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杨昭回了太医院,老太医已是回来了,面色带着慌张焦急,一见杨昭便像个见了糖的小孩子一样,飞速的跑了上来。
“听说你被沈侯爷叫去了?他跟你说了什么?你们二人的会面可有其他人知晓?”老太医不由分说,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询问。
ωωω▲ тт kān▲ ¢ o “不过是侯爷请我喝杯茶罢了,你至于这么紧张。”杨昭面色轻松,不知道老太医为什么这般姿态。这沈明风为人正直,就连路边的小贩都知道,他能对自己做什么。
架不住老太医的接连文华,杨昭便将二人如何见面,在什么地方喝茶聊天,以及说了什么都告诉了老太医,包括沈明风拿出的那一盒子的珍宝。
老太医一听珍宝,面色大变,似是吞了个生鸡蛋一样,面色发白,念着胡须的手也有些发抖了。
“你可知道为什么沈侯爷要送你珠宝?”老太医问得很认真,不是那种明知故问,借机考验杨昭的问题。
“不是说了,他有一个得意门生叫方让,想通过我给他调派了好一点的肥差。”杨昭满不在乎的说道,考察流外官,这本是杨昭分内的事情。
“你若这么想,那可就大错特错了。”老太医叹气无奈的摇了摇头。“沈侯爷这是可以在试探你呢。”
“试探?”杨昭皱眉不解,疑惑问道。“我不是他的对手,对他一个侯爷也构不成威胁,他为何无缘无故的要来试我?”
“你是皇帝钦点的吏部郎中,十岁当官前所未见。你说,沈侯爷难道就不会有一点忌惮?”老太医喃喃说道。
老太医已是杨昭与寻常十岁孩童不一样,说起话来也用了对成人的语调。
沈侯爷与孙杨两家在朝中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孙家嫡女如今又是杨家的大夫人,皇上对着三家人是一视同仁,没有偏瘫谁的意思。沈明风可以说是孤立无援,如何不忌惮这突然横空出世的十岁小郎中。
杨昭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好在娘亲从小就教我富贵不能淫,钱财身外之物不可轻取,否则我可能真的就着了这老狐狸的道了。”
老太医默然不语,沈侯爷做事一向不会这么简单,这恐怕只是其一,这之后还不知有多少源源不断的事情。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自己多留心些。”老太医千万叮嘱了杨昭要小心,便也处理太医院的事务去了。
老太医眼角望了望杨昭,心中思道:这丫头读了如此多的谋略之书,还是这么不通人情世故。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又或许是我高估了她。
老太医的脚刚迈出房门,杨昭的面色就变了,变得睿智聪慧,目中尽是稳操胜券,胸有成竹之态。
沈明风的试探,她当然知道。她杨昭不过刚上任几日,皇上的眷顾之下,她的那份工作也都交由另一个人在打理。而这吏部官员众多,沈明风随便找哪一个都能做到让方让调遣升官,相信除了自己之外,朝中不会有人敢不买侯爷的账。
杨昭是官场新人,沈明风不为拉拢而为了求谋,怎么想都是不合常理。既然不合理,那其中就必有蹊跷。
方才那番不解的作态,不过是为了迷惑老太医罢了。自从那个密室的秘密说出来之后,老太医看自己的眼神就变了,变得有些忌惮跟揣测。
锋芒太露,连自己人都会怀疑,杨昭又怎能没有防备。若是连这贿赂试探都看不出来,那些谋略之书不就百读了吗。这一次,她杨昭可是同时骗了两个老谋深算的人。
合上房门,杨昭将门栓也插上了。从怀中拿出那本从密室木箱里拿出来的书籍,打算再花上一天的时间,一探究竟。
那本书册很新,似是重来没有没翻阅过。封面上也没有注明是何书何人所作,就是朱红色的一面,干干净净。
杨昭兴起,单看这封面就知道这本书定不是一般的书。摊开一看,只见上面没有什么字,反而是一些纵横交错,密密麻麻的线条。
看了几页,杨昭算是明白了这画的是什么。这是宫内的布局,所有宫殿楼宇的格局方位,以及通往这些宫殿的秘密之道,非常清楚的都画在了这本书册上。
皇宫大殿众多,但皆是在地底下有着联系的密道,如蛇一般的伏在地下,互相的连通着。
杨昭心中大大的惊诧,眸子里也溢出了难以压制的惊喜。有了这书册,这守卫森严的皇宫大内,对于她来说无异就等于是集市上的巷子,任其自然来往,畅通无阻了。
匆匆的将各个宫殿的密道给记了下来,杨昭的记忆力本就不错,现在不知是不是因为药性,更胜从前数倍。过目不忘,一目十行,对于现在的杨昭来说,是完全做得到的。
这地下密道的入口就是那间药房下的密室,杨昭不得不有些佩服这设计密道的人了。
自古以来,这密道密室不是用来藏宝就是用来逃命。这密道的设计者居然将入口设计在了太医院里,如果杨昭没有猜错的话,这入口因为是出口,而真正的入口,绝对就是皇帝的寝宫。
杨昭直接将书翻到了最后一页,一看之下,嘴角泛起了自信而满意的笑容。
某一天要是真有外敌入侵杀到了皇宫,只怕他们谁也不会想到,皇帝会从太医院逃跑吧。
太医院除了太医跟药童,就是伤者跟病人。这么晦气的地方,作为刚获得大胜利的统治者,是不会踏足这里一步的。
杨昭将册子中的内容全部记下,便将书册放回了原处。这个密室的秘密,老太医说她是第三个知道的,可这书册的秘密
,她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成大事者,必然要有一个有利于自己的助手,左膀右臂的辅佐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杨昭在宫中不能轻信任何人,就是这关系最近,毫无加害她之心的老太医都相信不得。杨昭心中觉得有些愁苦了,这偌大的皇宫竟然找不到一个能利用而又值得推心置腹的人。
杨昭心中一动,想起了娘亲离家前给自己的那个锦囊,里面苏青叶三个字跃于杨昭的脑子里。
伟公公说过,这苏青叶生死不知,或许还没死也说不定。本来受了娘亲之脱,就算找不到人了,至少也该知道些下落才是。杨昭本就是要查的,何不趁着现在皇上还没有用她的时候,好好的调查一番呢。
杨昭从伟公公那里打探出的线索,就是苏青叶的父亲因弹劾流放而死,而苏青叶也因为意图毒害皇后,而被论罪。可最后还是证明她是无辜的,可既然无罪那如今人又在何处呢?
“皇后?”杨昭忽的说了一句。她心中怀疑的人,就是那个在险些遭到毒杀的皇后。只是杨昭的身份,没有特殊的传召是不能进入后宫的,就算进了后宫也别想见到堂堂皇后。
杨昭只得另想它法,到了那本该属于她的吏部。
吏部中的人都在处理着手头的事务,根本没有人注意一个小幼童已经走了进来。纵使杨昭身穿官袍,也显得像是小孩子调皮,在做戏一样。
几个人抬目看了杨昭一样,相互嘟哝了几句,便也没有在意,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了。
这些人的反应都在杨昭的意料之中,杨昭也不在乎他们怎么看自己,她来的目的只有一个。
杨昭的眼睛盯着了那群人中的一个,那人正手拿着毛笔,满目的厌恶望着眼前的书册,似是很讨厌做现在的这件事情,可又不得不继续坐在这里。
此人名叫杜演,是个富商之子。他爹是个老奸巨猾的商人,自然知道这做生意离不开当地官员的眷顾。杜演算是个能读书的人,老父便也花了不少的银子为他一路买通官员,给他弄了一个吏部的职位。
只要杜演随便勾勾画画个几笔,他的父亲就能受到一位新官的照顾,这财源滚滚就是弹指间,一句话的事情。
可是这杜演虽是富家子,却是个奴婢所生。对于妻妾成群,儿孙满堂的富商来说。这杜演不过也就是一枚行方便的棋子,将他作为一个赚钱的筹码而已。
杨昭知道这杜演的底细,他虽为富家子,但在幼年也跟自己一样,与娘亲过的是粗茶淡饭,备受苛责的生活。杜演那娘一死,杜演便越发的觉得自己没了亲人。在这吏部为官,却也是两袖清风,一贫如洗。
杨昭从孙贤静那里盗来的不止给伟公公的东西,还有其他的一些珍宝。孙贤静每年都有人送礼,少了这么几件,料想她也不会发现。
“杜演。”杨昭也不称呼他为大人,直勾勾的就叫了他一声。“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杜演被这么一叫,登时觉得莫名其妙。这小毛孩子跟他不过是第一次见面,怎么就叫得如此熟络了。而且,他根本也不认识这个人啊?
众人奇异的眼光都落在了杜演身上,杜演登时就像是蒙受了冤屈一样,瞪大了嘴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愣着做什么,我让你出来。”杨昭见杜演没有动,不耐烦的又催促了一声,语气霸道而不客气。
杜演无心为官,只不过是为了生计而已。对于朝中外界事事都不过问,自然也不知道杨昭是从哪来的,但其他的人可都知道。
十岁幼童,老年眼红。这皇帝亲封,除了状元之外,能得到此荣幸的人,寥寥无几。
杜演脑子发蒙,不明白那些官员为什么像看着怪物一样看他。带着空白的脑子,杜演也随着杨昭走出来。
“此处无人,可以放心说话了。”杨昭四下望去,现在这个时辰,只怕官员都没有闲着的了。
“敢问阁下是?”杜演见杨昭身穿官袍,是跟他们一样的官职,举手投足也没有半点孩子的气息。杜演想着会不会是一个如晏婴一般身短,却又聪慧的人呢?
“我叫杨昭。”杨昭自己报出了名字。“我有些事情想询问杜大人,还望以实相告。”
杜演一听,他就是再傻,到底也在官场上混了几年,这无事不登三宝殿,为官从商的一说有事情要问,那绝对就不会是什么很好的事情。这不好的事情都有些秘密,这其中不为人知的东西可是能够从中获取一些东西的。
“哦,什么事情,杨兄就请先说说吧,若是杜某知道,自然相告。”杜演抬起了头,故作姿态的将手背在了身后,眼神开始飘忽起来。
杨昭冷笑,天下乌鸦一般黑,伟公公是这样,这杜演自然也不能免俗。从袖中悄悄的将一枚亮丽光彩的翡翠扳指亮了出来,而后在杜演没看清楚之时,又猛然的收了回去。
杜演是出身商贾世家,虽然是不起眼,但这奇珍异宝也是见了不少。只是这匆匆一瞥,就看出了这扳指很是珍贵。
“我现在可以问了吗?”杨昭挂着笑容,似是已经知道了杜演的答案,开口说道。
“杨兄就且先说说吧。”杜演不说答应也不拒绝,他可要待价而沽,说不定这吊一下胃口,还能得到更多的银子。这点倒是遗传了奸商本色,不轻易松口。
“杜大人,如今这刑部尚书是谁?”杨昭小心的问道。
伟公公所言,当年负责调查毒案的人,是耿直敢言的杜令。可这毕竟涉及皇室,也不知这杜令是否
在职,又是否还活在这世上。
“刑部尚书,不就是杜令吗?”杜演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扯开笑容说道。“实不相瞒,这杜令是我的一门远亲,若是杨兄有什么需要,我倒是可以帮上一帮。”
二人都姓杜,这杜演忽然就想着利用这点,往杨昭的身上多劳一点油水。
杨昭也不回答,直说道:“这杜大人为人究竟如何?外面都传言他是刚正不阿,从不冤枉一人,可是属实?”问话间,杨昭已将那个扳指拿了出来,看是随意的扔在了杜演的脚边。
杜演踩住了那枚扳指,望着自己的脚下,心中已是得意忘形,不加思索的将实话也说了,道:“外界所言非虚,这杜令如今还是尚书一职就是因为他得罪了太多的达官贵人,不然现在指不定早已是一品大员了。”
等杜演再抬头时,杨昭早已没了踪影,似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杜演见四下无人,也不顾杨昭去了哪里,连忙弯下身子捡起了那枚翡翠扳指,往嘴里呵气,放在袖中如或至宝一般的擦拭着。这有利益赚,杜演也不管那么许多,带着窃喜回了吏部。
杨昭得知了杜令的为人,心中也便定了大半。既然如此,那她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去找杜令了。苏青叶是最后一个给皇后送药的人,皇后要她的命,杜令却敢于为苏青叶证明清白。如若不是为人刚正,就是背后另有人扶持。
杨昭很庆幸这原因是前者,否则要杨昭在宫中无依无靠的情况下,调查一桩数年前的案子。还是涉及皇室的案子,简直比登天还难。
杜演是个贪财的小人,一切只要有钱,什么话都好说。他本就是胸无大志,只想安然度日的人。收买杜演,是杨昭在吏部中能找到的最好的人选。用钱还来实话,而又不用担心对方会出卖自己。杨昭知晓杜演,也是因为自己是被分在吏部,早在到太医院的那一天,杨昭就已经打探清楚了吏部每一个人的心性。
杨昭抬头看看高高挂起的太阳,也不知这个时辰,杜令会不会在刑部。不过不管在不在,杨昭这一趟是必须要走的。可这么冒然前往,只怕有些不妥。
见杜演不会惹人生疑,都是吏部官员,彼此之间见面不会有什么问题,可吏部官去找刑部的官,那可就等于是厨子去找铁匠,令人多少疑惑。
杨昭伫立原地想了想,便心中生出了一个借口。
“快来人啊!大事不好了!”
一个小药童似是被火烧了一般,忙得从药房中跳了出来,大声的叫唤着。
“干什么慌慌张张的,为医者最重要的就是要镇定。”老太医像个老师傅一样,对着小药童开始循循善诱起来。
“大人不好了!”小药童急得满面通红,像个丢了桃子的猴子一般。“那株上好的千年灵芝不见了!”
“什么!”老太医登时面色大变,也没了起初的镇定。“怎么不见的?”
“不知道,似是有人撬开了那锁头。”小药童已是满头的大汗,眼泪都急得流出来了。
那千年的灵芝,可是给皇上跟太后滋补身子的。一月一次,外人可分毫的享用不了。这千年灵芝一直被封锁在另一间药房里,里里外外都有重兵把守,怎么会失窃呢!
老太医望着那被撬开,空空如也的盒子,里面的灵芝果然已经没了半点影子。老太医的脑子似是也像盒子一样,空荡荡的,目光呆滞。
“这可怎么办啊!”小药童在身后慌张的叫着。
站立了半响,老太医才向那把守的重兵询问了起来。可所有的兵都一致说昨夜没有一点异动,他们的兄弟也都意识清醒,一切都跟往常一样,风平浪静。
老太医皱起了眉头,他心中有疑惑,可怎么想都不可能。这太医院向来无事,若说有什么事情,那就是来了杨昭。
可杨昭不过学了几日的擒拿,自己也已经试过了,杨昭根本不会半点功夫。就算她会,只凭杨昭一人又怎能从这么多训练有素的士兵们眼皮底下隐去呢。
只是,除了杨昭一人,老太医也想不出其他什么人敢来偷盗这千年的灵芝。
远处,杨昭正迈着略微有些急促的步子走来,她已经将那灵芝藏在了只有自己才知道的,那密室中的密室里。老太医定然怀疑她这个陌生人,只不过就算老太医翻遍了密室,也发现不了灵芝。
“我听说,灵芝被盗走了?”杨昭身后也跟着一个小药童,这么一说,杨昭就似是刚刚才知晓这件事情。
老太医心中的疑虑还存,只不过他也不能随意的就冤枉了一个人,只点头说道:“是啊,这灵芝是外族进贡的,不知是不是千年,但没有千年也有百年,是世间罕见的上品。这贼人好大的胆子,敢偷盗御用之物。”说话间,老太医不时的瞧瞧打量着杨昭。
杨昭只是呆呆的看着药房跟众多的重兵,说道:“这艺高人胆大,这贼人既然敢偷,必然就有过人的身手。”
这贼人可没有过人的身手,只不过是通晓了另一条更加方便,无须经过重兵的一条道路而已。
外族每年朝见必然带来一些中原没有的稀有之物,这灵芝还未入境,全国上下就是乞丐都知道了。而这运送的途中,也不乏有些亡命之徒来抢掠贡品,只是皇家侍卫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这路途艰险,但灵芝还是安然的运回了朝中。
既然乞丐都知道,杨昭又怎会不知道。杨昭不贪图什么灵芝人参,只不过在太医院里,是杨昭最方便行动的地方,而这千年灵芝也是唯一一个可以达到目的的东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