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在江陵时淑华是被禁了足,所以只有小荷一个人陪她在月华居,现在解了足禁,自然不能只有一个丫鬟伺候。贾安柔向容夫人提了这件事情以后,容夫人便要容大奶奶挑几个当用的丫鬟婆子给淑华送过来。
容大奶奶拿着下人册子看了半天,挑了三个丫鬟两个婆子给送了过去,淑华见自己的下人多了几个,脸上露出的欢喜的神色来:“还是母亲和祖母疼我,知道我这边人少。”望了望那两个婆子,淑华问道:“可会做饭菜?”
两个婆子都摇了摇头:“回姑娘话,不会。”
“真是废物!”淑华翘了翘嘴唇皮子冲着其中一个姓文的婆子道:“你快些去学了做饭菜,我可不想和那容秋华吃一样的东西,还不知道她会不会让厨娘在饭食里动手脚,让我吃了肚子不舒服呢!”
文妈妈低头应了一句,和一起来的几个丫鬟婆子听淑华训话:“你们既然是跟了我,自然要对我忠心,若是谁让我逮着吃里扒外,可别怪我不客气!”
几个人低头交换了一个眼色,这个外,自然说的是后边的四小姐和六少爷了,真不知三小姐为何一定要这般针对四小姐,是她的母亲将前头三少奶奶赶出容府的,对不住四小姐的该是她和三少奶奶才是,现儿倒反过来说了!
伺候着淑华睡下,新来的几个丫鬟婆子都围拢到小荷身边打听:“三小姐是不是个好相与的?听她这句话,新来便觉碜得慌!”
小荷也不答话,撩开额头上覆盖着的头发让她们看了看那个疤痕:“这是被三小姐用碗砸的。”那几个丫鬟婆子见了那条扭曲的疤痕,都惊呼了一声:“三小姐也下得了手去,怎么年纪小小,便这般狠心!”
小荷轻轻哼了一声道:“听说以前那个服侍她的灵芝还被她踩到炭盆里边,差点将一张脸给烧了呢!”
几个丫鬟婆子听了俱是心惊肉跳,一个个摸着胸口道:“怎么就跳到这个窝里来了!这三小姐,看着生得美貌像朵花儿一般,可心事却恁般毒辣,真真和那狼崽子无异!”抬头往后边那两进屋子看了看,就见里边依旧还有着灯火,偶尔传来悄悄的说话声,虽然听不清说些什么,可语调柔和,听起来很是舒服:“若是能跟着四小姐就好了。”
到京城里安顿下来,第二日容老爷便去了皇宫递牌子,守着后宫门的卫士见是太后娘娘的亲弟弟长宁侯,赶紧找了内侍过来替容老爷将牌子送去了慈宁宫。容太后听说弟弟一家已经到了京城,也很是开心,吩咐内侍道:“去转告长宁侯,请他明日带着全家觐见。”
容老爷得了这个信儿,心里忐忑不安,这可是了不得的天恩,一般说来后宫只有女眷才能觐见,男子哪又来这种殊荣?回家以后将家人召集到一处,把太后娘娘的口谕传给众人听:“明日定要规矩守礼,不得到处东张西望,宫里不是咱们长宁侯府,一切都要小心谨慎!”扫了一眼儿子媳妇孙子孙女,看来看去只有容三爷一家让自己放心不下,于是又特地将容三爷和贾安柔以及淑华留了下来。
“老三,你素来做事十分糊涂,此番去皇宫,可一定要留心,不要给太后娘娘丢脸!”容三爷沉着脸望向容三爷:“宫里头多的是美貌宫女和宫妃,你的眼睛可不要到处乱瞄!”
容三爷本来正高兴,听说后宫佳丽三千,个个都是貌美如花,还想明日终于可以开开眼界了,可此时听容老爷说得声色俱厉,那偷窥的心思去了大半,没精打采的应了一句:“父亲,儿子知道了。”
容老爷望了望贾安柔和淑华,脸板的紧紧的:“到了宫里头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话莫高声,行莫摇身,没得让别人见了笑话!”
第二日,长宁侯府里驶出几辆马车,从繁华的御前街辘辘而过,不多时便到了皇宫后边。早已候在那里的内侍笑着迎了上来:“长宁侯,跟咱家走罢!”
七拐八拐,也不知道走了多少道抄手游廊,终于到了慈宁宫的前边,门口站着两位宫女,见容老爷一家走了过来,不由得眉开眼笑:“太后娘娘今日一早起来便心神不宁,直问长宁侯来了没有,总算是到了!”
这是秋华第一次进皇宫,她心里边有些兴奋,可还是极力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像淑华一般到处打量,踏进慈宁宫的大殿,见上边的正中央坐着太后娘娘,赶紧跟着容老爷跪了下来行了跪拜大礼。容太后见着弟弟一家人分外亲热,赶紧让他们平身就座。
望了望容老爷,容太后眼中有隐约的泪光:“英铣,又有许久不见了!现儿你住到了京城,哀家也能常见着你了!”抬眼打量了一下容老爷旁边坐着的人,见了春华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梳了个如意髻,中间插了一朵白玉牡丹花,气度雍容,比三年之前见着的时候又沉稳了许多,不由得暗自点头,自己指婚倒也没指错,镇国将军府的长媳她该能胜任。
再看看春华旁边坐着的秋华和淑华,容太后微微一怔,秋华她有些印象,可淑华似乎没有见过。容老爷见着太后娘娘的目光停在淑华身上,赶紧向她介绍:“这是第三个孙女淑华,上回她母亲因着还未扶正,所以没能去觐见太后娘娘。”
容太后略一思索,便想起了当年的那桩公案来,点了点头道:“原来是那姨娘的女儿。”再望了望淑华,见她虽然貌美,可总觉得有些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看她一双眼睛就知道不是个沉静的——姨娘生的还能好到哪里去?即便是扶正了,也是姨娘生的!她不由得又多打量了秋华一眼,见秋华眉眼虽然不及淑华那般精致,可气质绝佳,静静的坐在那里,很温婉端庄。
今日传了容老爷一家进宫,除了叙旧之外,容太后还有自己的用意。早些日子替容老爷在皇上面前讨封赏,许胤塡让吏部拟了个官职过来给容太后看,容太后见了只是个闲职,不是朝廷要员,很不高兴:“皇上,你可只有这一个亲舅舅,为何就不能给个要职?你的母族式微,皇上的面子上也说不过去罢?”
许胤塡望着容太后只是摇头:“母后,容家避居江陵已不是一日两日,与朝堂联系十分松散,对形势也不大能把握得住,怎么能委以要职?再说朕好不容易将那些世家削了权力,母后却想大肆扶持容家,那让朝廷里的官员们怎么想?外戚专权可是历代禁忌,母后难道是想见着这种局势不成?”
许胤塡一走,容太后气得将一张紫檀桌面拍得砰砰响:“外戚专权?哪里就到了这种程度?哀家不过只是想让容家的人在朝堂上不被人小觑而已!”看了看许胤塡留在这里的那张纸,捡起来看了看,叹了一口气:“这宗人府的右宗人,说起来是正一品的官,别说上头还有个宗人令,即便是没有宗人令,这个官职也没什么用处!”
想来想去,容太后拿起笔来在那纸上添了两行字,给容大爷和容三爷讨了两个官位,容大爷安排了个中书省郎中,正五品的官儿,中书省乃是朝廷要害机关,若是他机灵向上,指不定还会步步高升。容三爷得了个詹事府的府丞,虽只是正六品,可这个官职上边就是正四品的少詹事,往上边调级便能一举升四级,况且詹事府的事务轻松,即便是没读过什么书,只要能上下通达便可以。
“将这纸送给皇上,叫他按照这这上边封赏容家罢!”容太后将纸条交给身边的姑姑,心里却打起了小算盘,皇上既然不想提拔容家,那自己还得另辟蹊径才行,最好的法子便是通过联姻来让容家的地位得到提高。
“若是将容家的孙女选了做皇妃,这也是一种法子。”容太后心中暗暗计划,有时候女子比男子更有利于家族,这棋子可要好好利用,不能将一着好棋走废了。皇上现在有五个皇子,大皇子和二皇子皆是柳德妃所出,这柳德妃原只是许胤塡的司寝女官,因着肚子争气,生了两个儿子,所以被封了德妃。这柳德妃很是愚蠢,看不清形势,被朝中一干青年官员撺掇着,以为这太子因按照长幼有序来,所以大皇子迟早会要入主东宫。
“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怎么着也该有家世做支撑罢?”容太后淡淡一笑,这柳德妃出身乡野,本是宫里做粗活的低等宫女,总是挺着胸脯在儿子面前走来走去,这才勾到了儿子做了司寝女官,她这出身还想将自己儿子送去东宫?真真做梦。
三皇子许允煜生母是魏贵妃,出身魏国公府,身世显赫,与四皇子许允炆的生母梁皇后有得一比。梁皇后出身武靖侯府,兄长乃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许胤塡之所以能顺利登基,除了镇国将军府,武靖侯也起了很大作用。至于五皇子许允熜,生母淑妃娘娘已经过世,身子又不大好,成年都病怏怏的,宫中早就将他排除在外,还争什么太子呢,生母已逝,身子骨又那般单薄!
容太后盘算着,这太子定然会在三皇子和四皇子之间选出,三皇子今年十五岁,四皇子十三,都到了该可以挑选皇妃的年纪了,只是究竟要将容家的女儿嫁给谁却要仔细斟酌。皇上迟迟不立太子,就是想均衡朝堂的势力,让那些世家大族和年轻精锐为自己死心塌地,下边斗得厉害,他便愈发高兴,只要自己把持了军政大权,他们私底下爱怎么斗便怎么斗,所以容太后也很为难,若是自己想要两个容家的孙女同时做皇子妃,皇上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现在看了看几个孙女,容太后暂时将关注的目光放在了秋华身上:“秋华,你且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