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修罗场生命如芥

“大人,过了淮阴县,前面就到淮河。”

渡过淮河,就到了淮南王管辖地界。

张汤坐到马车内,听到外面如此禀告,便掀起车帘,向外看了看。外面没有茫茫淮河水,倒是可以看见车道两侧,斜坡陡起,林木茂密,树叶飘飞。

张汤看着看着,忍不住蹙起眉,觉得这个地方不太对,太安静了。

是啊,即使入了秋,也不该如此寂静,声息皆无,好像……张汤猛地一摆手,命令停下队伍。

“怎么了?”项婉儿在后面也掀起车帘,露出一张俏丽而迷惑的脸,为什么忽然停了下来。

赵破奴、霍去病、李敢策马奔了上来,脸上也有着同样的疑问。反倒是最后兵卒队伍中的郭解眼睛变得锐利起来,似乎发现了什么。

就在这时,只听山坡上一声呼哨,接着马蹄声响,从树林中现出百十个人,那些人挥舞兵器,杀气腾腾地扑了过来。

刺客,响马,强盗……项婉儿脑子里一时间跑出了十数个类似的名词,来称呼这群家伙,但她却想不出自己应该如何反应,是应该害怕地尖叫、还是瑟瑟发抖地躲到车底下……

就在项婉儿不知所措的时候,那群人已经冲到了近前。

霍、赵、李三人横眉立目,护卫在张汤车旁。张汤却下了马车,站在车前,与那些人搭话。

骑在马上的首领不理会张汤的客套话,径自冷声询问:“说话的人可是张汤?”

张汤微微迟疑,那首领身后已经有人回答,“没错,就是他,他就是张汤。”

张汤看到有人认出他来,便不再隐瞒,厉声责问:“你们知不知道聚众闹事,拦截朝廷官吏,意图不诡到底是什么罪过?”

“嘿嘿嘿……”首领冷笑几声,阴狠地说道:“是张汤就好,咱们来就是为兄弟报仇的!根本没把这条命放在心上!”说完,手中兵刃一挥,大叫,“上!”

瞬时,他身后的人如潮水一样涌上。

霍去病脸上充满了嗜血地冷笑,他策马抽剑、嗷嗷叫着冲了上去,冲着那些人砍杀而去,一时间血光崩现……

赵破奴、李敢互相看了一眼,知道躲不过便也随之冲了过去。张汤则指挥手下兵卒一边迎击这伙强人,一边护住项婉儿的车马。

“霍去病这小子天生是个杀手。”郭解站在项婉儿的车旁平静地看着,轻声自语。

但就算霍去病再厉害,他也只是一个人,片刻之间就陷入了重重包围,刀光闪烁,剑影横飞之间,他身体很快就已经见血。

项婉儿在一边看得心惊胆战,暗自念叨:天啊,怎么还会有这种事情?!

“主人!”听到外面惨叫连连,小孟伸手牵住项婉儿的衣袖,脸上露出惧怕之色,但还是强自镇定地说,“主人放心,咱们没有事的,咱们不会有事的。”主人、郭解、赵破奴、李敢、张汤,这几个人身上都没有死气,霍去病虽然没有看,但是那个恐怖的人也不像是个短命的鬼。

“嗯。”项婉儿信口答应一声,赶紧将小孟的脑袋压回车里,不让她向外看如此少儿不宜的画面。但是接连不断的鲜血迸现以及凄厉的惨呼声开始让她恐惧,项婉儿忙不迭地缩进车里,捂在耳朵,似乎不看不听,这一切就好像没有发生……

等看到小孟瑟瑟发抖、不知所措,项婉儿又赶紧抱住这个孩子,堵住她耳朵,在惨叫声中,她不住念叨:“只当是电视剧,这是电视剧,假的,演戏呢……”

“放火!”

首领看出了张汤等人对于项婉儿乘坐马车的顾忌,便毅然下了命令。强盗之中,有人立刻点了火折子,向着项婉儿的马车丢来。

马车是木头的,车厢也是木制,木头沾上防水涂料极为易燃,很快车顶就被火苗吞噬。

车里的项婉儿闻到烟味,知道不好,赶紧一手推着小孟,向车外爬,另一只手则抓起裹满药的包袱,随后跟上……

就在小孟的头钻出车厢的一瞬间,车外一腔热血喷洒而至,淋了她一头一脸。小孟来不及惊呼,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一黑,身体就软倒了。

“小孟!”

在后面的项婉儿慢了一步,她一探头就看到小孟满头是血地倒下,不禁骇然惊叫。就在这一片混乱中,她忽然感到一个坚定、干燥、有力的手拉住了她……

项婉儿心都要跳出来,不顾探查小孟死活,就把手往后缩,同时用另一只手去推,口中大声尖叫“救命”!

“别怕!是我!”郭解稳定带着强势的声音传来,也让项婉儿慌乱的心有了依靠,她惊骇交加地看着郭解,叫了一声“郭大哥……”,泪珠儿就一串一串的往下掉,“小孟……”

郭解来不及说话,火苗已经舔噬过来,他赶紧一手拎起小孟,一把抱着项婉儿的腰,跳离了马车。

张汤在一旁带着有其他兵士围了上来,保护着这三个人向混战圈外退去。

战斗继续着。

出使团的兵卒是各处临时拼凑,而对方显然不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的进退、攻守、配合娴熟,一看就知道经过长久磨练,这样双方虽然人数相差不多,但是高低胜败却很快分了出来。

怎么办?项婉儿看着护在自己周围的人越来越少,又是害怕、又是悲伤、又是绝望,小孟啊,你是不是看错了!咱们这次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闭了闭眼睛,项婉儿希望这一切都是幻觉,但兵刃携带着呼啸的风声从耳边刮过,证明这一切再真实不过。心一阵一阵收缩,就在这生死一刻,项婉儿忽然感悟:死,是瞬间的事,死亡本身也许不可怕,但是等待死亡的过程却绝对是让人心胆俱寒。

“呜!”郭解的闷哼声带着痛楚。

项婉儿赶紧睁开眼,却一眼看到跌在地上的小孟,还有为了保护她而受伤的郭解的手臂。

“郭大哥!”项婉儿叫着,想说别管我。我其实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而已,不值得…

可就在这瞬息之间,一根长矛已经迅捷无比向倒在地上的小孟戳去。

不要!项婉儿来不及多想,扭身从郭解手中挣脱出来,扑向那根长矛,撞歪它的走势,救了地上的小孟。却没有发现自己背后飞来一柄长刀……

“小心!”有人大喊。

项婉儿听到声音,赶紧转头,只见眼前寒光一闪,冷风劈向面门,吓得她一闭眼,暗叫:完了!

“嗖!”

锐器破空之声划过,接着是一声惨叫。

项婉儿感觉到一股热烫的东西洒在了身上,却没有疼痛,她睁眼看时,正好看到一个圆睁着眼睛怒视她的男人,而那男人脖子上穿了一根长箭,而不远处,霍去病正一脸嘲讽地疾挥长弓,打向背后偷袭强盗。

有力的大手有伸了过来,扶住项婉儿的手臂。

项婉儿咬了咬牙,压下恐惧,明白自己成了别人的累赘,虽然她不能杀敌,可至少还有办法拖累别人少一些。

想到这里,项婉儿躲开那只手,颤抖但坚持地说,“大哥,我没事,我自己来。”说着她弯下发软的身体,抖着手抱起小孟,站起来。

郭解看了一眼项婉儿,收手,拔剑,砍倒扑上来的人,动作干净利落。

张汤一旁不动声色,调开人手,让郭解独当一面。这一群人加上了郭解的力量之后,被动挨打、危机四伏的局面开始有所缓解……

张汤带着人向道旁林地退去,希望找到一个能固守地地方,只要能坚持下去,就一定会有生机……

战斗持续着。

兵刃交击地脆响,混合着利器刺如骨肉钝声;增强气势的吼叫夹杂着绝望的惨呼;干硬的土地配上鲜红的血液……勾勒出了人间的修罗场。

所有人都顾不得这些,他们眼前只有杀戮与生存。

就在这几乎一边倒屠杀游戏中,忽然又有数十人从后面兜了上来,那些人士农工商,什么打扮都有……

张汤一看到那些人,阴沉的脸上露出了希望,他知道有救了!

果然,那些人看到这修罗场,不但不逃跑,反倒猱身赶上,抽出身上的兵器,加入战团。这些后来加入的人年纪不大,却个个剽悍、凶狠异常,他们此时如同出闸的猛虎,扑向了向往已久的猎物,瞬间改变了战场的局面。

而压力骤减的李敢此时凑到霍去病身边,大声问:“他们是谁?”

霍去病一脸兴奋,兴致高昂地回答:“你去问赵破奴!”同时手里也不停地砍倒一个人,大叫:“十七!”

赵破奴?李敢一瞥眼间,看到忽然间变得气势汹汹的赵破奴,顿悟这来的是虎贲骑卫,皇上最喜欢的一支队伍,也是赵破奴的老家!怪不得他如此卖力,原来是不想让以前的弟兄们看得轻了……

既然如此,我又怎么能输!李敢大喝一声,加紧了手中的动作。

这场战斗并没有持续很久,但结束的时候,张汤带出来的士兵伤亡过大半,而袭击者几乎全灭,除去少数人逃跑,剩下的人身上也多有带伤、萎顿在地上,就见地上纵横交错躺满了的尸体,血流成河……

驿道上一片静寂,肃杀的静寂,死亡的静寂……

项婉儿茫然地看着这一切,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冷兵器时代的战斗,刀剑交击现出的火花、长剑砍在人的身体上时迸现的鲜血……这一切的一切是那么不真实,却又深深地印刻在她的脑海中,让她不知所措,她第一次认识到这是现实,活生生的现实,而不是她看到的小说和电视……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些还活着、获得胜利的人此时正拿着沾满鲜血的长剑,跳下马来,四处寻找着那发出□□声的地方,他们发现的如果是敌人就补上一剑,如果是同伴,就抬起来,集中在一起……

而那满身鲜血,僵硬地躺在地上的人,很多不久之前还会笑,会闹……

泪水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这就是战争,原来在战场上,人的生命如此脆弱。

项婉儿深深地被震撼着。

“主人……”小孟终于醒了过来,虚弱地呼唤着失神,流泪的项婉儿

“我在这儿。”项婉儿勉强自己出声,可是那个声音干涩怪异,像是被人捏住了嗓子,她不禁清了清喉咙,又说了一次,“我在这儿。”说着,她抱紧了小孟。

小孟怯懦地窝在项婉儿怀中一会儿,忽然低声说:“主人,我好像看不到了……”

“什么?”项婉儿忧虑、惊惶地仔细看着小孟,小孟那双眼睛仍然漆黑而明亮,丝毫不见异样。

“我看不到别人身上的气了。”小孟小声的补充。

项婉儿长长吁了口气,“看不见就看不见,只要活着就好。”是啊,只要活着就好,今天看到了太多的死人了,生命一时之间显得弥足珍贵起来……

当看到一个士卒拿着兵刃,就要屠杀附近的一个伤者时,项婉儿再也忍不住站起身阻止……

另一边,赵破奴、霍去病早已经一脸兴奋地迎上了许久不见、突然出现的朋友们,他们不在意战斗之后到底如何收拾,他们的战斗在敌人溃逃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此时更吸引他们的是为何这些人从天而降。

一个熟识的、眉毛特浓的虎贲骑卫一边擦去剑上的鲜血,一边回答,“自你们出长安城,我们就奉天子圣谕,悄悄尾随出城。”

“你们这么多人跟着,我们怎么没发现?”李敢也凑了上来。

浓眉笑道:“你们怎么发现?我们大部分人在离你们一里之外,只是两三个人轮流着接近你们而已。”

另外一个方脸的虎贲骑卫接口说道,“幸好这次是小七跟着你们,他机灵又跑得快,一听到唿哨就知道不好,赶紧回去通知,不然你们就趴下了。”

“嘿!”霍去病一晃手中的剑,傲然一笑,“别拿我跟你比较。”

“就是,”赵破奴也笑着说道:“就是现在我也能打倒你这样的三个有余。”

“赵破奴还别夸口,”方脸不服气地道:“咱们可不能同日而语了,你小子在宫里养尊处优的时候,兄弟可下了狠功夫,琢磨着赢你呢!”

“那就比试比试。”赵破奴叫道。

“算我一个!”霍去病站到了赵破奴身边。

“你们两个还是治好了伤再说,”浓眉一拳打在霍去病肩头的伤口,疼得霍去病脸色一变,才又笑着说道:“别输了再说我们欺负你们有伤在身。”

“我看你们是不敢!”霍去病嘴硬,“你们等着,我先把伤包好了,免得到时候你们输了说我俩有伤,你们没用全力!”说着,他转头去找项婉儿,大叫:“药呢?!”

可霍去病一转头却看到项婉儿眼中蓄着泪在和一个兵卒对峙……

怎么了?霍去病挑起了眉,眼中闪过嘲笑,这是哪出啊。受伤的人没事儿,反倒是没事儿的人泪流,这女人的眼泪也太便宜了吧?她在干什么哪?

霍去病大步地走了过去,询问。等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他不在意地打发兵卒,说道:“跟个快要死的人叫什么劲儿啊!就算不杀他,一会儿流光了血也就完了。”

等那兵卒离开,他又转向项婉儿,瞪着眼睛低声骂,“你没事儿吃饱了撑的,又不逼供,留着活口干什么,养好了再来杀人是吧?你带着脑子没有?”

虽然刚才得他相救,但道不同,不相为谋。

项婉儿看了霍去病一眼,没有心情听他训话,转身去找逃命中丢下裹着药的包袱,希望对伤者有用……

“嗬!”对项婉儿那不屑一顾的一瞥,霍去病讶然。

而一旁的张汤在这场对峙的开始并没有理会,他只看着泄愤的士兵、阻止杀人的项婉儿、说教的霍去病冷笑着……

但当霍去病说到“又不逼供,留着活口干什么”时,他脸上的笑意一顿,一个念头闪现出来,他想:此地是淮阴县治下,他早听说淮阴县富庶,县丞治县有方,为何忽然出现匪盗袭击朝廷官吏?这些强盗虽自己说是报仇,但这话又有几分可信,再有这里离淮南只有一水之隔,谁能保证人不是淮南来的?

想到这里,张汤赶紧大声命令:“住手!给我留下活口,将这些盗匪绑了。”说话的时候,他淡漠的眼中闪过一丝严酷,是该好好讯问这些人了……

等剩下的几个俘虏被绑得像个肉粽子一样,张汤冷冷命令,“带了他们,去淮阴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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