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醉酒

顾念也有些糊涂了,对于项禾他确实没有十分注意过,这次也不过是短暂的寻常交谈,但是他确实是男子这点顾念十分肯定。

他看着顾之时震惊疑惑的神色,问道:“世子,这衣服……”

顾之时摆摆手,什么都不想说的让他先下去。

项禾回到公主府,跟雁不度说了西城百姓的情况,又提到大师兄将要把程泉带来京城的消息。

雁不度脸上一度浮现出迷茫的神色,项禾看着他疑惑的表情,说道:“师叔,你不会忘了程泉多大了吧?”

雁不度看出项禾的揶揄,马上镇定的说道:“怎么会?”

项禾凑到跟前,一脸看好戏的样子问道:“那他多大呀?”

雁不度挥挥手,把项禾赶远点,转个话题说道:“刘师兄真的觉得程泉可以出师了?”

项禾无聊的坐到窗前的贵妃榻上,说道:“是啊,刘师伯说没什么可以教他,让您再判定一番。出师以后,他就可以收徒或者行走江湖,多潇洒!”

雁不度好笑的看着她,说:“你也可以潇洒的行走江湖。他们什么时候到?”

“我哥说近日,应该没几天了。”回答完,项禾又说道:“我出个公主府都有人堵着,还江湖呢?真羡慕程泉呀!”

雁不度看着她摇头笑了笑,没再说话。

悠闲时光飞,懒散寒鸦渡。转眼间就到了腊月二十八,清早顾之时和母亲一起吃过早饭,正要出门会友,在公主府大门外遇见等候的镇国公府大管家顾谷贵。

顾谷贵看见顾之时出来,赶忙上前行礼,说道:“世子安好。”

这位管家是顾念的爹,能力自然不用说,处事也是极其公道。顾之时停下脚步看着他,问道:“什么事?”

顾谷贵说道:“国公爷和老夫人请您回去商量新年守夜和初一祭祖祷告事宜。”

顾之时问道:“现在吗?”

顾谷贵说道:“今年腊月是小月,明日便是除夕了。”

顾之时看时辰尚早,便点点头,跟他转往镇国公府。结果没过多久,就冷着脸出来了。回到公主府看到母亲正喜气洋洋的看着管家仆役装点门楣,他的坏情绪,渐渐平息。

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又看到那套鹅黄色缅襟鲛纱胡裙,他开始琢磨,到底怎么回事儿呢?

想来想去,突然福至心灵的灵光乍现,他想:如果真是个男子,那也不错,这样武功卓绝的俊才,应该惺惺相惜引为知己才好!况且,男人之间误会好解,没有什么是一顿好酒解决不了的!

想到这里,他叫顾念进来,去雁不度的药庐请来项禾,打算请他出去消遣。

项禾正琢磨怎么拿回自己的武器,还没等跟雁不度求助,没想到顾之时居然来请她喝酒。这也许是个机会,她想了想就跟着一起去了。

看到项禾跟着顾念走来,顾之时又开始迷惑了,以他的判断,这明明就是个穿男装比较英气的女孩子啊?

带着疑惑,顾之时难免暗暗多观察项禾一番。

十六七岁的年纪,小麦色的脸上一双桃花眼,没什么表情的时候也是似笑非笑的眼波流转。云靴劲装衬托身姿越发高挑,发髻高挽精气得很,一副少年打扮,简洁又不失气度。

三人轻装简行,一路走过九江居没停,走过十里香没停,最后他们晃晃悠悠的来到一片气派非常的亭台楼阁跟前。

厚重的大门漆着红彤彤的颜色,门上的铜钉锃亮。门口两个年岁不大的小伙计正瞌睡歪歪的点着头,似乎要睡过去的样子。

三人下马,顾念前去叫醒一个小伙计,小伙计抬眼一看,马上精神抖擞的上前行礼。另一个小伙计拔腿就往里面通报。

小伙计没有多余的询问,径直引着顾之时他们往里,一路亭台高阁曲水流觞假山错落,美不胜收。四人走到一个名为“西情恋栈”的院子才停下,院子门前早有美貌婢女等候。

顾念随手赏给小伙计连同婢女一些银两,顾之时脚步不同直接进院。

项禾一看,二人这是一副常来的模样啊。

果然,走到一座精致的楼台之前,楼台大门霍然打开。里面慵懒的走出一位千娇百媚的女子,她轻倚门扉,笑意盈盈的看着顾之时,檀口微张,轻声问道:“世子爷,今日怎么来迟了?”

美人纤秾合度似玉雕琢,眉目如画,姿态娇媚,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像是三月黄鹂一样好听。顾之时笑着踏门而入,项禾则有些看呆。

看着她呆呆的样子,女子手中三寸小扇掩口,对着她眨眨眼,银铃笑声传出,项禾才醒过神来。她红着脸摸着怦怦跳的胸口,心说:好险好险,差点丢魂了!

进到屋子里,听见顾之时跟美人说道:“楚楚,今日吃清酒淮扬菜。”

楚楚袅袅相随,温柔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和顾念并肩的项禾,说:“可是这位小友的口味?”

顾之时也是猜的,雁不度来自武宗山,武宗山地处东南地区,想来他师侄也更习惯江南菜色。

屋子里清新雅致,将楚楚娇媚的姿容衬托的更加高山白雪,贵不可摘。

几人落座,临水观景。虽处寒冬,屋内则温暖如春,各色花卉娇艳开放,一派繁花似锦。

顾之时踢了鞋子侧侧歪歪的靠在软枕环绕的矮踏上,姿态放松,对着身边的楚楚说:“这位小友是我家贵宾,你好好照顾一下。”

楚楚点头应下,从他的身边来到项禾身旁。少时,美貌婢女鱼贯而入,清酒佳肴悉数端上。

一阵香风拂过,美人端坐眼前,楚楚轻轻柔柔的跟她说着京城风物,项禾的注意力牢牢的被她吸引住。顺着楚楚的话,京城实在有趣。或许楚楚说什么都不重要,在她眼里楚楚这个人完全环绕在氤氲月色里,美得令人目光难离。

顾之时侧着身子慢慢压下几口便停下来,他更喜欢烈酒。透过轻歌曼舞,项禾果真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一样,被楚楚迷得神魂颠倒,也不知道楚楚说了什么,她面红耳赤,呆呆的样子有几分好笑。

暮色微沉,几番歌舞罢了,楚楚从项禾身边回到顾之时身旁。

借着倒酒的姿态,轻轻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顾之时听后,哈哈大笑。楚楚也跟着微笑,不由得多看了项禾几眼,结果却看到项禾摇摇晃晃的“噹”一声,醉倒在案几上。

顾之时挥挥手,让楚楚带着舞姬下去,他自己端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着酒杯,神情落寞。顾念坐在下首,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一言不发。屋里三个人,静悄悄的。

华灯初上,项禾还没有醒。顾之时要顾念准备马车,三人准备回府。

不一会儿,项禾悠悠转醒。她目光迷蒙的看向顾之时,伸手勾住他的衣袖,软乎乎的说道:“谢谢将军哎,今天我好开心。”

顾之时轻笑,没说话。项禾仰着脸接着说:“楚楚姑娘真好看!你说是不是?”

顾之时随意的“嗯”了一声,转头看她,她目光像是小猫一样,正执着的看着他。

他心想:她虽然力气大武功高,醉了恢复少女的软萌,还挺有意思。又一想,确定了她是女孩,以后就不能切磋武功,失去了一个武学知己,有点难过。

项禾突然蹭蹭爬到顾之时身边,问他:“将军今天不高兴吗?”

顾之时没说话,只是看着她。项禾咧嘴一笑,傻乎乎的说:“将军英雄豪杰,万人敬仰,穷点也没关系,还有公主娘亲呢,有什么可不开心的?”

顾之时看着项禾,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单纯的人?傻子一样。看出来,也不该问啊。”

他轻轻推了一下,没推开,项禾紧紧抓着他的衣袖不松开。只见项禾瘪瘪嘴,哭唧唧的说:“我才不开心呢,我二师兄要成亲了,大家却把我骗出来,还说为我好……”

她难过的眼睛湿漉漉的,装满了倔强的泪水,有些让已经甚少心情低落的他,不忍心推开。

今天回镇国公府,刚进到老夫人的院子里,老夫人的屋里就传来一片欢乐。

可是他踏进门去,屋里立刻禁声。

他父亲镇国公端坐在花厅左侧,身后站着一脸温和的顾孟时。上首是他的祖母镇国公老夫人,老夫人脸上的慈爱还没散去,此刻又能对着他接着慈爱满眼。右侧坐着是他父亲爱妾——风姿绰约的杨氏,看他进门赶紧起身行礼,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他们的幸福快乐历来如此,他早已不甚在意。他在意的是老夫人怀里腻着的那个美貌娇憨的少女,那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每次看见她,他都会想:如果当初他亲妹妹生下来,是不是也能软软糯糯笑颜如花?

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软肋,或是爱人或是家人。想要软肋不疼,要么千锤百炼铸成坚硬的伤疤,要么罩上厚厚的铠甲。

可惜,今天眼前的这个姑娘,她还没有那么多时间经历这些。也许是酒喝的有些多,此时他想:如果他有这么个妹妹,是不是也像她一样顽皮扮男装出行?也像她一样跟他说说小烦恼呢?

“因为你二师兄难过?”顾之时无聊的搭上一句。

“嗯!”项禾使劲儿的点头,刚要接着说,脑袋又开始迷糊,她使劲儿晃了两下,一头扎进顾之时怀里,又醉了过去。

顾念进来,就看见项禾一脸红扑扑的睡在顾之时怀里。世子虽然一脸嫌弃且还在发呆,却也没躲开。他震惊的看着顾之时,有些结巴的问道:“世…世子,咱们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