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千澜是黑羽卫统领。
君千澜死于车裂。
这些我都知道。
南宫大将军放在我的肩膀上的手,渐渐沉重,他的声音也不能保持平稳淡和:“君千澜正值臭名昭著的巫蛊。先帝的皇后,江氏,用巫蛊之术害死了先帝的皇子以及皇太子明月心的生母明贵妃。明贵妃出身明四家,明四家因为明贵妃之死,当然要彻查。巫蛊案,由上而下彻查,翻档案,审嫔妃,抓皇后,足足花了半年的时间,牵扯了凤皇城后宫大半的人,甚至是当朝的尊贵,该死的冤死的无数。当有人醒悟,这是一次大清洗的时候,巫蛊案已经臭名昭著。最后由修养在国分寺的明太皇太后,重新回到了凤皇城,才平息了……”
因为巫蛊案,南宫家大将军也在家“休养”了半年。
平息了巫蛊案,江皇后自缢。
奉德帝的名声也因此狠狠受到打击。
重新回到凤皇城主持大局的明太皇太后,对赐予江皇后毒酒白绫的先帝感到非常不满,几次争吵不得和解,关系紧张,而一直是明太皇太后身边的老臣子,对奉帝帝抱着怨言,他们也重新站出来,在朝中占据重要地位,拥护明太皇太后。
这样,朝中就分开了两派,以明太皇太后的武将派别,与拥护奉德帝的文臣支柱。
奉德帝乃明太皇太后亲手抚养长大。
所谓切肉不离皮。
明太皇太后选择了退让,她重新回到了国分寺,不再过问朝政。
南宫大将军的声音慢慢也沉重了:“不知道先帝是何意,竟然将千澜投入大牢,说千澜是巫蛊乱党。我大哥,南宫崇仪,与千澜的感情最深厚。把千澜从大牢里面弄出来,我大哥从此就丢了官,出走,走到了遥远的大漠。三年之后,千澜回归帝都,找到足够的证据证明自己非巫蛊之术的幕后操使人。你爷爷都以为一切都过去的时候,先帝却把千澜秘密处决了,车裂。”
君千澜车裂的时候是七月,而一个月之后,正值壮年、年仅三十六的先帝驾崩。
冰雪一样的形势,再次侵袭凤皇城。
明太皇太后不得不重新走出隐居之地。
那是一个足够长的故事,牵扯着多少的家庭,替换了多少的权力,牺牲的又何止君千澜一人?
南宫大将军的手粗糙带着韧性。
抚摸着我的脑袋,一下接着一下。
把我脑海中的震惊也抚平了。
南宫大将军说:“小透,听过了,就忘记吧。”
我没有说不忘记的。
即使一个轰轰烈烈的故事,我还是听不出所以然。
为何呢?
是因为即使君千澜是我的亲生父亲,我还是感受不到那份存在感吗?
还是因为我的本性无良?
外面雪色白芒,泛着的微光,映着我娘那张圆滚滚的气色红润的脸,即使最温和最朴素的笑意,我都觉得陌生如同初见。
我恍然有点大悟:“娘,是,君千澜的夫人?”
我娘点头,肯定。
我醍醐灌顶了,这些年月的疑问,一切都有了合情合理的答案。
爹娘如此相敬如宾,只不过是月老绑错了红线。
司徒恩恩从来不妒忌,只不过是我娘为他人作嫁衣。
我还有一个不解:“娘你不是村姑?”
我娘皱了一下眉头,仿佛听不到“村姑”两个字,她说:“我是山里面的女子,你爷爷姥姥的家都是真的。我当初知道千澜出事了,自己心里着急,又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就拿着千澜留给我的玉佩,找到南宫家。南宫家的人却误以为我肚子里面的孩子是老爷的,而我也不知道千澜已经不算南宫家的少爷。老爷是为了我们的安全才咽下了这口委屈。本来想着,认了也就认了,以后老爷可以休妻,后来这亲事被太皇太后知道,就有了圣旨赐婚……”
所以,南宫大将军就娶了我娘。
而司徒恩恩却成为了小妾。
我娘说:“……丫头,做人不能忘本,你是南宫家的女儿。”
我呆呆地张开嘴巴,“哦”了一声,即使我不是南宫大将军的女儿,变化也不是很大。
我还是需要确认一下:“君千澜是我的亲爹?”
南宫大将军承认:“是。”
我莫名张大嘴巴就合不上:“哦~~”
或者是我的样子实在有点傻,南宫大将军亮亮的眼睛充满着浓郁的笑意,他一边拍着我的肩膀,一边说:“南宫透不是老子的女儿吗?这些年,南宫透就没有让老子省心是不是?”
若然是我的亲爹,为未出阁的女儿操心,是天职。
但是南宫大将军不是我的亲爹。
我哑巴了。
南宫大将军说:“即使不是亲生,老子还是把你这个丫头当做自己的女儿,你还是我南宫崇俊的女儿,你娘还是南宫夫人,一切维持不变,知道吗?”
我问:“还是叫你爹吗?”
南宫大将军瞪着眼睛:“不叫爹叫什么?”
我皱眉,想了一下:“可以跟着人家叫老爷——”
“放屁!”南宫大将军大喝一声,巴掌就没有省下力度:“养你那么大,还管老爹叫老爷!丫头,起来!”
我顿时内伤,站起来,仿佛一场梦。
这一场梦,只是一跪一起。
梦醒之后,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
南宫大将军心情超级好,比外面的雪还要亮白:“早饭没有吃,同爹一起去吃饭!”
这一顿早饭摆在饭厅里面,只有我爹同我两个人,我吃得特别多,因为除了清淡的稀饭,就是我最喜欢吃的五色团子,软绵绵的皮子,各种各样的馅料,有红豆沙,有花生,有玉米,有猪肉,还有我最喜欢的风味腊肉!
我家厨子是名店里面的大厨,后来被我爹挖回来,调教得粤菜川菜湘菜菜菜精通,给我南宫家做了十年的早餐晚餐。
团子做得小巴掌那么大,嘴巴可以塞进去两个。
以前,我每次惹得南宫大将军生气,我爹就会对我非常刻薄,死扣我的零花钱。我就偷偷把他早饭的团子带到外面卖,卖给学堂的那些有钱官家子弟,随便就收了他们几两银子,帮补我艰难的小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