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卫府。
与往常一般,卫泽言一身铁黑色戎装踏步而来,猩红的披风凛冽作响,不同的是,历来冷漠的脸上,宛如结了更多的冰霜,嘴角因干裂也起了皮,连一直一丝不苟的鬓发,也有了些凌乱。
“二哥,怎么样了?”卫泽功闻声,顾不得脑门上的冷汗,急急而出。
卫泽言一言不发,冷硬的脸上更没有一丝笑容。他径直进入堂内,卫泽功尾随其后。
侧过映画着天朝山水的屏风,坐在内堂正上方的主人,白发在一夜之间多了许多,使得他看起来似乎显得过于年老了些,有些浑浊的眼下满是疲惫与忧愁,脸上的皱纹又加深许多。
“父亲大人。”卫泽言跪下。
“二哥,二哥,京家还能保住吗?”
未等卫老爷开口,卫泽功便已经焦急地拽着卫泽言了,可惜卫泽言似没听到一般,面色沉稳,背挺得笔直,双手抱拳,下颚微收,行着跪拜之礼。
“老三你先放开你二哥,让他先坐下。”了解自家老二的秉性,卫老爷开口道,声音暗哑,略显中气不足,短短三月,即便是身强力壮的一家之主,也经不起磨了。
“哦,对,对,二哥您坐。”卫泽功忙将卫泽言请上卫老爷左手下方红木椅子上,平日里,这是他大哥的位置的。
“二哥,您注意烫。”卫泽功接过侍女递上的茶水,讨好地递给卫泽言这个家里唯一的顶梁柱。
说来他是一点也不愿意亲近这个冷面门神的,明明就是庶子一个,虽然现在与他在同一个娘的名下。
要是以前,卫泽功还不将他放在眼里,可惜现在,他大哥卫泽德被排挤,前不久才被软禁在宫内,同阶下囚一般。这个时候,全家人就指望着这个无往不胜的将军二哥,能在朝堂上,给圣上求情开恩了。
“圣上今日如何处置京家?”卫老爷开口,声音里满是疲惫,却不得不打起精神。
“父亲大人,京家谋逆,被圣上判决,满门抄斩。”卫泽言道,声音起伏不大,却令在场所有的人为之一惊。
“什么!?”
卫老爷嘶哑一声,手上顷刻无力,皇室专用的上等的茶杯倾倒在金楠木几上,幽香芬芳的茶水流下,溅了一地,染红了波斯外使专程向他送来的山水地毯,明明是这样一个富丽堂皇,令人羡叹的一府内堂,却没由来地生出一股子颓败与没落。
一旁端端站着的侍女奴才们见此,皆赶忙站出来,拾掇了帕子收拾一番,个个谨小慎微,不敢妄言,生怕在这节骨眼上做了错事。
“你们全部都给我下去。”卫老爷一拍桌子大怒道,茶杯打翻在地碎了一片,侍女奴才们颤颤唯唯诺了一声,便拱北低头,依次退离,偌大金贵的内堂里站着的,也只有卫家的顶梁男子。
卫老爷仰头,有些绝望地闭上双眼,忍住悲痛的抽泣,卫家荣光辉煌的样子,他还历历在目,可是变成这幅惨淡模样,仿佛就是一朝一夕的事,世事…怎可如此无常啊??
“二哥,那…皇上对卫家呢,我们卫家没有做错事啊!”卫泽功听到“满门抄斩”四个字吓得浑身哆嗦,扶着椅子的把手,背上都湿透了,连站着都感觉腿肚子在大颤,吃力得紧。
他可没忘记,前不久他才同京家二少做了一笔不小的盐铁生意,那事若是在平时提起,找找关系请人吃顿饭也就过了,但是现在,估摸着这个平日里的好兄弟在死牢里过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不日就要斩首示众。
卫泽功心跳地贼快,就算借卫泽功十个胆,他也不敢把这事抖出来。
这个时候,最怕的,就是有心人拿出来做文章。
卫泽言不答,沉稳道:“父亲大人,孩儿,已经被罢免将军之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