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王当时要杀了他时你还过来拦着我。”苏政华敛回目光,面色回归平和。
战其镗想笑,“王爷你这是怨我拦着你吗?难道我当时不拦着,你就一定会把他杀了?”
“这是自然。”苏政华口吻肯定。
他当时正处在气头之上,可是横看竖看那方漠然都不顺眼。再加上他那样掐着战其镗,他连剁了他喂狗的心情都有。
“本王现在就后悔这样将他放走了。”早知道战其镗吃了这么多苦头的话,苏政华不将他身上捅几个窟窿出来才怪呢。
战其镗噗嗤一声笑了,苏政华此刻的样子真的有些别扭,原来他竟一直跟自己在这儿生着闷死呢。
“王爷,我们就当这件事情翻过去了。我战其镗之后绝对不会再提,你也不要挂在心上。我都随你到江南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来了,你还怕我跟着别人跑了?”
战其镗自己心里是不怎么在意这件事情的,对于她来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其实苏政华也没有必要一直将它横在心里。
苏政华岁数不大,可好歹也是拥有两世记忆的人。气度不会这样小,他只是为战其镗受的那些苦心头既不平衡又内疚罢了。至于战其镗跟方漠然……他心里展开一抹笑来,上辈子战其镗是为了他而死的。
他就算是死,也不会去怀疑她的忠诚。
苏恒玉策马回到了杭州,朝廷里又传来了消息,说他们一行人在江南呆的也有这么久了,京城事务繁忙,皇上勒令他们回京。
苏恒玉将这旨意揣进怀中,奔进屋内去看明瑶曦。前前后后,他离开的时间一共是五日,还没有进屋,何念桃就拦住了他,“你还回来做什么?”
苏恒玉不管何念桃的冷漠,搂着她的肩忙问,“她怎么样了?”
何念桃皱眉挣开了苏恒玉,“你现在才想起来问她怎么了?我问你,这几日你都干嘛去了?二殿下,怎么说你也已经是一个快要为人父的人,怎么这样不负责任?”
何念桃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骂,现在苏政华已经不是太子了。所以这太子之位不出意外的话,就一定是苏恒玉的。
何念桃心中觉得可笑的很,“你连自己的妻儿都顾不了,连妻儿都能放弃。将来若是这南晋的百姓遇到危难,你是不是也会放弃明瑶曦那样去放弃自己的百姓?”
苏恒玉的面色青红,何念桃怎么骂他他都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刚才的话,已经触及到了他身为一个皇子和男人的底线。
“放肆!”前来传递旨意的人自然不会允许一个野女人如此骂自己的二殿下,当下便上去喝斥她,“二殿下的为人启是你能够胡乱污蔑的,按照我朝律历,应该将你满门抄斩。”
殷黎镗刚刚才去给病人看病回来,就发现院子里的人吵起来了,忙当下东西上去劝架,“二殿下,
你们,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那传指之人还要说什么,被苏恒玉制止,“这件事情是我不对,殷大夫,我问你,方希她可还好?”
殷黎塘跪了下来,“还请二殿下赎罪。”
苏恒玉的面色一下子就变了,蹲下去,眼神惊恐,“你这是什么意思?方希她?……”
“不是,”殷黎镗摇头,面色愧疚,“二皇妃很好,只是我无能,没能为殿下保住她腹中的孩子。”
何念桃冷笑一声,“这是他自己做的孽,为什么要你来道歉。”
她看着苏恒玉,“你不知道吧?孩子本来是可以保住的,就是因为你突然离去。你说,哪一个男子会在自己妻子受伤的时候离开她?你这样做,不会太过让人心寒吗?”
何念桃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她将这皇权看的并没有常人那样重,所以胆子也比常人大了些。
殷黎镗怕她再说下去会得罪人,低声劝她,“念桃,你也少说两句。毕竟当时情况紧急,二殿下,他也不是故意的。”
殷黎镗虽自己这样为二殿下开解,但连他都觉得这样的解释有些无力。何念桃说的没错,孩子本是能够保住的,谁知道到了第二天,明瑶曦身子忽然状况就不好,孩子就这样去了。
苏恒玉的眼神松了松,样子更是颓然空洞。
“无妨,”他静默了一会儿起身,默默的声音极低,“人还在就好。”
他起身,进了屋内。明瑶曦还躺在床上,床靠在床前,阳光从外面爬进来,洒在她纯白的脸色,像一只素白虚弱蝴蝶。
苏恒玉进了屋内,伸手握住她的手,眼泪无声无息的流出眼眶,流入明瑶曦纤细的指缝间。
屋内太过安静,苏恒玉的悲伤太过明显。可是到了现在,他连一句对不起都说不出来。他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不知道该如何去求得她的原谅,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原谅自己。
明瑶曦的脸面相着窗外,她微微睁开眼睛,眼睛里的痛苦一点儿都不比苏恒玉少。
她早就已经醒了,其实这些天,她就没怎么睡着过。孩子没了,她作为一个母亲,自然心痛。然而更加让她心痛的,是苏恒玉。
她心里其实是有恨的。可是现在他回来了,就在自己床边,他握着自己的手,痛的那样无声无息的。
明瑶曦的心软了下去。
就算自己再痛苦,再委屈,她最害怕的,还是眼前的人跟着她一起痛苦难过。
她是一个聪明的人,她明白现在的自己可以发脾气,可以委屈,可以跟他冷战。但她不会这样做,失去的东西她已经失去了,再这样闹别扭,对他们两个人没有一丁点儿好处。
她缓缓闭了闭眸,将眼睛里的痛苦给压了下去。动了动手指,她装作刚醒的模样,转过身来看着他。
看到苏恒玉的刹那,明瑶曦的心止不住的又在抽痛。这才过了几日,眼前的人怎么就变成了这般憔悴的不堪的模样。他身上的衣物,还是走的那天穿的。
“你
回来了?找到棠之了吗?”明瑶曦的声音轻而温柔。
苏恒玉将埋在明瑶曦手里的头抬起来,明瑶曦的神色一如往常的温柔,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儿痛失孩子的伤心和痛苦模样。
“对不起,我来晚了。”苏恒玉的声音嘶哑,眼睛里忍着泪光,却没有流出来。
明瑶曦笑的很淡,她微弯唇角,眼眸在阳光之下愈显温柔之色。她的手指握上苏恒玉的手,“没关系,孩子没了我们可以再有。”
孩子没了他们可以再有,但是战其镗只有一个人,而苏恒玉也只有一个。她可以不怨,可以不恨,也……不能怨,不能恨。
“方希,”苏恒玉地低唤了她一声,将所有的抱歉和对不起都哽在了喉间。可是他除了对不起,也不知道再该说些什么,他愧对眼前的这个女人愧对的太多了。
明瑶曦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看着他问道,“方才我半醒半睡之间,听到院外有人来,是不是京城来人了?”
苏恒玉这才想起了这件事情,“对。”
他急忙才怀中掏出来拿道旨意来,“父皇让我们早些回京。”
“回京啊!”明瑶曦眸光淡淡的。
“也好。”她说,“我们来了已经有这么些时候了,早日回去也好。”
她眼底深处弥漫着一抹看不见的淡淡的苦涩之色,只要她跟苏恒玉还在这里。只要这里有战其镗,他们似乎就很难好好相处下去。
这世上就是有这么一种感觉,明明是互相珍惜依赖的,不见之时,思之如狂。再见之时,却远不如不见时后的思念,矛盾总是会发生在人多的地方。
“好,”苏恒玉答应她,“等你身子好些了,我们就回京城里人。反正此处,也不需要我们再帮忙了。”
江南的确已经不需要他们再帮忙了。
最大的蛀虫已经除掉了,苏政华跟战其镗便着手起江南内务的事情,整顿上下的官员,安顿百姓,拿出库存的银子修建房屋。官民很快就上下一心,开始投入这抵抗灾难的氛围之中。每个人的脸上都能看到对新生活的希望,每个人都干劲儿十足。
虽然潮州城中有现成的府邸,但是战其镗不愿意住在李仁原来的府邸,而且比起享受,他们更加愿意投身到第一线跟着大家一起去对抗这现实的困难。
再回到江南,已经是三日之后的事情了。
明瑶宇一路兴致索然,因为他们在潮州就已经接到了消息,他们这一回去,可能又要马上动身回京。这些日子虽然又忙又累,可对于他这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来说,也是一种难得的锻炼。
战其镗看他一路上情绪低沉,便安慰他道,“你要这样想,万一那江姑娘去了京城,你一回到京城里,说不定就可以跟她碰面了呢?”
果然,明瑶宇那暗淡的眼神里燃起一抹光线来,可随即那光线又暗淡了下去。
“镗之,你要是再胡说的话,我就跟你绝交。再回去在你爹面前说你的坏话,让他杀到江南来找你算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