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君行翻了个身,支着额头瞧着她,道:“急是急了点,不过你放心,该打点妥当的,我都会打点妥当。虽然李宛不在,可是有八部骑兵给你送嫁。明天一早你就先住到别院去,到时候我们就从那迎亲,你看好不好?”
棋归倒是不大在意这些,说了声好,又道:“您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燕君行哈哈大笑,道:“忙不过来,也得先把你给娶进门来,免得啊,你又跟了什么人跑了!”
棋归有些心虚,低下了头。他虽然在笑,可是她懂得他是难以释怀的。
她不由得支起身子,轻轻亲吻他柔软的唇畔,一下一下,小鸟似的依赖。燕君行闭上了眼。
隔日清晨,棋归令下人整装,自己带着人进宫去给王后娘娘请安。
这一次,太子妃李氏也坐在身边。燕王后笼袖坐在最高处,肃穆端庄。苏贵妃坐在她身边。
棋归俯身行了大礼,道:“参见王后娘娘,贵妃娘娘,太子妃娘娘。”
燕王后道:“起吧。”
说着,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道:“都是要做新娘子的人了,看着还跟个孩子似的。对了,你在家里排行老几来着?”
棋归有些腼腆,道:“多谢娘娘关心。臣妾在家排行老九,上头还有八个姐姐。”
苏贵妃突然道:“听说你的长姐是嫁到陈国做了王后的。可惜……”
棋归主动道:“陈国背信弃义,长姐是殉国而死。另外妾身的其他几个姐姐,也在赵王宫里相约自刎了。”
燕王后就提了几个公主的名字,和棋归话起了家常。
赵国的惨烈,听得苏贵妃和太子妃李氏都在一边默默地擦了眼泪。然后太子妃亲自下了座,执着棋归的手,轻声道:“公主放心,既嫁进了燕国,便是燕国人了。从今个儿起,您便是本宫的亲婶婶。”
棋归勉强道:“谢娘娘恩典。”
出了宫,尚武居正一团混乱,是一大群人要搬家了。
棋归在书房找到了燕君行,然后把今天进宫,和燕王后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说给了燕君行听。
燕君行听了沉默了半晌,道:“太子妃就一直跟着?”
“一直跟着。”
燕君行坐在了椅子上,冷笑道:“看来太子这是要反啊!”
棋归怔了怔。
燕君行拉着她的手,道:“你可会怪我,毁了咱们的新婚之夜?”
棋归摇头,道:“不怪!您要早做打算。”
燕君行还想说些什么,突然有人来敲门,道:“公主,行囊已经收拾好了,可以出发了。”
棋归回头看了一眼,道:“知道了。”
然后伸手摸了摸燕君行的脸颊,就转身走了。
燕君行愕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嗤笑道:“出息了。”
敢调戏他了!
棋归懒得理他,直接带了人,就从军机府出来了。
那个别院,棋归住过一阵子,也不算陌生。燕君行现在允诺把那个别院给她做聘礼,也就是说,大婚以后,那个傍山而建的大院子就是她的了。她早有打算,那个地方,可以用来安置八部骑兵的人。
銮驾浩浩荡荡地到了别院。果果在白夫人的陪同下出来接驾。对于这个后母,白夫人从来不多说。而果果私心里,是有些抵触的。她年纪虽然小,可是从小就会察言观色。也知道自己是棋归领养回来的。棋归没了,这院子里上上下下的人都不拿她当成一回事。
不过好在她出身贫寒,没有那种侯门贵女的娇脾气。从小没吃没穿也这么过来了,现在的生活,比以前只有更好,没有更坏。
只是想到义母枉死,每每夜里都会哭醒。而这个后母,在她心里,就顶了一个“鸠占鹊巢”的名头。
可不关她怎么想,后母来了,她还是只能打扮得妥妥当当的,带着别院里那些平时不怎么搭理她的人,跪在了门口。
銮驾到了,四周一片高呼:“参见公主千岁。”
然后一个婀娜的人影,袅袅婷婷地从轿子里出来了。她带着大斗笠,帘幔直过膝,让人无法窥见真容。身边都是英姿飒爽的女卫,让别人半步也不能近前。
棋归透过帘幔,看见了跪在那里的那个小小的身影。不过她也没多看,直接越过众人,进了院子去。
等她走远了,白夫人才扶着果果站了起来。
果果心里倒是很坦然,心想,不招她待见,也是应该的。
白夫人扶着果果往里走,一边道:“听说侯爷已经把这个别院送给了赵国公主,作为聘礼。翁主,咱们怕是不能长久地住在这儿了。”
果果心里顿时空落落的。她私心里,总认为这个地方,是棋归送给她的,也总幻想着,总有一天棋归会把她从这里接回去。
她不禁道:“白妈妈,咱们能去哪儿呢?”
“自然是回军机府去。翁主,您可是王上御封的翁主,是侯爷的长女。不管怎么样,军机府都不能少了您的一席之地。”
果果就不说话了。
这时候,前面一个丫头匆匆赶了过来,道:“参见翁主。翁主,公主正在梳洗,想请您去说话。”
果果听了有些惊讶,不过她只是一个孩子,也不知道该问什么,便老实地点了头,说好。
白夫人忍不住问了上去,道:“公主还在梳洗,这个时候传唤翁主做什么?”
丫头对她可不是那么客气,只道:“翁主去了就知道了。”
果果也不多话,跟在丫头后面,到了棋归的寝院。
那里还是闹哄哄的一团,四处可见忙碌的丫鬟。屏风上隐隐投射着一个人影,是她正在更衣。
果果走进去,跪在地上道:“参见公主。”
然后就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突然身边的人就都走了,连白夫人都被请了出去。
然后一个人走到她面前。裙摆下露出来的尖尖的鞋尖,是蓝色的缎面,依稀可见鸢尾花的精致的刺绣。
一个温柔的女人的声音笑道:“果果,一直低着头干什么?”
果果猛的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撞进一个充满了笑意的眼睛里。
“娘!”
果果跳了起来,扑进了棋归怀里。棋归被她撞得后退了好几步,也是无奈,搂着她,轻声道:“傻孩子。”
果果嚎啕大哭起来,口齿不清地道:“娘!娘!”
棋归摸着她的脑袋,轻声道:“哭什么啊,果果,见着娘不高兴啊?”
果果哭道:“我以为娘……”
棋归捧起她的脸,替她揩掉了眼泪,轻声道:“果果,娘没死,娘回来了。”
果果还在情绪里出不来,棋归只好由着她哭了个够,把自己胸前的衣襟也染湿了大半。她感觉到脸颊下的湿衣,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来,满眼期翼地了看着棋归。
棋归竟然也觉得有些不能面对她那样的眼神,此时才明白自己是这个孩子所有的希望。她拉着果果坐下了,轻声道:“娘既然回来,便不会再让你受半分委屈了。”
果果紧紧地拽着棋归的手,好像怕自己一松手她就会不见了,她道:“娘,这么长时间,您到哪儿去了?”
棋归伸出食指,按了按她的嘴唇,低声道:“你别急,娘现在是以赵国公主的身份回来的,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娘了。果果,你年纪虽然小,可是娘知道,你是能明白的,对不对?”
果果其实不大明白,但她依然瞪大了眼睛,道:“明白。”
棋归笑了,道:“娘的意思是,以后你就叫娘,公主。等娘大婚以后,再重新叫娘。也不能对别人说起娘的身世,明白吗?”
这回果果听懂了,道:“果果明白了。”
果果忍不住又扑过去,挨在棋归怀里,大口大口的吸着气,闻着那自己熟悉的味道,才觉得心里稍微安了一些。
结果那一整天,果果都紧紧跟着棋归,无论如何都赶不走。棋归还要忙大婚的事情,也顾不上她,只好由着她跟进跟出,像个小跟屁虫似的。
晚上果果还死活要赖在棋归房里和她一起睡。
娘儿俩躺在床上,棋归就问果果:“……白夫人来了以后,对你好不好?”
果果道:“挺好的。有她在,院子里的人也不敢再克扣果果的吃穿了。”
棋归眼中一暗,伸手摸摸她的头,道:“以后都不会有人敢克扣你的吃穿了。果果放心,娘会护着你的。”
果果凑在她怀里,心满意足地答应了一声,道:“果果不会没有吃穿,果果只怕娘不回来。”
棋归摸着她的背,两人一块儿睡下了。
等到后半夜的时候,棋归突然被惊醒了。在草原上,经历过无数次狼群的袭击,棋归早就变得比原来敏锐多了。
正在这时候,百合自己推了门进来,脸色有些不好看,道:“公主,有刺客!”
棋归看了一眼还在熟睡中的果果,麻利地起身披上了衣服,道:“很棘手吗?”
“属下估计来人不下二十,都着夜行衣,从四方想要突围而进。已经交过一次手了,都是高手。”
棋归冷笑,道:“还真舍得下血本。挡得住吗?”
二十个高手,意味着可以比拟上百个乌合之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