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绣坊是金克振在临州办的一个绣坊,二十多年前也曾是名震江南的第一绣庄。
后来,金克振病故,良绣坊由于经营不善,便一年年地萎缩下去,还留在这里的绣娘也是零星可数。
但是,良绣坊所在的位置非常好,城中心,正是繁华热闹的地方,又是前店后纺的格局,占地面积不小,这样的优的条件,自然吸引了许多商人的视线。
其中,对于良绣坊最为虎视眈眈的就是黄鳝了。
黄鳝算是临州城有头有脸的富商,就是手段蛮横,只要是他看中的,不管是偷是抢,都要拿到手,几乎是屡试不爽。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临州商场的地头蛇,却也有对手,那就是良绣坊如今的负责人锦娘。
说起锦娘这个人,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曾经是天下四大名绣之首,一手锦绣独步天下,无人能及。
金克振死后,良绣坊便由锦娘负责。
别看锦娘是个女子,却也是个硬气的,二十年来,不管黄鳝怎么威逼利诱,她就是不肯退一步,至今也不肯将良绣坊交出去,为了守住良绣坊,她甚至牺牲掉了自己的一双手。
所有人都说,锦娘这人重情重义。
而黄鳝最怕的,就是锦娘这种软硬不吃的人。
二十年了,就是养个孩子,如今也都娶妻生子了,可是,他却还没将良绣坊收入囊中。
随着时日越久,黄鳝越是气急,他难以想象,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女人耗这样久。
再有耐性的人,此刻都要被逼疯了。
这天,黄鳝又来到了良绣坊。
“锦娘,半个月不见,你看起来气色不错啊。”
黄鳝坐在那里,偏胖的体型,坐得倒是板正,端着茶碗,圆润的一张脸上堆着咪咪的笑意,看着面前的女子。
二十年过去了,当年那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也已被岁月蹉跎成了四十岁的女人,脸上,细微的皱纹拿粉怎么也遮不住了,然而,尽管如此,在黄鳝的眼里,这个女人,仍旧是美的,他不相信,有哪个女人,过了四十岁,还能像锦娘这样,风韵犹存。
是啊,可不是风韵犹存吗?那身段,那气态,仿佛不曾被岁月剥夺,反而,年岁越大,越显出味道来。
只可惜,这样一个出色的女人,到头来,竟是仍旧孑然一身。
金克振这小子还真是够祸害人的,好好的一个美人,都被他误成这般境地。
锦娘站在那里,看着黄鳝,以及他身后站着的家丁们。
她应道:“黄老板气色看着可比我好多了。”
“呵呵呵,实不相瞒,昨儿个刚过完了四十三岁的生辰,心情好,自然,看着气色就好了。”
锦娘呵呵冷笑:“是吗?不知,黄老板今儿个来,又是有什么事?”
“锦娘,你是个聪明人,难道不知道我为着什么来的吗?”
锦娘看着他,眼睛微微一眯:“黄老板,这都二十年了,你还不肯罢休?”
“你也说了,都二十年了,能罢休,早就罢休了,还能挨到现在?”黄鳝喝了口茶,说道:“说真的,锦娘,我们都斗了这么久了,都该闷了吧?”
“所以呢?”
“今儿个,我也不想搞什么别的方法了,我们两个就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好好聊一聊。”
良绣坊外面早就挤满了人,一个个伸颈往里面看着,听着这两人之间看似平静的对答,心里纷纷猜测,这是又有一场热闹看了。
金鑫带着子琴到绣庄的时候,就看到一拨的人将绣庄的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个个还窃窃私语的,幸灾乐祸的样子,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他们兴奋的事情。
金鑫留心去听,就听到几个人在那说着了。
“真想不到,这两人死对头当了二十年,今天竟要做起亲家来了!”
“什么亲家,怎么可能!锦娘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怎么可能跟黄老板做亲家?”
“怎么不可能?这都珠胎暗结了,不赶紧着定亲事,怎么了结?”
“你说的倒也是……虽说如意姑娘只是锦娘的义女,但好歹也是呵护着长大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不管?”
“我看啊,锦娘这回算是彻底栽在了黄老板手里了,这良绣坊的主人不久之后也要改姓黄了。”
子琴在一旁,也听到了这些话,不由得看向金鑫:“公子……”
“先到挤到前面看看情况。”
两人费力地往人堆里钻,好半天,才终于挤到了最前面。
“啪!”
才到前面,就听到一道清晰的掴耳光的声音。
金鑫看过去,就看到一个女子摔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脸颊,眼眶通红,泪水涟涟的样子,而她的面前,则站着一个中年女人,高挑的身子,昂然地站在那里,肃穆的脸色中带着愤怒和失望,目不转睛地瞪着那年轻女子。
“哎呀,锦娘啊,你下手这样重做什么?”一边,黄鳝从椅子上起身,走过去要扶人:“如意,没事吧?”
叫如意的年轻女子却躲开了黄鳝伸过去的手,瞪着他:“走开!”
黄鳝看着如意,鱼尾纹微微地皱了皱,眼中有隐忍的怒火,但是,面上却是状似不在意地笑了下:“行,行,我走开,走开行了吧?”
说着,黄鳝真就走开了,回到座位上,继续喝他的茶去了。
锦娘僵直地站在那里,瞪着如意:“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收场!”
如意看向锦娘,眼神不似在面对黄鳝时那般的敌意和愤恨,而是羞愧和委屈的,她抿了抿唇,说道:“娘,我不会嫁给他的。”
“不嫁她?”锦娘气急反笑:“既然不愿意嫁他,你又为什么要和他做那种事!我一直是怎么教你的,你都忘了吗?”
“娘……”
“行了行了。”这时,黄鳝又开口了:“锦娘,都到这个份上了,再追究这些有什么用呢?我也知道,你从小把这孩子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见不得她委屈,既然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黄家的,那我黄家一定会给她个说法。你放心,如意进门,绝对是明媒正娶的正室,我也绝不会让我家那小子亏待了她。我看哪,与其在这里追究,倒不如我们到里面去,好好商量商量这两孩子的婚事,如何?”
锦娘听着黄鳝的话,心里那个气啊,怎么也没想到,挺了二十年,眼看着就要让黄鳝放弃了,竟然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她也是想不通,这个如意,自小心气就傲,怎么就,怎么就和黄家那个混小子搅到一块去了,到底什么时候的事,她竟一点也不知道!
她抬起头来,晦暗的目光,狠狠地瞪着黄鳝,她知道,这事肯定跟这人脱不了关系!
黄鳝,果然是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无所不用其极啊。
二十年了,她原以为自己已经了解透了他的手段,却还是百密一疏。
关键是,谁能想到呢?
她看了眼还在掉眼泪的如意,心里更是气闷。
黄鳝见她不说话,又问道:“怎么,该不会狠心到宁愿让自己女儿饱受世人白眼地过活,也不愿跟我做亲家吧?”
“亲家?”锦娘冷笑:“黄老板说得轻巧,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吗?你做这一切,哪是真要对如意负责,是真要跟我锦娘做亲家?你是为着这良绣坊!”
黄鳝眉一抬,动了动下颌,说道:“呵,就算是又如何?”
他的脸上再无笑意,一双眼睛冷酷至极,就那么冷冷地看着她,面无表情的,光看着就让人感到寒意。
锦娘抿唇,两手不禁握紧:“黄老板,你该不会以为对付好我们母女俩,这良绣坊就是你的了吧?你可别忘了,这良绣坊的主人姓金,可不是我绣娘。”
黄鳝却又笑了,说道:“我自然知道这良绣坊的主人姓金,不过,金克振不是早就死了吗?二十年了,也没见金家有什么人认真来管过这里,想也是,这良绣坊近年来入不敷出的,可是一点油水都捞不着的地方,你确定,他们还在乎这里吗?而且我也知道,这良绣坊的地契,金克振临死前就交到了你手里。”
照理,这样的话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出来的,但是,黄鳝却不在乎,反正他的行事作风,临城人都知道,他也懒得搞虚的那一套,在别人面前装清高。
何况,眼下,他自信这良绣坊已经是唾手可得,既如此,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于是,他便将所思所想全说了出来:“我知道你锦娘厉害,必须承认,我从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你这么难缠的女人,在我的打压下,居然硬撑着把良绣坊守到了现在。只是,事到如今,我看你也别再为难自己了。”
“我不会把地契交出去的。”
“你会交的。为了你的女儿,你也会交的。”黄鳝却笑了,一双眼睛里,充满了得逞的笑意,就好像,东西已经到了他手上似的。
“不巧,恐怕不能交到你手上了。”突然地,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
总算写出来了,有些晚啊。唉。原谅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