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夜见大殿中群臣又开始争议,每每就见这朱贵如此,他便揉了揉头疼的眉心道:“朱爱卿,少说两句吧。”
“……是,皇上。”朱大人面上十分不悦。
君无弦道:“听了众臣之言,皆有理。不知皇上心中,是如何决断的?”
朝臣暗暗道,每回就他们喜欢七嘴八舌的谏言,也就王侯大人每每敢询问皇上的意见,内心所想。
尉迟夜深知他是最懂自己的,于是便道:“朕与大将军同想,既然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朕决定干一场大的。”
众臣底下开始互相议论纷纷的。
“那皇上想如何做。”君无弦问道。
“朕要命大将军起兵,从青阳关过,沿途三关,均命人设下埋伏把守。其余的将整个凉宫包围,再派人直闯凉宫,一举擒下。”尉迟夜道。
此话一出,朝堂上莫名的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臣觉得皇上此法甚好。”
“臣附议。”
“臣也附议……”
尉迟夜点头的看着,道:“大将军,请随朕过来。”
姜怀跟随皇帝到了殿内商议。
此间凉宫。
姜瑾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即墨身上了,望他能够将消息顺利传递,平安无事。
接下来就看尉迟弈如何了。
这时间,若是没掐准,便少了些气焰。
皇帝与姜怀商议过后,姜怀便去了王侯府。
将具体的作战计划告诉了君无弦,二人再次商议。
次日,尉迟夜将讨伐凉国之事暂且压制,百姓们不知为何街道上多了许多官兵。
他想给凉国来个出其不意。
姜怀奉命,带兵从青阳关过,每一处关带都埋伏有兵。
路上所需干粮充沛,沿途走走停停。
凉国与西谟较近,若赶路的快,便是几日的光景。
此间,兵卒里头曾有凉国安排的暗哨,将书信秘密告知。
其实尉迟夜早就知道瞒不过,趁此也好知道自己的军队里头,是否存在敌人的奸细。
纳兰清如收到书信,现在凉皇已驾崩,由她来代政。
于是她的嘴角轻佻,道:“既然西谟主动来战,我们凉国便好好一战!”
大将军却在此刻嘲讽道:“皇后娘娘早已将虎符兵权交给了国师大人,国师大人也不能带兵前去厮杀。”
她的面色变了变,未想到过有这茬。
“这件事情容后再议,本宫……”一句话还未言完,她的腹中便传来一阵绞痛。
纳兰清如强行按捺住,继续道:“本宫身子不适……明日再说!”
底下有老臣见其面色苍白,便问道:“皇后娘娘没事吧?”
她的腹中绞痛不已,竟晕在了上座。
众臣大骇,立马有将士进来将她抱进了里殿,随后太医立马赶到,引起众臣恐慌。
若这个时候,皇后娘娘也有恙,那他们凉国可真是不攻自破了!
没有人领导他们,国将不是国!于是一时间朝臣人心惶惶的。
有些按捺不住的就来回的在纳兰清如的殿外踌躇,想第一时间知道情况如何。
皇后娘娘身怀太子殿下,若是有个万一。
太医仓皇的把脉,震撼不已,她已有流产的迹象,必须尽快诊治。
“皇,皇后娘娘,母体尊贵,老臣劝皇后娘娘不要再执着腹中孩儿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纳兰清如阴狠的瞪着他。
太医便明说了,大抵的意思就是腹中的胎儿保不住了,必须尽快处理掉,不然危急到母体,是一损俱损,母子都无法保证。
她面上极为的震撼,阴毒道:“本宫不管!这个孩子,本宫必须要!”
“可皇后娘娘,恕臣斗胆,这产下也只是一个死婴啊!”太医道:“皇后娘娘忍心看到如此场景吗?”
纳兰清如愤恨道:“如今,先皇已驾崩!这个孩子是本宫唯一的皇家血脉,若是他死了,本宫这皇后位如何坐的住,这凉国的江山难道日后要姓别人的不成!”
太医暗道后宫六院里头一些娘娘也有皇子,只是各个不成器。
但是此言是不能说出来的。
“皇后娘娘,莫非是老臣欺骗。只是这产下来的并不是活婴啊!娘娘慎重啊!”他跪拜道。
纳兰清如嘲讽一笑,道:“即便是死婴!本宫也要产下来!你不说,本宫不说,谁人知晓?”太医猛然抬头。
“快!”她逼迫道。
“传……产婆!”太医大声唤道。
外头有人听见了立马去传。
朝臣得知消息面上带着欣喜,这下他们凉国皇家血脉有后了,这太子殿下一出生,国将有望了。
“老臣最后多嘴一句,万一皇后娘娘凤体……”
这是个很危险的尝试。
纳兰清如虚弱的冷笑道:“你想现在就死么。”
太医不敢。
外头的产婆急急忙忙的进来,带来许多的丫鬟婢女伺候。
纳兰清如就在此时腹中一阵绞痛,发出凄厉的喊声,被褥抓紧。
产婆立即过去在身后准备,但见似乎总有些怪异,没等多想,便对上了太医的眼神。
来来进进数趟,血水出,清水进。
殿内只传来一阵凄厉之痛声,却迟迟不闻婴孩的哭喊声。
这让在外的朝臣们好一番干等。
出来的婢女只能无奈道,还没生出来。
这厢外头纷纷猜测,但皆不敢言。
纳兰清如一把将太医抓到了身旁,对他耳语了几句,瞬间放开。
太医抖着身子从殿外的后门出去,命人去尽快办事。
蓦地,半个时辰过去,有宫婢抱着孩子匆匆过来。
殿内,纳兰清如竭尽嘶吼的生,却只露出一个孩儿的半个脑袋来。
产婆兴奋不已,道:“出来了出来了,皇后娘娘再加把力,再加把力!”
又不知多少世间过去,只听得最后一声惨呼,孩子出来了。
剪掉脐带,产婆高兴的抱着,使劲的拍打着孩子的屁股,却始终不见孩子啼哭,这眼睛也是睁不开,似乎……
产婆疑惑的去探孩子的鼻息,却猛然的震撼,险些没站住脚跟。
放眼看过去,纳兰清如正以一双阴毒的眼神威胁着她。
她立马抱着孩子跪下道:“奴婢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蓦地,太医从后门抱进了一个活生生的婴孩,为了让众人听到啼哭声,产婆立即明白过来,拍打着孩子的屁股,发出哭啼声。
候在殿外的一些朝臣们静谧不已,忽闻得一阵久久不歇的孩哭声,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殿里头的事情还没完。
纳兰清如虚弱的无法起身,但威胁道:“这件事情若胆敢传出去了,你们知道后果!”
太医与产婆跪着求饶道绝对不会说出去半个字。
于是,有婢女去宣布说,太子降生。
皇后娘娘需要好生的歇息。
众臣们皆宽心了,面带笑容的离开了。
院落里,姜瑾本欲得知纳兰清如在殿上昏迷一事,想去打探打探消息。
却不想正好看见有一老仆鬼鬼祟祟的带着婴孩给了太医,那名太医从后门进去,她观察了一会儿,便听到孩子的啼哭声。
顿时,皆明白了过来。
纳兰清如的孩子,一定没了。所以她想要以假乱真!
姜瑾回到了院子里,将事情同尉迟弈提了一提。
“先皇驾崩,纳兰清如若在此时失去了唯一的嫡子,还是欲要继位的太子。你说,她怎会甘心?”他望着她道。
“那婴孩,想必是后宫里的妃嫔所生不久。只要顺藤摸瓜去查,总能知道。”她道。
“来不及了,怕是早已经被灭口了。”他转着木轮椅说道。
纳兰清如太狠毒了!
“听说。”尉迟弈启声道。
姜瑾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问道:“听说什么?”
“听说,西谟皇帝得知凉国先皇驾崩一事,想要在此时最松散的时候,将凉国一举端下。”他冷哼了一声。
她对此言不发表任何言语。
“小瑾,这个时候,你应该感到很高兴才是吧?”尉迟弈眉间郁郁问道。
姜瑾转身,走了几步,说道:“我现在人在凉国,若西谟真打进来,于我也没什么好处。”
他嘲讽一笑。
“小瑾。你在想什么,你的心思又是什么,我还不知道么?正好,若西谟此时讨伐过来,你的那位老情人便可趁此将你平安无事的带回去,不是么?”尉迟弈转着轮椅,来到她的面前。
强迫她看着自己。
她的眼神也不闪躲,直面他道:“我现在既已在凉国,便不会想那么多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扑哧一声,似是鄙夷。
“小瑾。其实你的内心,很渴望,很盼望着吧?你早就想离开这里了,你做的每一步都是为了从我这里离开,是么?”尉迟弈缓缓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手。
姜瑾侧身,让他抓了个空。
“随你怎么说。”她道。
他的面容忽然古怪了起来,阴恻恻道:“你知道的,我平生最不喜欢被人背叛。你既然已经做了我的人,就要安分守己。若是你敢背叛我……”
尉迟弈忽然森然的笑了起来。
他的俊脸微微扭曲,道:“小瑾,跟我在一起有什么不好?我做的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
姜瑾嘲讽问道:“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吧?”
“你非要这样说话来伤我么?”他道。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而已。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的野心。你想要做大,做王。你想要借助纳兰清如这个垫脚石,来达到你的目的。”她道。
其实,她早就看穿了他,只不过有时候不愿意多浪费口舌罢了。
现在他既然挑起了,那她就都说出来。
尉迟弈放在轮椅上的手青筋暴起,道:“小瑾!我对你的好,你选择视而不见?”
姜瑾不吭声。
对她好?哪里对她好?
她心中嘲讽。
他蓦然将她一个重心不稳的拉向自己,不顾她的反抗挣扎,紧紧的箍住她的腰肢,阴然在她耳旁道:“那我就对你坏一点。你喜欢这样的,对么?”
他在她耳旁吹气。
姜瑾道他是个疯子,但挣扎的精疲力竭。
“现在根本不是任由你妄为的时候!”她厉声道。
尉迟弈却笑了,说道:“怎么不是任由我妄为的时候呢?是你一直都没有看清自己的身份。你现在啊,就是一个卑贱低等的婢女罢了。我是国师,凉国的国师,你要这样对我?”
她心中隐隐有怒气,忍耐着。
“小瑾啊,原来你喜欢的是我对你坏啊。”他森森的笑着。
姜瑾泄气道:“几日前,我还想着你已经变正常了。难得的温和了许多,眉间也不再郁郁。”
尉迟弈心头咯噔了一声。
她继续道:“我不可否认,是你一直在护着我。你给我希望,扳倒纳兰清如的希望。”
他就这么抱着她,搂着她,手中更紧。
“我希望我们能够好好团结在一起,共同对抗纳兰清如,而不是现在的,内斗。”姜瑾耐心道。
跟他生活一段日子,她也约莫摸清了。
人性本善,她是这么觉得的。
尉迟弈有时候,也是被逼无奈,但他的本质,却不是像纳兰清如一样那般的坏。
所以她现在心平气和的与他说道理。
“小瑾,你这是在……同我倾诉你的爱意么?”他启声道。
想到她方才说起的,原来她这样关心着自己。
他前几日,确实温和了许多,因为一想到他要为了小瑾扳倒纳兰清如,再没了七日散的解药,自己就会身亡一事,他便恐惧不已。
她什么也不知道,他现在也不打算告诉她。
但是,他现在所做的,真的,是为了她。
尉迟弈没有想到,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动了情。
他本来的这条路走的越来越有希望,若一直在纳兰清如身边辅佐,继续安稳下去也好。
他当然不想要什么兵权了,他的野心再大,也是自取灭亡。
利用纳兰清如当自己的垫脚石,不,不是,而是匕首。
只要辅佐未来的皇帝,现在的太子,他就能够得到垂青,日后有机会对付西谟。
但是,他不忍心看到小瑾如此受苦受折磨,她想要的,他会替她去达到。
所以他摒弃了那份安稳,选择为她冒险。
要了那虎符,吞下了七日散毒药。纳兰清如死了,他也会死。
他有了兵权,就可以保护她了。纳兰清如不会轻易的寻她的麻烦。
现在,他得知西谟要来战,那太子竟是个死胎。
一时间,他很害怕,小瑾会被人抢走。
一开始想的很是宽容,真正到来的时候,又害怕又不舍。
但好在,她还是关心自己的。
她说,他这几日温和了不少,眉间也不再郁郁。
尉迟弈想到这里,不由得一笑,他的眉间几时郁郁?怎么自己不知呢。
说明,她还是希望看到他变好的。
姜瑾见身后的人一直都不说话,便试图从他毫无知觉的腿上起来。
其实,他也挺可怜的。
她要命的心软,又要开始发作了。
他却更加的搂紧了她,心中有一抹的恐惧。
“小瑾,在西谟攻来的时候,无论成败,你都会守在我身边的,是不是?”他问道。
姜瑾是怎么想的呢?其实她也不知道。
如果纳兰清如死了,凉国破了,她又何去何从?
此时的她以为自己真被尉迟弈玷污了。
所以,她应该回不去了。
这个问题,她没有回答他。
纳兰清如遣散了殿中之人,今日这事,所知道的产婆与太医均服下了她秘制的毒药。
她绝对不能够留活口。
这样,这个孩子就不会让任何人感到起疑了。
她看着床榻上的死婴,身旁还有个活生生的婴儿。
“你该庆幸,你做了我纳兰清如的孩儿。你是太子,未来的储君。”
纳兰清如发出了邪邪的笑声。
由于需要静养,她便将凉国大将军唤了进来。
“大将军,坐。”她吩咐道。
“皇后娘娘召臣过来,就是为了如何对抗西谟一事吧。请皇后娘娘放心,这是臣的职责所在。我族人世代保护凉国皇帝安危,绝不会因为皇后娘娘将臣的兵符卸下,而因此生恨。”他面无表情道。
纳兰清如躺在床榻上,轻笑了一声,说道:“大将军,是本宫的错。只是这块兵符,在国师大人手中,本宫一时也要不回来。大将军带兵多年,想必不需要一件死物,就能够调动兵卒,为你所听令吧。”
大将军回道:“自是不成问题,只要有皇后娘娘的口谕,臣便能够带着兄弟们一举反击西谟。”
她虚弱的笑道:“那真是有劳大将军了,经此一事,本宫会更加重任大将军的。还望你能够带兵,击退西谟将士,保我凉国江山。”
“皇后娘娘不必客气,臣职责所在。若娘娘无事,臣便领谕前去军中商议。”大将军说道。
纳兰清如拿出象征自己的令牌,交给了他,道:“那便有劳大将军了。”
“皇后娘娘静养。”
临走之前,有老仆抱着孩子过来,大将军只是看了一眼,便觉疑惑。
这孩子,一点也不像皇后娘娘,更不像皇上。
将此份疑惑暗暗藏在心底,至关重要时刻,不容他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