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逼迫

这日早朝回来温傅仪便是见着薛弘的神色不太好,她不敢上前同他说话,只是做着自己的事,却一想到今日皇帝同她这个儿媳说起这个不成气候的儿子。硬是说隔几日便是秋狩的日子了,这七王爷虽是至母妃走后就是与他不亲近,却的确也是他最为心疼的儿子,直想着让温傅仪带上薛弘一起去狩猎。

这皇家的家事温傅仪心里虽是知道不少,却也不敢拿来在皇帝面前说。

温傅仪觉得吃什么都不是滋味,前些日子她强行搬进王府,她爹虽是为她谋了这桩婚事,因着有些事不得不牵扯进来,却依旧还是不太愿意温傅仪去趟这浑水的。不一样的是齐老,齐老是温家的恩人,温傅仪自小就了解这一层关系,所以就算是她爹再怎么不乐意,她也得嬉笑着上了轿辇,回过头来冲着自己老爹笑笑。

温季侧过头去没有看温傅仪。

“那个……”

温傅仪正要说些什么,就见薛弘抬起了头来瞪了她一眼,立马,温傅仪就闭了嘴,只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饭,连筷子也不敢伸出去夹自己喜欢的菜。

“那个……”

“说!”

“你爹让你过几日同他一起去狩猎!”

温傅仪将话一吼完就跟泄了气的球一样愣愣地看着薛弘,薛弘也抬起头来看着温傅仪,黑漆漆的瞳孔里面印出了温傅仪的模样,却是看不出他的内心究竟是在想些什么。直至将温傅仪看得不好意思了后,她又只低下了头去扒拉着自己碗中的饭。

就在温傅仪出神的当口,只听“啪”的一声,薛弘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筷子,做下人的全都纷纷跪于面前,只有温傅仪泰山崩于前,面改了色,却是没有动。

“本王家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薛弘看着温傅仪,温傅仪正巧也抬起了头来。温傅仪生得一副好皮囊,只是出门上朝依旧是做了男儿装扮,没人识得她就是堂堂七王爷的王妃。

如今薛弘看着她那张好看的脸虽是不喜她管着自己的事,却也是没有心生厌恶。

“你爹也因着甚是想你。”话一说完温傅仪就悔了,这样的帝王家,本就不该是她去插手管理的,奈何每次一见到薛弘,她便是止不住地想要将他往回拉,她目睹过他的心酸,在大雨里失去亲人的苦痛。

薛弘只是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温傅仪低下头微微地叹了口气,才冲着还跪于一地的丫鬟奴才们道了一声“起吧”。

直至夜深,温傅仪也没有再见过薛弘。

“莲心。”

“王……王妃……”

温傅仪披了件外衣,夜里有些凉,下意识地让她裹了裹外衣,这般才又看向低着头唯唯诺诺的莲心。

她微微叹了气:“王爷呢?”

“王爷说今夜在书房看书。”

“平日里也没见他这么上心。”温傅仪低低地嘟囔了一句。

莲心在王府里生活了多年,也该知道主子们说话,下人也不该多问,虽温傅仪只是薛弘名义上的王妃,却也是不得去干涉他们的生活的。毕竟她不仅仅只是一位王妃,她还是一位年轻的将军。

温傅仪谴退了莲心,这才穿好了衣服来到了书房外,书房里的灯还是亮着的,那明明灭灭的灯火一闪一闪地映在窗花上,她摇了摇头,正准备离开,里面却发出了声音。

“既然来了,何不进来。”

“怕你不待见我。”

温傅仪直性子,有什么便是说什么,从不拐弯抹角。

薛弘开了窗,温傅仪站在窗外,他站在窗里,一席月光洒下来,恰好打在温傅仪的脸上,那别扭的小模样直让薛弘心里觉得好笑得紧。

薛弘看着温傅仪没有说话,温傅仪也没有先开口,两个人就这样愣愣地看着对方,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温傅仪是一个武将,说白了就是一个武夫,她甚至没有薛弘那样细腻的心思与野心,所以她不明白薛弘在想什么自然也是应该。

“在这里本王什么也给不了你,本王虽是当今皇上口中最为喜爱的皇子,却是什么也没得到过,你爹非要你嫁给我却又是缘何?”

这次温傅仪不像上次那般什么也没有答,而是直直地看着薛弘的眼睛,薛弘微蹙着眉,温傅仪却是笑开了:“没利可图怎么会非得嫁给你?我要嫁给你我爹老大不乐意了。”

“可本王听说是你爹在大殿之上冒着欺君之罪提出这门亲事的。”

温傅仪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没有说话。的确是温季提出这门亲事的,却又不得不为之,这事他们谁都知道,若不以此,在今后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你想要什么,你说,本王都可允你。”

“你就真的这么不待见我?”温傅仪话一说出口,这才看了看薛弘,她脸上有失落在月光下明晃晃地刺向了薛弘。薛弘却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台上唱戏的戏子,既可笑又可悲。

起先这门婚事她的确是不乐意的,可是在见到薛弘的时候,内心却有一种声音在不停地叫嚣着:“居然就是他。”

可是这种居然,这个命里突然出现的这个人允她所有,只是交易关系。

温傅仪抖着肩笑了出来,笑声越来越大,直到薛弘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的时候,她才一把抓过了薛弘的领口。

这一下来得太突然了,让薛弘措手不及,加之温傅仪本就身手了得,这一下却是抓了个实实在在。

温傅仪将薛弘拉近了几分,两人之间的距离却是只隔了两个鼻尖,温傅仪带了怒意看着薛弘,薛弘有些不满地怒瞪着温傅仪。温傅仪又是朗声笑了起来。

这笑声依旧似了男儿般爽朗。

“我要什么,你给我什么是么?”

“是!”

“你可记清楚了你今日说的话?”

“本王说一不二。”

“那好。”温傅仪话一说完就放了薛弘,手撑窗栏,一个翻身就是进了书房,薛弘也没表现出过多的惊讶,他有见识过温傅仪的身手,在他的后花园里。

温傅仪一进书房就关起了窗,然后悠然自得地寻了位置坐下。

“平成元年,新帝登基,此时七王爷十七,大皇子二十,月妃娘娘孕有一子,皇帝大喜,普天同庆,那个时候王爷与皇上的关系甚好,王爷可还记得?”

“你到底想说什么?”

温傅仪没有过多地理会薛弘,依旧自顾自地执了茶杯喝了茶,才慢慢地道来:“月妃早产,皇帝大怒,下令斩了月妃宫中的所有仆人奴才,可原本与月妃一点关系也没有的大皇子却是被皇帝软禁了起来。”说到这里温傅仪停了下来,而薛弘却还是不经意地翻着自己手中的书册。

“大皇子为了这皇位都做了什么,想必王爷心里都清楚得很,而王爷却是只将一切都归结在了皇帝的身上,也从未觉得对彼此都没有不公。”

“说完了?想要什么?”

温傅仪叹了口气。

“我是温家女,自是想要温家盛世昌平。”

“你逼我?”

温傅仪笑了笑,明了他是七王爷,虽是冷漠却是不傻,将世事都看得通透。

“我没逼你,是王爷说好了,傅仪想要什么就给什么的。温傅仪只想要温家盛世昌平,别无他求。”

薛弘冷笑了一声,这般才又仔仔细细地打量起了温傅仪,一开始只是觉得她爽朗大气,却是没有想到她来到这里也有逼胁他的一天。

“温家就你一个独女,又是前朝将门,我父皇弑兄夺位,定是不会容得下你温家,你今儿给我说保你盛世昌平,哈,你也没想想你却是在同本王说笑话吗?我可保你一人安危,整个温家,你自求多福。”

“再则,我杀了你也并不是不可,你拿什么来同我讲条件。”

温傅仪摇了摇头,就是知道这些家伙每一个都是不肯吃一点点亏的人,哪里肯只是自己付出却捞不到一点好处的。她自然也是料到了这一点,而本来她来到王府就是为了这事来的,所以今日同薛弘将话说得清楚明白了,她心里也好受一些,至少觉得在他面前即便是带有目的,也是正大光明的。

“月妃没死。”

“啪!”薛弘的茶盏落在了地上发出清晰的声音,门下的宁寿压低了嗓声道:“王爷?”

薛弘瞪着温傅仪好半晌,才启了口:“没事。”

宁寿一听,这才跟着退了下去。

薛弘一把掐着温傅仪的脖子离得自己近了许多,手腕上跟着就是用了力道。温傅仪也没有挣扎,只是抬起了头来平平静静地看着薛弘,没有动。温傅仪第一次在薛弘的面前流露出自己狠辣的一面,她平静得很,可眼中的光却是饶不得人,寒气一丝丝地上涌,也让薛弘第一次看到了温傅仪那飒爽英姿,娇憨撒娇之外的另一种压迫感,不弱于他皇室的那种威仪。

薛弘慢慢地平了心静了气才收回了手来看着温傅仪,随即脸上的紧张之感顿消。温傅仪却不要脸地只觉得太无趣,这男人的怒气去得太快了,还没来得及好好地看就没了,丝毫没在意自己刚刚所散发出来的令人胆寒的压迫感。

“说!”

“月妃当时所怀的孩子不是皇上的。”

“温傅仪,依本王看,不仅是你的脑袋不想要了,就是连整个温家你都是想毁了对吧?本王母妃怀的孩子不是我父皇的,难不成还是……”

薛弘话没说话就是停了下,他像是明白了什么,却又有些不敢相信,温傅仪也没有再说什么,她想他大概已经知道了这该是怎么一回事,有些伤疤,外人越戳就越是痛,所以只说到这里,便已然足够了。

“我保你温家。”

温傅仪抬起头来看了看薛弘,却是只能淡淡了笑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