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思及此,古璟瑄便止不住担心。
他最怕的便是让沈碧瑶伤心难过。怕她哭,更怕她不哭。他深知她总是把难过的事藏在心里,哭也躲着不让人瞧见。可越是这样,他越觉得心疼不已。
一夜没睡好,次日早上才起,易闻便传来消息,楼里出事了。
接连三个分舵被突袭,祁风的火气已经快把听风揽月楼给烧了。
袭击分舵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他们都不曾在意过的流寇。那些流寇们四下流窜,抢完一个地方就换一个地方,本就让人难以琢磨,不成想,这次竟然盯上了听风揽月楼。
听风揽月楼的分舵向来设得隐蔽,客栈酒楼皆有,甚至连楼子妓馆也有不少。若只是一处被袭,或许可能是碰巧。可是一连三处都被突袭,那显然是早就计划好的。
只是,袭击这三处的,皆是流寇,还是不是同一伙流寇。线索扑朔迷离,祁风一时没什么头绪,不知该从何查起。
可越是毫无头绪,听风堂的人就越是群情激奋,一个个地誓死要把真相给挖出来。
当年楼主命他们查沈三姑娘的下落,同样是毫无头绪,没有线索,结果让他们脸都丢到姥姥家了,到现在还被揽月堂的人拿出来当笑话。这回又遇着了这样的事情,不仅没让他们气馁,反而让他们斗志昂扬。
他们可是听风揽月楼的眼线,江湖上再有名气的大侠,朝廷上官职再大的大臣,都有把柄秘密在他们的手里。这天下,除了沈三姑娘,就没有他们查不出来的事!
祁风得到了消息之后,就风一阵地出去查去了,已经好些日子都没回楼里。宫月听了消息,也是气得免呛,躁动得停不出来,随时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分舵被袭,自己的人被杀,她哪里还坐得住?从来都只有她带人去杀别人,现如今竟然敢有人公然杀上门来,她已是恨不得大开杀戒来泄愤了。
易闻现在是头大得很,一边要时刻关注祁风那边的消息,一边要想尽办法压着宫月,还要联系楼主,当真是一颗心掰开了用。
古璟瑄得了这个消息,也立刻警醒了起来。京城这边刚查出点苗头来,江湖上就出事了,这不是个好兆头。流寇的底细他们还不清楚,这京城的事也还在查着,现下的情况,无论是朝廷还是听风揽月楼,都十分被动。
不过,京城这边至少有了大致方向。知道皇家宝藏确有其事之人,并不多。原来,这事不过一个谣传之说,平日里谁提起都不会惹人注意。可这回,偏偏皇上怀疑有人反了的时候,突然就有朝中大臣提起了这事。
皇家宝藏,在安平盛世之时,可以仅仅是一个谣传。可若是有谁想让这天下乱起来,那这批宝藏,便是一件利器,足以翻天覆地的利器。
一日未过,古璟瑄朝服还未换好,听风揽月楼的消息便又到了。
分舵被袭之后,祁风带人第一时间关注了所有流寇的动向,得知有三拨流寇正在靠近京城之地游走时,第一时间把消息送到了他这里来。
古璟瑄看罢,照例把信件毁了,更衣进宫。
皇上见到他时稍稍有些诧异,愣了愣,才问:“可是查出消息了?”
古璟瑄只说了四个字:“皇家宝藏。”
皇上一惊,道:“有人想打这宝藏的主意?”
古璟瑄点了点头,道:“应是如此。”
皇上听罢,忽然放下手中的折子,笑了起来:“这宝藏的主意,可不好打。前朝轩辕帝都动用不了的宝藏,岂是谁都能用得了的?”
笑罢,皇上神色一敛,正色道:“不过,这宝藏既然在那里,便有打开之法。璟瑄,若是那人不知道这宝藏之秘还好,若是对这宝藏知根知底,那对我大齐便是莫大的威胁。你务必要把此事给调查清楚,一定要弄清那人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古璟瑄抬眼看向皇上,眉头微皱,不解地问道:“皇兄,为何如此紧张?莫非,这开启宝藏的秘密,并未……”
皇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猜得没错,开启宝藏的秘密,我并不知晓。轩辕帝当初只留下了一个线索,却并告知始皇开启宝藏的确切方法,甚至连宝藏在何处,也并未说明。朕只从先帝那里知道,宝藏的确切消息,与开启的方法,在另一个人的手里。而那个人,早已下落不明。这也正是轩辕帝为何动用不了宝藏的原因。”
古璟瑄道:“如此一来,若是让人先找到了那下落不明之人,便能得到有关于宝藏的秘密?”
“正是如此。”皇上道:“虽然开启宝藏的条件,有一半在朕的手里,但那贼人既然有不臣之心,定然不会将朕放在眼里,必定会想方设法将这开启这宝藏。”
古璟瑄敛眉深思。如此一来,皇上便会有危险了。只是那贼人到底知不知道这宝藏的确切消息还未可知。现如今,最重要的是要找出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皇上一手敲着桌沿,道:“事到如今,朕也不瞒你了。璟瑄,去查查吕归元。即便是用江湖手段也无妨。只是,切莫打草惊蛇。”
“皇兄怀疑的人是吕尚书?礼部尚书乃是文官,怎么会得知皇家宝藏之事?”古璟瑄问道。
皇上冷哼一声,道:“那一群老狐狸一个个都狡诈得很,定然是有党羽。你先把他的底细查清楚,朕自有定夺。”
“是。”古璟瑄口中应下,心中却感觉稍安。
若宝藏之事是因吕归元所起,那便与沈家那二姐妹牵扯不大。沈婷瑶虽然是吕尚书长子的妾室,但毕竟只是个妾室,最多也不过流放而已,倒不至于丢了性命。
吕尚书之事,倒不难查。这日晚上,吕归元三代族人事迹的卷宗便到了古璟瑄的手中,包括他有多少门生,与何人来往密切,一一详记在案。
古璟瑄捡要紧地看了,并未如何细读。如此厚的卷宗,要细细读完,费时费力,且未见得有用,不若直接叫易闻进京来得方便。
易闻接到信时,无奈得很。楼主叫他进京,可现下楼里的人一个个火爆脾气,若他不在这里压着,早晚闹出事来。
细想之后,他决定把宫月带上,在身边看着,留江成在楼里坐镇。
宫月起初不乐意,她巴不得易闻快些走,没人管着她,她好出去杀个痛快。可易闻哪里容得她任性,直接伙同江成把她绑上了马车,之后又是一通好说歹说,总算是把这位杀气冲天的姑奶奶给劝软和了。
到京城这后,易闻一听是叫他来查什么朝廷大臣的,还是当朝二品大员的,当时便蔫了半截。
莫说是易闻,就是整个听风楼的探子,最讨厌的也是查朝廷官员的那些龌龊事,官越大的越讨厌。
因为往往那些大官们犯的事,都是让人深恶痛绝,咬牙切齿之事,但偏偏他们在外头却又是一副凛然大义,道貌岸然的模样。
若是不知道那些背地里的龌龊,倒可以眼不见为净。可一旦查出来了,知道了,却又动他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瞧着他们继续装模作样,受百姓爱戴,实在是让人恨得牙根痒痒。
朝廷与江湖不对付,与两边的行事方式与作风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听风揽月堂是江湖帮派,却夹在江湖与朝廷之间,有些时候不得不耐着点自己的江湖脾性,也着实让他们觉得憋屈得很。
可这一回,当从楼主嘴里听到了“不拘手段”这四个字时,易闻顿时感觉整个人又活过来了,眼睛都亮了起来。
“这不拘手段,可是……”易闻有些迫切地问道。
“自是无所不拘,用些江湖手段也无妨。”古璟瑄道。
“好!”易闻激动地一拍巴掌,几乎要雀跃起来。
江湖手段是什么,自然是怎么简单粗暴怎么来。若是让他们用那要躲躲藏藏的方法一点一点地摸着查,也不是查不出,只是花得时间长不说,而且查得憋屈得很。现下可以用江湖手段,易闻甚至连顺便泄个愤的心思都有了。
宫月本来对这事兴趣缺缺,一听可以用江湖手段,也立刻来了兴致。
她自告奋勇道:“我可以去查这姓吕的党羽,说不定能找到些什么证据。”
古璟瑄看了她一眼,只叮嘱了一句:“下手轻些,莫要伤了人性命。”
宫月冷声一笑:“可以,不杀他们便是。”
易闻这边还乐着呢,忍不住问道:“楼主,这回皇帝怎么这样好说话了?就不怕任我们闹,到时候在京城闹出什么乱子来?”
江湖手段一出手,连掳带绑,连逼带揍的用到朝廷官员身上,这可不是小事啊。稍一想,便知道到时候京城一定是沸沸扬扬。
古璟瑄道:“事急从权。你行事利落些,下手重些没关系,只要不伤人性命既可。但收尾一定要收干净,切莫打草惊蛇,让人怀疑到我与皇上身上来。”
易闻自信一笑,道:“这是自然。江湖事江湖了,既然要用江湖手段,自然得跟朝廷分得干干净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