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娜说的没错,姑娘的手段不是我们能够比得上的。他日,我若不是因为身体羸弱侥幸留在府中养病,恐怕也和那些可怜的姬妾一样被送回娘家了吧。”苏琴冷笑道:“姑娘何须过谦,你的手段,苏琴是望尘莫及。今夜找姑娘,苏琴没别的意思,只希望姑娘怜惜着和大人的情分,行事不要太过分。”
苏琴的脸映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出奇的美丽。
有那么一刻,梅良辰愿意相信苏琴是真心实意爱着耶律清歌,尽心维护他的。可是越美丽的东西越经不起碰触和深究,苏琴也是一样,她怎可能在大战之前还有闲情与情敌打嘴官司……
梅良辰真心笑了。
她幽幽垂下眼眸,反问道:“那苏琴姑娘要我如何做呢?难道要我千里寻夫以表忠烈,或者是和牧仁将军一样踏上城楼和江宋军队作战?”
苏琴震惊地盯着她,似乎不敢相信她会讲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你即便做不到这些,也该为府人竖起榜样。难道整日介混迹军营闲逛,夜晚沐浴泡汤,才是你身为将军宠爱之人应做之事?”
嗬。
真是义正言辞的大道理,从月下美人的檀口中铿锵而出,却也带了十成十的力道。
梅良辰这时反而带了笑,问道:“苏琴姑娘是要向将军大人告发我,是吗?”
苏琴噎了一噎,眸光闪动间,冷声道:“不是我一人之意,而是王府上下的意思。今夜,我规劝与你,如若再不听,我会派人向将军报信。”
“噢……”梅良辰笑着点头,道:“那随苏琴姑娘之意吧。只是,希望姑娘派去之人能幸运地入城,找到将军大人才好。”她趁苏琴表情惊怔之间,起身告辞。“春夜寒峭,我先回去睡了,姑娘也切莫深坐,小心着凉。”
梅良辰离去不久,巧心从园内小道急匆匆的赶来。她扶着额头冒出冷汗的主子,怜惜问道:“主子,你脸色不好,是心疾又犯了吗?”苏琴自从失子失宠之后,还未曾与人有过如此长时间的交流,她等在竹林之外焦急万分,可是碍于苏谷娜的面,却不便表露出来。
苏琴靠在巧心的身上,连走路有些虚飘。“不妨事。巧心,你陪我再坐会子吧。”
“嗯,行。”巧心把她安置回石凳,用随身带着的手炉贴在苏琴的背心处,来回摩挲着。“好点了吗?主子,您身子实在不行的话,咱们不做了吧。”
苏琴坚决摇头道:“我此生的目的只剩下一个,那就是报仇。无论是乌雅琪琪格,还是梅恩吉雅,我都要让她们不得好死!咳咳……咳咳咳……”言语太过激动,苏琴俯下身,呛咳起来。
“是奴婢该死,不该翻嘴给主子。如果不是奴婢多嘴,主子也不会病体未愈就急着复仇。”巧心心疼的拍抚着苏琴的脊背,责怪自己。
苏琴的唇角撇出一抹冷笑,眸光中尽是寒意。“咳咳……巧心,我该感谢你才是。如果不是你劝我留在王府中重获大人宠爱,又怎会得知梅恩吉雅的秘密……哈哈……咳咳……巧心,我会抓着这唯一的机会通知族人,通知他们寻机告知永康帝,梅恩吉雅的身世之谜……哈哈哈……梅恩吉雅……乌雅琪琪格……你们都会不得好死的……你们都要为我的孩子偿命……哈哈哈……”苏琴的笑声尖锐,面目狰狞。这一刻,她宛如被仇恨附体的厉鬼,昔日里美撼凡尘的仪态宛如浮云般消逝无踪。褪去了华丽温柔的外衣,她已然沦落成一个被命运折磨,满心怨恨的女人……
铁骑军军营。
春日的朝阳,映红了草原的天际。一天最好的晨光里,梅良辰跟着司马营的兵卒策马驰骋在辽阔的草场寻找放牧的地点。
司马营除了巴特尔,无人知晓梅良辰是女的,包括和她兄弟相称的马竿,也以为曾在猎场救了将军大人的梅恩小子,是走了狗屎大运,才被将军带入王府好吃好喝招待着。
马竿今日与往时有很大的不同,他虽骑着马,可明显心不在焉,几次遇到好的草区,都被他黏在北地城的眸光忽略掉了。
梅良辰用马鞭捅了捅他,笑着问道:“怎么,还想着骑马打仗,报效国家呢?”
马竿扯扯马缰,回神正色道:“草原的男人就是为了报效国家而生,只有为部族赢得荣誉,为亲人争光,才能称得上真正的勇士。”说罢,他朝北地城楼的方向挥了挥鞭子,悻悻然地说道:“真想去前线亲手杀几个敌人,还我国土安宁。可惜啊,我这个无名小卒子只能守在臭烘烘的马厩里喂马放牧,连江宋贼子的脸都看不到!”
梅良辰心中感概,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连小小养马倌面对战事都能不惧不缩,渴望上战场杀敌,勿论是冲在最前方的将士了。
“我们把军马喂好,又何尝不是报效国家?如果没有我们做坚强后盾,将士们也不可能没有后顾之忧,英勇杀敌!”梅良辰开导他。
马竿摇摇头道:“你不明白的,梅恩。总有一天,我要像健锐营的勇士一样披挂黑甲,与敌人兵戎相见!”
梅良辰撇唇笑笑,没有回应。马竿想去健锐营,也不是没可能,只要她和牧仁说一说,走走后门,指不定会破格收了他。可是健锐营是铁骑军的精锐,战场上的尖刀,和中国的特种部队性质差不多。马竿喂马是把好手,也会一些摔跤和射箭的技能,可这些本事拿到战场上,估计没等亮出来就身首异处了。
她不能害他,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可梅良辰没想到的是,一个男人,一个热血男人对胜利的渴望,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