之一角,辛评拉住郭图的袍袖,急急地问道:“公则,适才你所说的可都是真的?”
郭图嘿嘿冷笑道:“我家中亲信传过来的消息,岂会有假?这次只怕许子远是在劫难逃了!”
辛评慢慢摇头道:“未必如此。许攸纵然贪财,纵容家人犯法,然其侍奉主公已久,主公待之若心腹,重责一番也就是了,必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我等远出,逢纪坐镇邺城,趁着主公不在便下此重手,直接抄了许家,委实令人心寒呐……子远平日里与我等并无冲突,只是不知他得知此事后能否承受得住?”
郭图眼中厉芒一闪,愤然道:“许攸也不是善类,管他作甚!逢纪、审配自称刚正清明,却行此不当之举,且屡屡与我等作对,待大公子上位,必然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