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沁珠伏在枕头上,呜咽不止。昨夜将军回到府里,她曾经去找过他,可他只简单地说:有什么话,过几日再说。
他现在,连话都懒得和她说了是吗?
他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好几个月不见,他对她没有一丝眷恋,那么是否,她在他面前的日子也到了尽头?
今天是他大婚之日,全府上下都浸淫在喜悦中,唯有她觉得仿佛末日来临,心境苍凉悲哀。
外面鞭炮声炸响,接着是大声的呦喝。想必接亲回来了。她抹了把脸,到铜镜面前照了照,双拢了拢头发,方才走出屋子。不管如何,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今日的耶律赦,穿了大红衣裳看起来喜气洋洋,眉眼间都含笑意,和往日那个冷洌的他完全不同。这样的笑容,她从未见他有过。自己果然连快乐都不能给予他么?
新娘子娇小玲珑,她的视线留在她的身上。明明很娇小,但给严沁珠的感觉却是,她似乎有身孕。
接着嗤笑一声。怎么可能有了身孕将军还将她迎娶过门呢?将军又不是傻子,皇帝也不可能让爱将戴这样的绿帽。
新娘被送入洞房,她倒是想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天香国色,让将军同意了大王的赐婚。
可,现在似乎不是时候。耶律赦抬头的瞬间看到严沁珠,她报以温柔一笑,那笑在耶律赦眼里,看起来却有些悲凉。他的眉皱了皱,没说什么,往外面走去。
耶律赦在经过角门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中年男子。他觉得有些眼熟,可似乎这人又不是将军府里的人。他问那男子道,“你是谁?”
“小的是新来的,管柴房。”
耶律赦点了点头,方才离开。这个人看起来,怎么感觉这么像……像谁呢?他脑海里闪过这个意识,真正让他想起来像谁,却又摸不着方向。
直到宾客散尽,夜已深沉,耶律赦才回屋。他命拉姑将流香和两个小宫女带去休息,房中便只剩他们俩。耶律赦掀开她的盖头,见她含羞带涩低头望着自己的手,嘴角漾出喜悦,“夫人。”
晓霜笑出声,抬头看了他一眼。耶律赦亦笑了,二人吃了合卺酒,耶律赦方道:“终于娶到你了。日后我会好好待你,从前我的不好,对不起,请你原谅。”
晓霜心里满满的感动。他替她解去发簪,垂下如水乌发,再替她宽衣,二人躺到床上,只是静静搂在一起。“这么多日旅途,想必累坏了吧?”
“还好。”她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感到安心。“阿赦——以后我这么叫你可以吗?或者要叫你相公?”
“就这么叫吧。”他拥紧她。今天大概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天。
晓霜撇开一些距离,主动亲吻的住他的嘴唇,轻柔地辗转,见他无动于衷,睁开眼睛,看到他含笑的眸子,刹时红了脸,“怎么了?”
“可以么?”
晓霜红着脸点了点头。他火热的唇便压过来,带着燎原的热度,将她融化。
次日一早,晓霜醒来的时候耶律赦已经醒了,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晓霜摸摸脸,“怎么这样盯着我看?”
他吻她的额,“幸福满溢。”
晓霜笑了,忽然觉得一阵反胃,忍不住呕了声。他紧张道:“怎么了?”
“不要紧。害喜而已,好久不曾想吐,大约昨日吃得太油腻了。”
“我命厨房给你做些清粥来。”耶律赦起身,晓霜也起来披了衣裳,流香和蓝织田打了水进来服侍他们。
在看到新夫人的时候,蓝织田眼睛直了。“你,你……”
染晓霜微微一笑,“是我。织田。”
蓝织田一副见到鬼的样子,不是说将军娶的是位郡主吗?怎么会是染晓霜?难道,难道说她一直都是郡主,以前落难到他们家,结果他们还欺负她……啊……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脸就吓得苍白。耶律赦淡道,“以后可得好好照顾夫人。听到了?”
蓝织田急忙点头如捣蒜。染晓霜亲自拧布巾给耶律赦擦脸,他说:“这些交给下人做就好。你好好养胎。”
养胎?蓝织田更是吃了一惊。流香倒没有太多惊讶。虽然晓霜从未告诉过她,但从她的举止和刚到皇宫食欲不振的模样来看,她当时是有这么猜过的,只是不敢说。
蓝织田服侍过他们,飞一般跑到静香院。袭雨直接伸手按住嘴唇,“嘘,别吵,夫人刚刚才睡着一会儿。”
蓝织田道:“还叫夫人呢。将军房里那位才是正夫人。”
“那不然要怎么叫她?我还不想对不起咱这张脸,若有叫错,一巴掌就会摔过来。”
蓝织田叹息,“她一直都是这么个脾气。对了——你猜我们的新夫人是谁?我想打死你都想不着。”
“大王赐婚的郡主,这还有什么好猜好想的?”
“笨,若果然是那样,我还会这样说吗?”蓝织田在她耳边说了两句。顿时袭雨眼睛瞪大,“真的?天啊……她原来就是郡主?”
“想是如此。具体如何也不知道。只是以后可得好生候着,不然咱们脖子上的脑袋可不保,人家可是皇帝亲赐的呢!”
袭雨点着头,指了指屋子里面,压低声音:“她若是知道,还不怎么生气呢!”
“生气也不管用。再说,她有什么生气的立场呢?”
两个丫头嘀嘀咕咕,房间里没睡熟的严沁珠火大地起来,“你们两个要碎嘴不会滚远点?在我门口乱嚷什么?”
两人唬了一跳,连忙奔走。
严沁珠昨夜一宿没睡,早上头重脚轻,伏在枕头上,却再没有睡意。想昨日不曾见到那个“郡主”,今日必要见一见。便起来叫袭雨过来梳洗了。见蓝织田也在,便问她:“早上可去服侍将军了?”
“有。”蓝织田老实地说。
“新夫人见到了?长得如何?”她问得云淡风清。
蓝织田支支吾吾,“呃……”
“怎么,长得难看?”
“不是,”蓝织田说,“稍后去偏厅用餐,二夫人就会知道了。”
她这么说倒是勾起了严沁珠想要一探究竟的欲望。她梳洗之后便到偏厅,耶律赦和他的新夫人走在她的前面。他揽着她的腰。两人从背影看上去就显得无比登对。再次觉得这个身影好熟悉,仿佛,似乎……
她加快了脚步,到他们跟前,目光在触及晓霜的脸时,倒抽了口冷气,往后退了两三步方才站稳。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耶律赦又看她,“你……你……”
耶律赦淡淡地说,“怎么了?”
严沁珠盯着他和晓霜,“她怎么会在这里?”
“大王赐婚的新娘,不在这里要在哪里?”耶律赦反问。
大王赐婚的新娘,染晓霜?!她就是那个郡主?她不相信。这是个骗局吗?
可,这有什么可骗的?染晓霜现在人已经是他的夫人,他们拜过堂,不像她,只是小轿子抬到他屋子里,便算作是他的人了。眼眶里迅速凝聚眼泪,但她不能在他们面前掉泪,转身飞快地离去。
晓霜的眉拢了起来,看耶律赦道,“她……”
“不要紧。走吧。”他扶着她的肩到偏厅用餐。
晓霜今儿穿了件鹅黄色宽大的袍子,腰间打着个绦,看起来颇有一丝孕妇的样子了。拉姑见到她的时候呆了呆,到底是有年岁的人,很快就回神了,笑眯眯扶着她:“夫人。”
“拉姑还是向以前那样叫我。”晓霜笑道,“好久不曾见,你可还好?”
“好。”拉姑的视线停在她的肚子上,接着探询地看她。
染晓霜笑得有些羞涩,点了点头:“三个多月了。”
“哎哟。”拉姑道,“那可得好好养养身体。瞧你,比以前还瘦。”
耶律赦道:“所以拉姑请多多照顾她。”
“那是自然的。”拉姑摆好了碗筷,“吃饭罢——”
染晓霜看了看耶律赦,“她不来吃吗?”
‘她’指的是谁耶律赦心里清楚得很。“这里也是她家,不需要人去请。她若想来便来,不想来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