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几年前开始,咱们村落就总是遭受齐国欺负,整座雪原最靠近大兴岭的就是我们,所以齐国兵才肆无忌惮的,这样就算抢了我们,他们撤退也快,可恶,刚才就不该放那些渣滓回去。”
首领巴达对齐国已是痛恨入骨,说话时就难免激动了些。
赵逸和韩峰被奉为功臣上宾,坐在巴达首领的东侧,韩峰不禁问道:
“这种情况,你们有没有告诉官府,让官府派兵来镇守?”
巴达首领哼哼两声:“官府才不会管我们的死活。两年前我带着族人去了辽阳行省,官府根本没把我们当回事,直言我们这个雪原不适合镇守,让我们自行防御,简直混账。”
赵逸蹙眉愤慨道:“这里也是萧国的领土,他们凭什么这么说?”
巴达首领叹了口气,对大家举杯:“好了,今天高兴,就不提这些混账事了,来,大家举杯感谢赵兄弟和韩兄弟的鼎力相助,让我们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
窝棚中的汉子们异口同声,对赵逸和韩峰纷纷举杯,用鄂温克族的语言对他们道谢。
赵逸和韩峰晚上回到窝棚之后,将今日的情况也告诉了一番步覃,步覃靠在软垫上,听他们说了之后,也深深的叹了口气: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萧国有这样的官,国之不幸啊。”
韩峰想了想后说道:“爷,我记得辽阳行省有个叫李毅的总督,为人正直刚毅,这事儿若是能够跟他协商,说不定会有效。”
步覃沉吟片刻后:“李毅的确是个不错的官,但如果是鄂温克族的人去找他,怕是也没那么容易。”
赵逸从旁插嘴:“爷,我记得有一年李毅进京,我和韩峰还请他喝过酒,有点私交,要不我和韩峰走一趟?”
“……”步覃没有说话,韩峰却持反对意见:“我们怎么能出现呢?别忘了,我们如今的身份可不那么光亮了。”
席云芝听到这里,不禁说道:“一路走来,也只看到皇榜有我和将军的画像和名字,但是却未见你们俩,所以,你们的身份也未必是不光亮的,再说我们确实也受了巴达首领好多恩惠,我觉得能帮助他们的地方就尽量帮着吧。”
说完,席云芝便看向步覃,韩峰就又开口道:
“可是,如果我们真的帮鄂温克族喊来了朝廷的兵来镇守,那我们在这里可就待不下去了。”
步覃看了看席云芝,见她面露为难,不禁开口做最后决断:
“我们也不能一辈子都待在这里,总归要走,不如在走之前帮他们一把。明日一早你们就和巴达首领再去一趟辽阳行省,对李毅说明这里的情况,让他尽快安排通知辽阳总兵派人来雪原镇守。”
赵逸和韩峰得到了步覃的指示,便就没再说什么了,点点头就出去跟巴达首领商量这件事去了。
他们走后,席云芝忧心忡忡的说:
“夫君,如果朝廷真的派兵来了,那我们又该何去何从?这两三个月来,我们在这里过的甚是安稳,对你的伤也大有裨益,如果接下来又要奔波的话,我怕……”
步覃握住她的手,安慰道:
“我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如今只剩下休养,慢慢的恢复的体力,所以赶路不成问题,这么远的路都走过来了,天下之大,总有我们容身之处,放心吧。”
席云芝靠入步覃的怀中,点头说道:“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步覃在她颊边亲了一下:“相信我,我会好起来,不会让你们娘儿俩跟着我过苦日子的。”
席云芝将自己的头埋得更深,恨不得将自己镶入他的心间:“我们不觉得苦,只要你好起来。”
“……”步覃将双手环过她的腰肢,声音出奇的冷静:“从前我觉得只要忠君爱国,就可保家人平安,但是残酷的事实告诉我,就算忠君也未必能有好下场,当今皇上有谋略,有智慧,有手段,但却心胸狭窄,生性多疑,睚眦必报,这样的人即便做了皇帝,也会成为一任暴君,最后生灵涂炭,遭殃的只会是百姓。”
席云芝将头微微抬起,看着自家夫君,只见步覃也转过头,与她对视,轻吻了一下她浸在咫尺的唇瓣,说道:
“我不会再向从前那样心慈手软,因为我有了你们,再也输不起了。”
“……”
韩峰他们与巴达首领商量了一番后,他们便决定第二天一早,和巴达首领一同走出雪原,再去一趟辽阳行省去找总督李毅告知雪原这一军情。
巴雅自从被赵逸和韩峰当场拒婚以后,就一直心情不好,席云芝在大灶上做了一些土豆烧肉跟炸盒子,让刘妈给她送过去。
小安这几日和阿武哥他们几个族里孩子成天疯跑,小安也不会玩儿什么,就知道跟着大孩子后头跑,就这样,他还玩儿的不亦乐乎,每到吃饭的时候,席云芝总要出去找两圈,才能把那个像泥娃娃一般的小安抓回来,然后强迫的洗干净,可吃完饭,她一不留神,那小子就又跑出去继续疯了。
席云芝跟步覃抱怨,问他说要不要显一显做娘亲的威风,把他的小腿揪起来,啪啪打几下屁、股,他才不至于那么疯。
步覃却不以为意:“男孩子疯点儿没事,别管他了。”
“……”
席云芝觉得有点头疼,不过既然步覃这个当爹的都说没事儿了,那她若是太过溺爱也不好,算了,随他去玩儿吧,只不过,想起他们不久之后可能就会离开鄂温克族的事情,席云芝还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小安刚处起来的小朋友。
当天晚上,席云芝抱着小安在睡觉,突然却被步覃拍醒,睡眼惺忪的转过身去,只见步覃不知何时已经从铺上起来,对席云芝小声说道:
“外头有动静,看样子来了不少人。”
席云芝从床铺上坐起,忧心的问:“会是什么人?”
步覃摇头,想了想:“怕不会是什么好事,我们最好去通知大家赶紧躲到地窖里去。”
席云芝看着步覃不像是说笑,赶紧下铺穿衣服,指着小安问道:
“小安怎么办?”
步覃将熟睡的小安用床单裹好抱在手上,对席云芝说:“我抱在手上,快去,声音越来越近了。”
席云芝点点头,便就掀开帘子出去了。
走到离她们最近的窝棚,小声的在外面唤着里面的人,不一会儿里面就有人披着衣服走出来,席云芝跟他说了一番说外头有人,让他们赶紧起来躲进地窖。
那人半信半疑,走到窝棚外看了又看,就是不行动,席云芝见他不动也没办法,只好又去通知第二家。
步覃抱着小安刚刚出来,外头就传来一声轰隆的炮声,整个部落都震动了,人们纷纷跑出窝棚一看究竟,席云芝和步覃见状便知道这时候她们再去叫人也已经来不及了。
齐国的兵扬着旗帜,趋着一座小炮便就在雪原那头打来了村口。
部落的人们纷纷吓得四处逃窜,惊叫声此起彼伏,因为巴达首领和族里一些有能耐的男人们都不在,所有,大家都没了底气,席云芝跑到人群中大喊:
“大家不要慌,冷静点,赶紧去地窖,东西都别拿了,保命要紧!”
可是鄂温克族的人并不是每一个都会汉文,所以对于席云芝的话,大多没有听懂,依旧慌乱的四处逃窜。
齐国的军队终于包围了这个世外桃源般的村庄,村里多的是老弱妇孺,哪里斗得过齐国正统军人的铁蹄铮铮,在一阵嘶嚎遍野的烧杀抢掠之后,一百二十个族人全都无一幸免,沦为了齐国的俘虏,被一个连着一个,押着走入了大兴岭。
席云芝和步覃虽然比旁人发现的较早,但因为失去了武力的庇护,他们也与鄂温克族的老小一同陷在了被俘之列。
小安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被爹抱在了风雪之中,看着四野苍茫,就是没有人说,小安也知道在他睡觉的时候,周围发生了大事,他想在步覃怀中探头,却被席云芝按了下去。
步覃和席云芝的脸上都抹上了炭灰,他们一如被俘的鄂温克族人那样,低着头,踩着脚印,尽量低调的混在俘虏致之中,等待逃跑的机会。
他们一路从风雪飘洒的雪原被押到了大兴岭的一处山道,沿着山道又走了大半日,然后上了一条大船,船上高高扬起的旗幡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齐’字,席云芝看了一眼步覃,见他神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跟众人一同被押在甲板之上。
接连走了快一日,大家都没吃过什么东西,小安已经连续在席云芝耳边说了好几次他肚子饿了,正发愁之际,只见甲板上突然走出一个船官儿,他的身后跟着几个士兵,每个士兵手上都抱着一只木桶,桶里全是米饭,也只有米饭。
他们将桶传到每一个鄂温克族人面前,让他们每人都抓一把米饭,就这样干吃。
这种伤人自尊的事情若是平时,大家肯定不会忍受的,可是如今他们面对的是齐国军队,只要稍微反抗,等待他们的定然就是无情的钢刀,所以,大家虽然气愤,但也十分配合的抓饭吃了。
席云芝和步覃也每人抓了一把,刘妈和如意如月见他们都吃了,便也跟着抓了,席云芝自己先吃了一口后,觉得米饭虽然有点干,但也勉强能入口,就一块一块掰着送到小安口中,席云芝觉得现在肚子还不是很饿,她就用自己帕子把剩下的米饭卷了起来,步覃也只吃了一口,席云芝见状,便也将他的饭一同收起,藏在小安怀中。
小安被她用一条床单绑在身上,因为他个头小,雪原的积雪足以到他的胸前,根本走不了路,于是她就想了这个法子,这样抱着他走的时候,既不会费太大的力,小安也相对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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