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会儿回过味来,也有些自责,他光顾着处理政务了,倒没想到要预防这事。
这当官的俸禄并不高,而京城里那些清廉的官员多是有圣上的赏赐,时常还有宫中统一采买的瓜果蔬菜,不愁吃不愁穿的。
但是这州府就不一样了,小官们品位低,俸禄少,更没有什么赏赐之物,若是光靠那点俸禄,可以说一大家子过的挺稀松平常的。
而他们大多人又不像顾景淮这般出身好,揩油自然成了他们收入的一部分,尤其前任知府那意思,只怕是睁一眼闭眼,而顾景淮管的这么严,他们不敢收些什么,这城门吏也是好不容易逮着机会。
倒真是自己疏忽了。
“大人,三门县陈县令求见,还带了一个青年人。”衙役来报。
顾景淮定了心神,便让人请他们进来,沈月容又说了两句宽慰的话便离去了,哪知被眼尖的陈县令给看见了,远远的便呼喊了起来。
“知府夫人,知府夫人!”
沈月容扭头,看到了陈县令,还有一个熟悉的面孔,三门县的张公子。
张公子身上的包扎带已经拆了不少了,脸上还有些伤口,之前看不见的那只眼睛现在布满了血丝,有些浑浊,但看着还有治愈的希望。
本就不强壮的身形也消瘦了不少,好在面上还有些笑容,倒是让沈月容想起了第一次见面。
明明是个大好男儿,却因为这种无妄之灾遭了祸害,也是让人惋惜。
沈月容便笑着走了过啦,陈县令便询问沈月容有没有空,一起去找顾景淮,他们便三人同去。
顾景淮看到沈月容去而复还还有些惊讶,看到张公子便也就明白了一些。
果然,张公子直接跪地磕头:“我家这事多亏顾知府和顾夫人了,我今日特意来感谢的,怕找不到你们,便只好厚着脸皮让陈县令陪我来了。”
说完,他还掏出了一袋银两给沈月容:“这是咱们之前说好的,事情跟满堂香无关,汤药费我双倍奉还,还有那些补品的费用我一并退还,是我们家连累了您,真是抱歉。”
他处理完家事,第一反应便是对沈月容十分的愧疚,毕竟沈月容才是最倒霉的那个,真正的无妄之灾,更别说他们还救了他和他爹一条命了。
沈月容也没有拒绝,这张公子能找来青州,想必也是打定了主意的要兑现诺言的。
她扶起来人,四人一同坐下说话。
“案子,可是结了?”顾景淮淡淡问道。
陈县令有些尴尬的点头:“人证物证具在,张家二姨娘也直认不讳,关进牢里的第一天便自戕了。那张乾没了胳膊也生了重病,只怕命不久矣。案子倒是很容易完结,就是这张家的风言风语是不好平息,好好的亲事,唉。”
陈县令也对张家十分的惋惜,尤其听说张公子原先的亲事毁了,更加觉得张公子可怜了。
现在满县的人都对张家指指点点,说老爷子被带了绿帽子,甚至有些流言越说越过分,说张公子也有份加害他爹,各种各样都有,但最终的结局只有一个,便是远离张家。
张公子倒是对陈县令这充满同情的话语呵呵一笑:“不是我的强求不来,是我的跑不掉,想必是我的缘分未到。今日冒昧前来,除了感谢二位,也是辞行的,我打算带我爹回老家去了。”
这风言风语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现在脸伤了也不方便见人,而他爹虽然病好了,毒清了,但是受了这么大打击身体也是一落千丈,经历过生死这三门县也待不下去了,张公子便打算带着亲爹回乡过日子,家里的钱财也够安享晚年了。
沈月容不禁叹气,本来有大好前途的一个青年,而且明明是受害者,怎么犯罪的人被抓了,他们反而还要被人指指点点,继续受折磨,真是不公平。
但是这回乡也不是什么坏事,人这一辈子,活的开心最重要。
“张公子的老家在哪里?”
张公子老实说道:“在安州一个小山村,倒是比青州暖和多了,四面环山环境优美,适合我爹的身体,我爹以前就是靠自己努力打拼出来的,没想到我现在反而要回去了,呵呵。”
要说他心里没有一丝苦涩,那也是不可能的,本来在三门县安家立命,娶妻生子,日子是风声水起,现在一切都毁了。
沈月容却灵机一动:“小山村怎么了?小山村也有大生意,你可愿意跟我谈笔买卖?”
顾景淮和陈县令两人都不敢相信的看着沈月容,这怎么什么事情都能想到买卖上去,这么严肃悲伤的离别场合,就这样被沈月容给弄的活跃了起来。
张公子也是有抱负的人,他急忙和沈月容去了一旁的茶几上热火朝天的聊了起来。
这边陈县令也起身,弯腰行礼道:“知府大人,下官自知不是个合格的县令,我啊,以前读书就想当个好官,可惜书没读好,不然也不会去做生意了,赚了钱刚好有这个机会,便捐了官打算圆梦,谁知道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说着说着还哽咽了起来,继而甚至呜呜的哭了两声。
顾景淮真是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一个跟自己父亲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在他的面前哭的如此凄惨,实在是别扭的很。
虽然这陈县令有着伟大的理想和抱负,也确实没有贪污腐败什么的,但真的没有什么才干,这样下去,不知道会耽误多少事情。
“梦既然圆了,不如还是回归本质吧。”顾景淮轻描淡写的说道。
他本来就打算等这流民的事情一过,便安排陈县令的事情,没想到陈县令自己上门来了。
陈县令先是一愣,这顾知府是要赶他走啊,他是不想走,但也知道自己不合适,本想说有没有别的办法,没想到顾景淮直接开口让他走,看来他就是个朽木,没有用了。
算了算了,就算舍不得也没办法了,不然指不定以后被歹人当枪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