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子野心

狼子野心

东夏使团来访已七天,再过三天便要回程了,捉拿凶手必须尽快。

夏玉瑾和叶昭用最快的速度敲定宴请名单,召来所有管事,让他们暂时停下其他工作,通宵达旦带人去将这件事办好。

设宴地点选在皇上赐给叶昭的消暑别院,依山傍水,风景别致。如今春日即过,湖畔杨柳抽嫩枝,湖中藕花长出叶片来。小山坡上,这头种的是桃花,那头种的是梨花,粉红雪白,大片聚集成团,落花点点,正是凋零前韶华最盛的好时光。

伊诺皇子原本收到夏玉瑾的帖子,没当回事,丢去旁边,幸好送信的管家机灵,立刻补充:“是郡王与将军联袂邀请皇子赴宴。”事情立刻成了,皇子迅速拿起帖子,很欣喜地表示会带使团所有人去参加南平郡王的宴会。

夏玉瑾对他的狼子野心恨得咬牙切齿。

宴会当日,桃梨树下,铺着许多精美的大食地毯,让宾客们随意安坐,美貌的侍女和小童捧着酒水,像蝴蝶般穿梭其中,靡靡乐声在充满花香的风中飘荡,中间美貌舞娘舒展水袖,翩翩起舞。

夏玉瑾以男主人身份,亲自作陪伊诺皇子,手持金壶,不由分说就狠狠灌了他三杯最烈的酒,感慨万千地笑道:“皇子‘熊’姿,令人佩服,明日一别,不知何时相见。”

伊诺皇子立刻忠厚老实地举杯回敬:“郡王姿容更是惊为天人,让人难以忘怀,想到今后相隔万里,再难相见,不胜唏嘘。”

夏玉瑾:“皇子百战百胜。”

伊诺:“郡王英雄人物。”

两人一边笑,一边喝酒,一边在心里用不同的语言腹诽对方祖宗十八代,其乐融融。

叶昭有不少旧部前来赴宴,他们轮番上前和伊诺皇子敬酒。

伊诺皇子来者不拒,喝了二三十杯,见开宴已一个多时辰,不见叶昭身影:“将军莫非还在处理军务?”

夏玉瑾漫不经心道:“她早来了。”

伊诺皇子不解:“即是来了,为何不见?”

夏玉瑾指着小山上围起来的幔帐,笑得像只狐狸:“夫人在陪女眷,不便见男客。”

所有听见这句话的客人都面面相窥,似乎不能理解其间含义。

夏玉瑾缓缓放下酒杯,痛心地摇摇头,用和三岁小孩说话的口气来和这群蛮夷粗人解释:“咱们大秦的女子是很矜持的,今天的赏花宴来了不少官夫人与千金,不好和男子混坐,所以夫人就陪她们在山上另外开了宴席,一起聊聊家里长短,谈谈服装首饰,也好高兴一日。”

大家在沉默。

夏玉瑾低声问:“莫非你们想见大姑娘小媳妇?这样不好吧?会不会有点登徒子……”

大家还是沉默。

夏玉瑾安慰道:“放心,大家想看美人,我请了秦河上有名的花娘和舞姬,个个美艳动人,包管让不惧内的的大丈夫们尽兴而归吗!”

伊诺皇子顺了顺气,敦厚笑道:“叶将军哪能和普通女子相提并论。”

夏玉瑾赞同:“我夫人确实有凶悍之名,听说皇子以前和她交过手,不知具体经过如何?说给大家听听?”

伊诺皇子骁勇善战,平生仅此一败,还是败在女人之手,视为奇耻大辱。

他暗暗握紧拳头,呼吸都错了半拍,只恨不得将这个哪个不开提哪壶的混蛋撕成两半。偏偏夏玉瑾还在不知死活的炫耀:“阿昭虽然言行举止不太斯文,但在家什么都听我的,最是贤惠。我实在想不出她当年到底是怎么个凶悍法,才能威震漠北,让男人个个害怕。”

“这还不简单?”秋老虎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朝伊诺皇子挤眉弄眼道,“被她揍一顿,就知道害怕了。”

大秦的官员们哄堂大笑。

夏玉瑾还很无辜地问:“我说错什么了吗?”

片刻间,伊诺皇子的呼吸已恢复平静,脸上的淳朴笑容未见分毫变化,他操着有些口音的大秦话,爽朗笑道:“叶将军的威风,早已让人甘拜下风。夏郡王能征服将军,更是让人甘拜下风的下风,过去东夏听信谗言,偏帮蛮金,实在是有些惭愧,如今大家是好朋友,就不要再提了,免得伤感情。”

夏玉瑾皮笑肉不笑地又敬了他一杯酒。

其他大秦官员们,大部分都对东夏人看不顺眼,见他吃瘪,很是痛快,有些人看见他如此隐忍,总觉得暴风雨前宁静,还有几个带了年轻媳妇闺女来赴宴的将士,跟叶昭打过几年仗,见识过她彪悍的作风,铁腕无情的治军手段,都习惯了她的男人身份,短短几个月下来,很难转变观念,心里还是把她当成情场战场所向披靡的将军。然后想想漠北寡妇们看见将军的灼热眼神,再想想自家媳妇和闺女和她在喝酒调笑,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别扭,既担心上司在吃媳妇嫩豆腐,又担心媳妇想吃上司的嫩豆腐,两相为难,不敢开口,只得多喝了几杯闷酒。

小乞丐换了侍童的衣服,倒也眉清目秀,他在场中跑来跑去,用端菜来掩饰真实目的,除了时不时看着盘中鱼肉流口水外,干得还算尽职。当他将所有人都查看完毕后,跑去山坡上,找将军汇报。

东夏使团没带女人,山上都是大秦的女眷。

叶昭坐在正中间,手里拿着杯蜜酒,装出兴致勃勃的样子,听大家闲聊。当小乞丐出现在幔帘内时,她知道搜查结束,随便找了个理由,丢开众人,跟着去隐蔽处询问。

小乞丐害怕地摇摇头:“那个鬼……没有来。”

叶昭道:“东夏使团连皇子共一百四十四人,尽数来齐,怎会没有?”

小乞丐缩缩脑袋:“真没有……他们长得是挺丑,个头也很高,可是没有我那天晚上见到的鬼吓人,鬼的眼睛下面还有一道疤呢。”

秋华秋水也来报:“军师说,东夏使团里善用左手刀或双手刀的共五人,那天夜里都没有外出,唯一外出过的是个侍卫,去望太白酒肆买了两斤卤猪耳和三瓶烈酒,此地离燕子巷相隔甚远,也不太可能动手。”

莫非都想错了?

叶昭陷入沉思。

那边,伊诺皇子心情不好,闷酒喝多了,正借酒装疯,抓着夏玉瑾的腰道:“夏郡王为人磊落,真是让人欣赏。明日就要走了,我舍不得你。”

夏玉瑾一边拍他的爪子一边道:“做人要舍得。”

伊诺皇子摇头晃脑,喷着酒气感叹道:“美人儿,再喝两杯?”

夏玉瑾恼羞成怒:“滚!”

伊诺皇子不依不饶:“你一定要来东夏做客,就住我的大帐内,请你喝最好的羊奶酒,吃最好的肉,两人秉烛夜谈,喝上三天三夜。”

夏玉瑾身上被摸了好几把,大感不妙。

他以前被海客调戏,结果被耻笑至今,如今又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蛮夷来的断袖皇子发酒疯调戏,还要被耻笑多少年?情急之下,他向不远处的秋老虎求助。

秋老虎大着舌头,仗义直言:“皇子,你这样不好。郡王是将军心尖尖上的人。”

“将军的美人?”伊诺皇子还是醉眼迷蒙。

夏玉瑾愤怒地拼命打眼色。

秋老虎脑子不好,看不懂夏玉瑾的眼色,犹豫问:“是……还是不是?”

夏玉瑾气急败坏地咆哮:“当然不是!”

秋老虎更结巴了:“那是什么?”

夏玉瑾语塞。

伊诺皇子在他耳边暧昧道:“只要是美人就好了。”

夏玉瑾吓得六神无主,幸好其他人也发现这边异状,过来将他解救了出来。

伊诺皇子没等大家问话,立刻趴倒在桌上,呼呼入睡,侍卫长赶紧带人将他扶去休息。

他的侍卫长和通译上前,为难解释:“皇子酒品不好,怕是看错了郡王的身份,望郡王大人有大量,不要和酒鬼计较。”

人群中不知哪个懂大秦话的东夏人叫道:“美人太多了,皇子看花眼也是有的。”

夏玉瑾在嘲笑声中,拂袖而去。

丫鬟侍童们见主子气狠了,又没吩咐他们做事,都不敢去服侍东夏皇子,以免触了霉头。

待周围没人后,伊诺皇子迅速睁开眼,醉态尽失,他用东夏语问侍卫长:“你刚刚和接头人联系上了吗?”

侍卫长点头:“是,明日启程前便将事情了结。”

伊诺皇子抬头,看着不远处山头,繁花幔帘中,女子的笑声远远飘来。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却不能缓解愤怒的心情。

大秦、皇帝、叶昭、夏玉瑾……

他所受的每一分耻辱,都会在不久的将来百倍千倍地讨回来。

谁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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