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弦缓声笑道:“相爷,若是能清楚这其中的原因。皇上也不必再劳心劳力的差人追捕了。只是平常的行窃,倒也罢了。”
国相爷动了动老眼,当下也是无言的抿嘴。
尉迟夜道:“不管如何,朕都要知晓他们的目的何在。此事就全权交给王侯处理了。”
“微臣定不负皇上所托。”他淡然道。
“昨日因宫变,打扰了众位的雅兴。遂今日朕为了补偿,决定再设一场宫宴。至于这先皇的祭奠大礼,已是过了。昨日之事,也请诸位安心,朕必定会查探个水落石出,也莫要再提了。”他负手,浑身散发着威严的气息。
在场的众人均低头礼诺。
于是在宫宴还没打理之前,便由他们在宫中四处游逛了,皇帝不忘命悉数的禁卫军守着。
不远处,元堇德低低着个头,若有所思的过来。
姜瑾定睛一瞧,看了君无弦一眼,道:“是元小公子。”
昨日他姐姐皇贵妃与其腹中的胎儿险些没有保住,此事她不知情,遂正好问一问。
“小公子往哪去?”她叫住心神不宁的他道。
元堇德听得熟悉的声音,停步抬头见是她,便缓了过来,对着二人礼道:“姜大小姐,王侯大人。”
二人回礼。
“元小公子为何看上去似有心事一般?我见你从皇贵妃娘娘寝殿的方向出来,可见是探望过了。如何?皇贵妃娘娘的身子,无大碍罢?”姜瑾关切道。
他点点头,回道:“昨日姐姐莫名中了一根墨针之毒,幸好太医及时解救,毒性才未深。虽浅但顾及到腹中的胎儿,还是要静养一月,方能安然无恙。”
墨针?姜瑾诧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昨日将即墨刻意安置在祭奠大礼之处,为的便是让他保护众人的安危,他怎的就没同自己说起过,难道他也没有发现不成?
想来,昨日的即墨瞧上去也是有些怪怪的,还是待会儿再单独问一问他吧。
“可查清楚是何人。”君无弦启声道。
元堇德缓缓摇头,“这墨针,宫中无人使用,就连西谟国内,也查不出来第二根。想来,或许同昨日的歹人有关。”
但让他不解的是,为什么那歹人要对姐姐下手呢?
“此事,确实复杂。”君无弦的眉头微微凝起。
他见此,连道:“让王侯大人忧心了。不过,这件事情,我一定会查出个水落石出的。”
姜瑾点头宽慰道:“放心吧,皇贵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同胎儿安然无恙的。剩下的,便慢慢查之吧。”
元堇德微叹,点了点头。
蓦地,他作揖道:“告辞。”
“小公子不在宫中用膳了么?”她道。
“不了,想回府中去了。”言完,便再瞧了二人一眼,离去了。
姜瑾不禁感叹道:“多事之秋。”
君无弦见她这样老成,倒似个老太太一般,不由得轻笑道:“多事之秋又如何?”
她见他满面笑意,如沐春风,不由得在心里暗暗道,还好,他还在自己身旁,这便足够了。
“七皇子就这样出城了。想来也是计划许久的,我们必然寻不到他的。”她凝望着他道。
“皇上忌惮,势必不会放弃找寻。若在此期间,七皇子密谋,那便是西谟无安了。”他担忧的,是百姓。
姜瑾不解,问道:“我只是略有耳闻,当年的七皇子是那样随和,却不想,怎的到了今日这般地步,变得可怖万分,也不知他能做出什么事来。此时,他又会在哪儿呢?”
“这并非是你我能想想便知的,只得走一步看一步罢。时辰要到了,走罢。”君无弦淡淡道。
“你说得对。”操心也操心不完了,还没有来的事情,既然束手无策,多思也无益。
另一边的北疆,差信的人快马加鞭,火急火燎的赶到。
顾逊之正与北疆王妃用膳,接到了通报便走了出去,道:“可是瑾儿的信件?”
那人是个哑子不会说话,只得郑重的点了点头。
他迅速的拆开书信,见上头所写的文字,震惊不已。
只不过短短一日,西谟宫中竟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情。但见到上头所说,她安然无恙,心头便一瞬安了安。
顾逊之手中持着信,眉头蹙着,似在思忖着什么。
侍从受命跑来询问道:“世子殿下发生了何事?”
他什么也未说,只是进了房中,对北疆王妃道:“母妃,孩儿想回一趟西谟。”
她搁置下银筷,诧异问道:“出什么事了,你为何要回去?”
他只是担心瑾儿,想着自己不在西谟,总是心头不安的。
“你父王的病还未好,你若走了,北疆便乱成一团了。”北疆王妃语重心长道。
顾逊之想起日日要处理公事,也不能说丢就丢,再者竹苓还在此。
他终是纠结不已,但大局面前,不能够任性妄为。
“是不是那瑾儿姑娘出事了,所以你这样担忧?”她试探的询问道。
他没有言话,只是默默的坐了下来,道:“母亲说的对,孩儿现在应该早些将事务打理好。”
北疆王妃没听懂他的意思,疑窦着还是动了动筷子,不放心的瞧了儿子一眼。
顾逊之只是在想,父王现在还在病榻,竹苓也在此,剩下的公事自己也还没有处理好。
所以这段日子,他要尽快的打理好北疆的一切,而后才了无牵挂的放心去西谟。
凉国都城,皇宫内。
纳兰清如在寝殿里,让所有的下人都退下,并将心腹唤了进来。
“主子,有大事禀报。”心腹严肃道。
“快说。”近日她一直在殿内养胎,该死的凉皇时不时便来看她,让她根本无暇去探西谟的事情。
于是心腹便将打听到的,西谟宫中进了歹人一事道了出来。
纳兰清如闻言,一双秀眸眨了眨,妖娆道:“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甚好,还不等她有何动作,西谟就自行大乱了。
“那些歹人查出来是什么身份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她转身悠悠问道。
心腹只是探听道,说那些歹人从宫中带走了一个残破身子的男子,还不惜挟持了皇帝逃脱。
“那男子是何人?”纳兰清如从未听过,西谟宫中有这样的人。
“暂时不知。属下已去打听,但丝毫踪迹也未探到。”心腹复杂道。
如此听来,那些歹人们便是有机会的潜入宫中了,而他们的目的便是那宫中残疾的男子,将他带出去后任务完成,自是不再需要皇帝了。
只是那人到底是谁?宫中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人?如果只是普普通通身份之人,为何要大费心思如此?这么说,那人定是不一般之人了。
心腹想了想,还是将自己所探听到的言了出来,说那看起来褴褛不堪,残腿的男子是从宫中禁地里出来的,谁都不知晓到底是何人,只是猜测着是当年的朝廷重犯,遂被皇帝幽禁在禁地里,也无人敢涉足,这是杀头的大罪。
纳兰清如缓缓走动着,眼里冒着精光,她的嘴角邪邪的勾勒着。
看来,她是找到同僚了,或许这个人,可以成为她的一个好帮手。
只是,首先得要追踪到此人。
“你继续打探,有什么情况再来通报给我。”她悠悠道。
心腹诺,一个闪身便没了人影。
纳兰清如只是诡异的笑着,心头打着小算盘。
只怕,此人不简单的很。
边疆军营里,领队阿远派去的探子来回禀,将所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
阿远神色凛然,当即便去了主营帐,汇报给了仲容恪。
“大王猜想,会是何人?”他出声道。
“宿敌。”一声阴沉冷然的声音响起。
不是宿敌,还能是何人敢冒着生命危险造次?
“还救了个人走,但不知是何人。”阿远茫茫道。
仲容恪缓缓起榻,面色比往常好了多少。
“大王看起来身子舒朗了许多,相信不久便能痊愈了。”他欣然道。
前者只是坐下,手中缓缓擦拭着跟了他多年的利剑。
“近日军中如何,可有松懈。”一声低沉的嗓音启。
阿远郑重道:“将士们日日高度训练,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因那次一事,他们皆不服心,便想着终是有朝一日,能够同大王一并踏平西谟,挽回荣耻!”
仲容恪冷然一笑,道:“很好。本王今日便去见识见识,他们的长进如何了。”
“是!”阿远心中暗喜。
西谟宫中。
即墨被姜瑾寻个解手的岔子唤了出来,眼下只有二人。
“你昨日可瞧见,皇贵妃是如何遭人毒手的。”她面色正然。
他默默摇了摇头,那时阿俏正喋喋不休的对着他言话,他心中也想着姜瑾,遂并未留意,也不会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待皇贵妃一声痛呼过后,他才迅速的反应过来,看到时只见一诡秘的人影消失而去,便只身追寻了过去。
才让姜瑾后来寻不着他,因为他寻了许久,都未发现人影,恹恹而归。
一直不开口说话,也只是觉得自己没能完成她的吩咐,才造成了这样的事情,心中有愧。
“罢了,那你可发现了什么端倪?”她问道。
面具下即墨的眼神凛然,他道:“墨针,我见过。”
姜瑾一瞬的惊诧,道:“你见过?在何处见过?”
他回想起,当年还未投奔君无弦时,曾在江湖上混,偶见一门派走动,路遇蛮夷之人,其便飞去一墨针两相较量,他当时只觉那针独特奇异至极。
“江湖?什么门派?”她咄咄道。
即墨不认得,但他们所穿的衣裳,若是再能瞧见,一定会想起来。
“我有个任务要给你。”姜瑾正色道。
“你现在立刻去江湖寻,务必要探到昨日那些人到底是何身份,又住在何处。”她凝视着他道。
即墨低头,诺。
“你放心,我不怪你。那样多的人,难免顾不过来。是我强求了,你只是我的贴身侍卫而已。所以我日后也不会再强求你去保护他人的安危,只我一人就好。”姜瑾看出他的心中所想道。
他抬眼,眼中有稍许的波动。
“去吧!”她道。
即墨深深瞧了她一眼,便欲要离开了,但她忽的想起了什么,拉着他的衣袖,嘱托了一句,“如若危险,当立即抽身而退。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让你不顾一切去为我。”
他是忠心的,她看出来了。姜瑾很庆幸,能有他做自己的贴身侍卫。
即墨点了点头,便没了身形。
姜瑾嘱咐完以后便打算回去宫宴上,走在小道上,忽瞧见前头人影攒动。
她狐疑一瞬,缓缓向前走了过去,正发现一女子的身形,她借着一树旁在偷偷摸摸的看着什么。
是谁?她在此做什么?
姜瑾眨了眨凤眸不动声色的穿过几道枝木,便隐约听得有人在谈话。
她来到那女子身后的左侧树下隐蔽,却瞧着其略有些眼熟,那女子只是稍稍探了探周边,便让她看了个仔细。
相灵儿?那国相爷的嫡女?她到这儿来偷听别人说话么?
此时此刻的姜瑾还没有注意到前头谈话的二人,只是观察着那相灵儿,想看看她到底鬼鬼祟祟的想干些什么。
“王侯大人,我真的不可以吗?”一阵低低的哭泣声若隐若现的传来。
她怔怔在原地,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是,是阿月……
方才阿月说王侯大人,那么对面便是君无弦了。
所以相灵儿到底想要做什么?她怎么会知道他二人在此谈话。
姜瑾心中有甚多疑问。
“可阿月真的很喜欢大人,真的很喜欢。”姜乐掩饰不住自己的情意,伸手就低头哭泣着,一边抓住面前人的衣袖。
相灵儿不可置信的掩嘴,而后缓缓的邪笑着,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呢。
君无弦眉头微蹙,姜乐却得寸进尺的扑倒在他的怀中,说什么就是不肯放开。
好不容易寻个阿姐去解手的空档,能够让王侯大人出来相谈,这个机会要她怎么可能放过?
“大人不要推开阿月,阿月深知大人喜欢阿姐,但是我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情意。所以大人,就让阿月在你怀中哭一会吧。”她的声音低低的,在他的怀中似是呢喃一样。
姜瑾什么也听不清,只是放在枝叶上的玉手骨节渐渐发白。
相灵儿则是心头打着小算盘,暗道原来传说中的风骨王侯,竟也是这样脚踏两条船的人。
也得亏上回被拒绝了,不然现在自己可能也会被蒙在鼓里头,她不会那么傻,喜欢一个人就要死要活的,既然王侯大人不喜欢她,那她便再寻个好的。
只是这贱人姜乐得罪了她,她的阿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因为这事而得了羞辱,是无论如何都要报回来的!
相灵儿看着情景暗想着,姜瑾现在肯定不知晓这二人,所以她现在出去找个理由把姜瑾带到这里来,让她瞧瞧,这样便是说不清了,那便有好戏瞧了。
她坏笑着,欲要转身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一偏头,却见那树旁似是有人影。
她略一思索,到底是谁也同她一起在这偷窥?
相灵儿眯眼望去,呵!真是个好机会,倒是不请自来了!那她便不用白费这个功夫,这离间计便功成了!
接下来她也不用在这里了,后面的好戏让他们自个儿慢慢上演吧!
于是乎,其便悄然无息的反方向离开了,只剩姜瑾面色微变的立于原地。
君无弦至始至终毫无波澜,十分淡然。
“二小姐哭够了么。”他依旧是那般的温逸,但语气似乎有些冷冷。
姜乐一怔,缓缓从他怀里脱出,拭了拭眼泪。
她红着一双眼,低声道:“即便大人不喜欢阿月,阿月早晚都会让你喜欢上我的。”
言完,便极其不舍的抬眼,与之对视了几瞬,才轻叹一声的准备离开。
姜瑾什么也听不清,只是一双眼生得极雪亮的。
她的凤眸垂了垂,不知为何此刻,她心中对君无弦的责怪,多于阿妹。
虽说心底对他是信任的,但是他为何不推开她?为何?若换做了她自己,定然直接甩下狠话,不再由不喜欢的人纠缠自己。
但这样想着,她心底深深叹了一口气,他那样温润的人,怎么可能呢?
他对所有人,都是那般的。
姜瑾忽觉一时神伤,心中仿若一盆冷水浇至头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连离开的步伐也迈不动,脚步似灌铅一般的沉重。
以至于她厌倦此刻躲避起来,于是便这么的,坦然的与自己的阿妹相撞。
“阿姐?!”姜乐心中猛然慌乱。
她赶忙的擦干眼泪,然后手足无措,眼神闪躲的问道:“阿,阿姐你怎么在这里。”
君无弦闻声,漆黑的眼眸望了过来。
姜瑾面上强装淡然,她道:“刚方便完,想来这里洗个手罢了。阿妹怎么在这里,又在这里做什么呢?”
她心中瞬时舒了口气,但还是没有放松下来,便急忙回道:“哦是这样。我也就过来此处散散,阿姐那我走了,就不等阿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