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君行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也有些尴尬,只道:“不敢,只是有事耽搁了罢了。”
太后斜睨了棋归一眼,又问太医,道:“怎么样?”
太医道:“月份还小,但是很稳,没有大碍。”
闻言,太后松了一口气,又骂燕君行,道:“你也是好几个孩子的父亲了,也不知道收收自己的性子。你媳妇不懂事,你也不懂事?这妇人怎么和男人比,大着肚子就在外头到处跑!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回府里去安胎,不许再出来走动了!”
俨然是禁足的意思啊!
棋归顿时都要哭了,想说点什么,可是太后盛怒当前,她也不好多说,只低着头,一副委屈的小媳妇样。
而燕君铭瞧了她一眼,也在心里暗乐。经历了那么多事,多年前的情愫早就不见了,唯留下了在心头萦绕的一丝暖意,怎么也没褪去。
他轻咳了一声,对燕君行道:“既然回来了,那不若陪朕喝一杯吧。”
近日他的心情都不错,今儿见果果不再闹脾气了,心里就更舒坦了。但身边都是臣子,没有哪个能与他把酒言欢。如今燕君行回来了,他才起了些兴致,私心里甚至想在兄长面前显摆显摆自己这绝世的功勋。
燕君行看了棋归一眼,便道:“是。”
燕君铭走过去揽住他的肩膀,哥俩好一般把他往外带,道:“咱们兄弟,何必这么客气。走走走,最近南方那边倒是进贡了一批好酒,朕一直没舍得喝,就等着十哥呢……”
这样看着,他们两兄弟倒也和当初没什么两样。
棋归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连带着紫宸宫的气氛也缓和了很多。
太后面上颜色也缓和了,斜睨着眼睛问她:“当初在边关,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了?”
棋归面上有些愧色,道:“走得匆忙,便不能亲自去请辞。”
太后哼了一声,倒也没有为难她,只突然想了起来,道:“你那个侄女儿呢?”
“回府里去了。这些日子,倒比刚来的时候开朗了许多,也懂事多了。”棋归笑道。
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吃了亏的,太后也放心了一些,心道这么些年下来,棋归也成长了不少,好歹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了。看她跟果果,有心要做个好母亲,后来倒不得其门而入,跌跌打打。没想到倒让她成长了许多,应付一个突然跑出来的侄女,倒也没弄得当初那样狼狈。
在紫宸宫坐了一会儿,陪太后说了会儿话。后果果来了,就更热闹了。几个女眷坐到傍晚,吃了晚饭。
棋归回去的时候,天都黑透了,着人去问过燕君行,结果燕君行身边的喜儿来回话。
“侯爷说是还要晚一些,请您先回去瞧瞧几位小主子。”
棋归点了点头,并不担心,只自先上了马车,回武侯爵府去了。
今天上午他们就到了燕京。可棋归坐车坐得难受,燕君行索性就带她下来,想一路溜达回去。
因边关劝降成功,天下一统,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每个燕国人都非常高兴,连街上都热闹了不少。燕君行和棋归瞧着有趣,带着一个红颜,两人在街上晃晃荡荡。直晃到熟悉的酒楼里吃饭,还在到处溜达来溜达去,结果就被太后的人逮了进宫去了。
今天竟就在外面呆了一天,也没有想起那几个孩子,现在想起来了,顿时心里都想得发疼。因此她便自先驱车回了侯爵府去。
进了门,倒先看到一个人站在门口,正在张望。
棋归一看,竟然是沉鱼。她脸色有些不好看,见了棋归,有些激动,连忙上了前。
“公主,您可算是回来了。”
“怎么倒亲自迎出来了?他们几个小的呢?”
沉鱼道:“五公子和四公子,还有小翁主都睡下了。唯世子还醒着,说是听说您和侯爷今晚回来,便闹着要等你们。贱妾逾越,让人把世子抱到您屋里去等着了。”
棋归笑了,神色非常柔软,她笑道:“我正想他呢。对了,红颜呢?”
说起这位新来的姑娘,沉鱼面上有些僵凝,只道:“睡下了。”
棋归便也没有把他们的事情放在心上了。她匆匆忙忙回到自己屋子里,她的二小子已经歪在榻上睡着了。
奶娘看见她回来了,也是一怔住,但她轻轻摇了摇头,奶娘也就没出声,只低头行了个礼,便退到了一边去。
棋归走过去,还肉呼呼的孩子抱了起来。二郎今年已经四岁,看着敦厚稳重,上上下下都讨喜。棋归自然也很喜欢他。知道他等在这里,棋归心里也软软的,附身亲了亲他的额头。
二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嘟囔了一声:“娘?”
“是娘,二郎睡。”
棋归笑了一声,把他放平放在榻上,然后拖了鞋子躺在他身边。
劳累了一天,棋归竟然就这么睡着了,连澡都没洗。
半夜的时候,满身酒气的燕君行回来了,回到自己屋里,棋归倒没醒,二郎被烛火一晃,就睁开了眼睛。看到是自己父亲,有些紧张,轻轻叫了一声:“父亲。”
这孩子在这儿,燕君行有些惊讶,伸长脖子一看,棋归睡得正香。他笑道:“你怎么在这儿?”
二郎有些不自在地道:“姨娘抱了二郎来这儿等父亲和娘回来,二郎不慎睡着了。”
说着,有些懊恼似的。
燕君行心情不错,自不可能说他不讲规矩,只道:“那便睡吧。”
这时候,棋归醒了,坐了起来,嘟囔了一声,道:“回来了?”
燕君行点点头,道:“你先睡,我去沐浴。”
棋归点点头,搂着二郎又睡下了。
二郎此时却已经是完全醒了,翻了两下身子,然后道:“娘,儿子还是回去睡吧,不然不合规矩。”
这小子。
棋归有几分困意,只是噙着笑,道:“睡吧,没事。要讲规矩,也明天再讲。”
看二郎还有些窘迫,她便打起了精神陪他说话,问道:“娘不在家里,家里可都好?二郎可听话,有没有照顾弟弟妹妹们?”
二郎立刻道:“回娘的话,家里都好。弟弟妹妹们也很听话。”
棋归笑道:“妹妹没有调皮捣蛋?”
二郎道:“妹妹听话。后被太贵妃娘娘接进宫去住了几天,就更听话了。”
进了宫,自然就老实极了。
棋归笑了起来。
母子俩说了几句话,燕君行洗过澡,身上的酒气淡了一些,便也上了床来。二郎更不自在了,他睡在父母中间,这是极不合规矩的。
燕君行看着这母子俩,却有些温情,问了几句二郎功课上的事情。二郎是去年启蒙的,只认识几个字而已。文武都启蒙,从去年开始就已经扎马步了。他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从来也不偷懒。
看他答得流利,口齿清晰,哪里像个才四岁的孩子?
棋归高兴地把他搂在怀里亲了一口。
燕君行看了便皱眉,道:“男子汉大丈夫,你也不要老是这么娇惯着。”
棋归看二郎满脸通红,便笑道:“男子汉大丈夫,那也是我的儿子。”
说着,她摸摸二郎的脸颊,陷入了深思。
看她的样子,燕君行知道她是想起了他们的长子。人还在毕国,这一趟出门,一路匆匆,竟是都不能去看看那个孩子。到现在,燕君行也只在那孩子小的时候,见过一次,印象早就淡了,只记得是个长得像棋归的孩子。
“京城的事儿了了,将军带我再到毕国走一趟吧。”棋归轻声道。
燕君行看着她,低声道:“不急,等你生过这一胎,养好身子,咱们就去毕国。”
为了讨棋归欢喜,他压低了声音道:“到时候自然能孩子接回赵地。虽说不能养在咱们府里,可也不是隔得千远万远了,你也常常看得见。”
棋归果然笑了起来。
二郎夹在他们中间,有些疑惑地道:“娘,毕国的谁?”
“二郎乖,先睡下,娘以后和你说。”棋归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又问燕君行:“怎么这么晚了还回来?”
燕君行喝了不少,此时也觉得有些倦怠,便道:“总不能在宫里过夜,便回来了。”
其实燕君铭确实一直挽留他在宫里过夜。可是他想到家里的娇妻和孩子,还是匆匆赶了回来。不为别的,只因为瞧见棋归,他安心一些。
现在正是非常敏感的时期,燕君铭的表现也越来越像一个帝王。难得的是兄弟手足之情依旧,当年并肩作战的情景俨然还在眼前。燕君铭从小跟着他的脚步长大,挨骂多,夸奖少。可是他每次夸燕君铭都是真心实意。现在燕君铭称帝,自然也是一样。燕君铭看出他的真心,非常激动。俨然还当他是自己最尊敬的兄长。
可是他自己不能失了分寸。
何况现在天下一统,他夙愿已了,便再没有什么,比他的妻子儿女来得重要了。
棋归想了想,便道:“不在宫里过夜也好。免得叫人说出去,也不好听。”
燕君行笑了起来,隔着二郎拉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