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出走
北风呼啸, 冷越抱紧胳膊朝军营外头走着，刚走出大门正要上马，便见六子迎面走上来。
“冷将军, 我家大将军不见了。”六子过来搀住冷越, 急得连连跺脚。
“干嘛急成这样, 等会儿就回来了。”冷越一开始没多在意, 心想吴笳这肯定是去哪里透透气, 闲溜达去了。
六子哎地叹了一声：“今天大将军下地走路了，受伤的脚也着地了，发现那脚……走得不太顺溜, 他在房里走了好久，然后冲着我大发脾气, 把拐杖扔了出来, 说要把它烧掉。”
冷越心里一惊,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他知道要是吴笳下地走路时发现自己脚没有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一时肯定会无法接受。冷越问道：“那他现在呢？”
“骑马出去了，谁也不敢去拦，已经出去两个时辰了。”
“别急，我到处找找看，要是天黑前他还没回来可能就是出城去了, 就只能明天再找。”冷越上了马, 很快便跑出了很远。
他围着定州城走了个圈, 吴笳平时经常去的地方都看过了, 仍不见人。冬天天黑得早, 很快便看不清路了，他只得先去大将军府。
到了大将军府, 六子说大伙儿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也不见吴笳。
冷越心想，吴笳这一次跑出去应该是不想面对自己脚没能恢复的现实，他向来威风凛凛，突然间必然不愿意那些曾经将他高高捧起的人看到他这个样子，所以他很可能是出了定州城，往别处去了。
冷越向六子道：“晚上城门都关了，明日去各处打听，看大将军从哪个方向出去了。”
隔了一夜，吴笳仍旧没回来，六子带着其他家仆到几处城门打听，得知吴笳昨日从西门出去了。
冷越和几人从西门追了过去，到一岔路要分两路走时，冷越选了一条自己熟悉的路，心想：“从这边走是回稻县的路，这一带我更熟悉，也好沿路打听。”
冷越沿河直行，行至中途，路遇一赶鸭子的农夫，冷越停下来向他打听了一番。
那农夫道：“人长什么样看不清，就只知道人高大，年轻，骑马骑得极快，吓得我的鸭子都走散啦。”
冷越隐隐觉得这农夫所说之人就是吴笳，便加紧往前赶路。
到了一镇上，冷越又饿又渴，猜想吴笳赶了这么远的路，肯定也会在这镇上歇息找东西吃。他下了马，沿路打探，却不见有人说见过吴笳。
冷越看到人群朝前方涌去，走近一些才知道，前方有人在表演杂耍。他看到后面还有大波人朝他这边走来，马已经不好前行了，只好下了马，将马拉到一边，等待人群先过。
“这年轻人没长眼呀，人这么多他不下马来让路！”
冷越听到有人在高声骂着，抬头一看，人群中有一人骑在马上，进退维艰，格外显眼，正是吴笳。
“这么多人挤着，他还不下马？”冷越正疑惑时，立马又意识到了吴笳不肯下马的原因，“他大概是不想被人看到他走路的样子。”
冷越朝吴笳高高挥起了手，吴笳看了眼冷越，很快转过头去小心地驾着马往前走。
吴笳出了人群后，冷越追了过去。
“喂，你闹离家出走呢？”冷越也上了马，追在吴笳后面喊道。
“什么离家出走，闷了这么多天，出来走走不行啊？”吴笳回头道，语气有些不耐烦。
冷越赶到吴笳前面将他截住，吴笳由于刚刚在人群中一时焦急，脸色还有些泛红，他朝着太阳照过来的方向看去，道：“我就想出来走走，晒晒太阳，人都霉了。”
“你真没事？”冷越看吴笳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不信他真的是出来晒太阳的，他知道吴笳向来要面子，肯定不会承认自己因为一时受不了脚跛了的打击而离家出走。
“我能有什么事，昨天是发了一通脾气，就不想闷家里了。”吴笳看着远方，漫不经心地说着，但语气中仍然透露着心情的低落。
冷越下了马，指着前面一家酒馆道：“走，我饿了，下去吃点东西。”
吴笳紧紧地握住缰绳，道：“我不饿，我不去。”
“难道你准备一辈子不下马？”
冷越一语戳中了吴笳的痛处，随后又觉得自己话出口得太快了，有些心疼和内疚起来，柔声劝道：“就当陪我吃嘛，我都要饿死啦。”说完又伸出手去扶吴笳。
吴笳完全不理会冷越伸出的手，从马上像正常人那样跨了下来：“不用你扶，我全好了。”
吴笳在冷越身边站定时，却不迈出一步，怔怔地在原地站着，脸上神色越来越难看。
冷越知道，自己越是看着吴笳，他心里会越是不好受，只好像平时那样拉着吴笳向前走。
吴笳终于迈开了步子，冷越突然间心里像撕拉了一下那样疼，他能感觉吴笳的步子是不稳的，两个人的喘息也是乱的，可这一刻，他觉得能这样陪着吴笳走，很安心，很满足。
两个人进了酒馆，就近找了个位子坐下，冷越为了让吴笳忽略旁边几桌的人看过来的目光，便和吴笳刻意说起话来。
冷越说话间，听到了背后传来刺耳的声音。
“咦，年纪轻轻脚跛了，真够可惜的。”
“听说啊，咱们宋国大将军脚也坏了。”
“真的？还有这样的事，那以后如何面对将士和朝臣呀！”
冷越想盖过后面这声音，大声叫了店小二点了七八样菜。吴笳也装作没听到后面这对话的样子，和冷越一起痛痛快快开始吃起了东西。
冷越吃饱喝足，一抹嘴，才发现身上没带半个钱。
吴笳看出冷越是在找银子，从腰里掏出一袋银子扔到桌上，得意地说道：“别慌，大爷有的是钱。”
冷越抓起那一袋银子，开心得放手上颠了颠，倒出一颗在桌上，剩下的全塞到自己腰里，道：“拿了你的钱，你也没法跑远了，跟我一起乖乖回去吧。”
“要回去你回去，我不回去。”吴笳说着打算起身。
冷越看着吴笳冷漠的神情，猜到他这会儿还是不想回到他熟悉的定州去，便追上他道：“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冷越和吴笳一同出了店门，朝稻县所在的地方望去，突然间生出一个想法，道：“不如，咱们去稻县，从这儿过去也只有一个时辰的路了。”
冷越知道，以吴笳这性子，劝他回去他是不会听的，还不如陪他在外面浪荡几天，他心情一好，或许就想通了。
“那等这些钱花光了，总能回去了吧？”冷越问道。
吴笳准备上马：“钱没了，就卖你的马。”
冷越拍拍马头，指着吴笳道：“无敌，他老和你过不去，凶他！”
无敌朝吴笳翻翻眼白，做出一副不喜欢他的样子。
两人上了马，朝着稻县的方向奔去。一路阳光和煦，马蹄轻快。
行至一山间草坡，四处寂寥无人，一群麻雀飞过时翅膀的噗噗声都能听得清楚。
“我得躺躺，我太瘦，屁股痛。”冷越将马拉住，准备下马。
吴笳也跟着下了马。两人朝那草坡草丛绵软处走去。
冷越明显感到吴笳的脚步轻快许多了，好似开始忘记自己走路与他人有什么不一样了。冷越也不回头看他，免得他心里又生疙瘩。
吴笳突然加快脚步，从后面追上冷越，手伸向冷越的肩头，跳起来做出要冷越背着他的姿势。
冷越背上突然间加了个人的重量，压得他一个趔趄，脚下一没踩稳，膝盖便已跪到地上。吴笳看到冷越狼狈的样子，得意得笑出声来。胳膊完完全全将冷越抱住，头搭在冷越的肩头，呼哧呼哧累得喘个不停。冷越本来还在挣扎，听到吴笳的喘息声，顿时感觉自己全身都僵住了，他慢慢转过头，嘴唇在吴笳的耳边，下颌，眼角上轻轻吻了一路。
吴笳猛缩了一口气，一手勾着冷越的脖子，另一手捂着冷越另一边的脸颊，朝他嘴唇上深深地吻了过去。
冷越闭上眼睛，在太阳的照射下，他眼前仍然有一片红光，他感觉被周身的温暖包围，和吴笳一起沉入到了一处绵软，带着太阳的温暖的味道的地方。唇齿间的交流，能感受着对方心里的悸动，每一次稍向前的触碰都是在向对方表达自己心里的欢喜。
冷越将吴笳稍稍推开些，慢慢睁开眼睛，太阳光照得他又想将眼睛眯上，眼睛一眯时，嘴角也上弯了。
“冷越，你眼里在发光，你喜欢是不是？”吴笳手伸向冷越的后脑上，轻轻地抓了抓。
冷越呆呆地看着吴笳那藏得很深的眸子，好像那里有一种力量要让他迷失心智，要将他吸了过去。他身体往前倾，将吴笳推倒在草地上，为了防止吴笳立马翻上来，他狠狠地朝他压了过去，头压进吴笳的脖子里，沉醉在他所熟悉的味道混杂着枯草在太阳照射下散发的味道当中。
在他闭上眼睛不停亲吻吴笳时，感受到吴笳的手一直都在环绕着他，自肩以下，他像是腾空了一般不受控制。一股熟悉的温热触感伸向他背后的肌肤，这突然而来的贴近让他微微颤抖，贴在吴笳耳边的喘息也变得猛烈和慌乱。
随着吴笳发出一声低沉的声音，冷越感觉自己被吴笳抱起，两人一起翻了个滚，他的头与草地一接触好像在不停往下陷，他抱紧吴笳，想让两人一起沉入到那太阳下的温暖和自如当中。
来自吴笳身上的温热触感越来越多，所受衣带的束缚越来越少，冷越像是在太阳光里睡了过去，做着一场甜蜜得发痛的梦……
“冷吗？”
冷越听到吴笳的声音，好像突然间醒了过来。他睁大眼睛看着吴笳的深眸，像水一般沉静而温和。
冷越摇了摇头。吴笳直起身子，将铺在冷越身下的衣服给他合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