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珅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密旨来,“不知道武国公可知监军一职,作何为?”
武国公翻了个白眼,“不懂装懂,专拖后腿之人。”
王珅摇了摇头,“非也。官家设监军一职,原本就是同主帅平起平坐,起监督之意。若是主帅刚愎自用,不听旁人谏言,可由监军做主。这时候便是主帅也要听监军的。”
“原本我不想闹得这么僵,大家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但是成将军想要临阵脱逃,我实在是看不过眼。就这样的人,还被大家伙儿尊为抗辽头功之将,至我大陈其他武将于何地?”
“王珅我人微言轻,得官家信任,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今太子被俘,官家下了密旨,命令我全权处理议和以及营救太子之事。之前进攻,我并未出一言;如此撤退,从即刻起,应该由我来做决定,此事事关太子殿下安危,成将军固执己见,可是能够一肩挑起这个责任?”
“今日打应州,那辽人说的话,大家伙儿都听得一清二楚的。成将军想要投降,武国公也要跟他一道儿吗?”
武国公还想硬刚,正欲要发飙,就听到成将军痛哭出声,“我本就是降将,早在太原的时候,就应该死了。承蒙官家不弃,才得以继续领兵打仗,今日监军讽刺我怕死,污我清白。我成业自问一身铁骨,宁可折不能弯。闵公同五娘子不必为我多言,末将成业愿意率先杀敌。”
“不可!”闵惟秀同武国公同时开口说道。
成将军此去,可谓是九死一生,上辈子他怕就是受了王珅的激将法,然后自请迎敌,最后战死沙场!
她重生一次,岂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走上辈子的老路,去送死?
成将军摇了摇头,他同武国公乃是姻亲,又岂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为了他抗旨不遵,便是没有这道圣旨,他也非战不可。
他是降将,本来就同官家隔了一层,随便一个举动,都让人疑心。
可偏生他入了契丹人的眼,被当成了心腹大患,朝中多有武将不服气他,也就是武国公这个人,心大如牛,从来不在意这些虚名。
成家不光是他一人,还有顶好的八个儿郎,他今日若是退缩了,以王珅这张利嘴,这身上的污名一辈子都洗不掉了。
如此,还不如铁骨铮铮的去迎敌,让儿子们日后也过得如意一些。
何况有武国公接应,他未必会死!
“还请闵公同王监军在陈家口外设伏接应我。我自去同辽军作战。闵公,圣意不可违?”
姜砚之紧了紧手,“在我们收到消息之前,你已经知道我大兄被俘?”
王珅抱歉的行了礼,“不过早一步而已。”
“我阿爹要你来负责和谈,而不是让我去救我大兄?”姜砚之又问道。
王珅意味深长的看了姜砚之一眼,“三大王若是不信,圣旨在此,自可一观,王某胆小,不敢自专。”
武国公大怒,“老匹夫,拿官家来压我,若是有事,老子割下你人头祭旗!”
王珅不为所动,拱了拱手,“如此,与辽军一战斗,便拜托成将军了,我同武国公会在陈家口接应你的。”
他一说完,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闵惟秀简直气炸了,“阿爹,别听他的,我一会儿就杀了他,咱们自行行事。”
武国公摇了摇头,脸上出现了少见的冷静,“惟秀,你还年轻,不知道武将的苦。杀了王珅容易,任何一个武将,都能够轻易的按死一个文官,但是你可曾听说过将军杀了监军的?”
闵惟秀心中一沉,没有,因为监军是代表官家,直接向官家汇报的钦差大臣,你杀了他,不就是反了么?
闵惟秀看了成将军一眼,他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了,但是脊梁骨还是挺得直直的。
他这个人,好似从来都是这样的。
武国公不在乎忠奸名声,那因为他有从龙之功,又是驸马,身上不怕有污点,就怕功高震主。
可是成将军,不行,他得在乎。
他是降将,能降一次,就有可能降第二次,但凡行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王珅为何要咄咄逼人,这样但凡出了问题,他岂不是要遭殃么?”闵惟秀问道。
武国公同成将军面面相觑,“那王珅不是一直同我们对着干么?这不是很正常?”
姜砚之觉得自己,总算找到了出场的机会。
之前说兵家之事,他不是很通,不敢妄言,如今做推理,回答问题,这个他擅长。
“这第一条,怕是要怪我。之前红香的事情,大家还记得吧,我说等回了开封府,要彻查红香阿爹的案子,看王珅是否存在诬告。王珅做贼心虚,怕是想要拼命立功,来换取免罪。”
“这第二条,之前他被吓病了,又不知道我们会连下四城,前两场都没有上战场,基本上捞不着什么功劳,又被我警告之后,折子也上得少了。如今要撤退,他是要抓住最后的机会,捞一个大功劳。”
看来在红香父亲的案子里,王珅犯的错误不小,他不是第一次当监军了,自然知道成将军说的建议是最稳妥的,也不会激怒辽人,让太子被人一怒之下撕票。
但是他还是要铤而走险,便是想要在这最后一战中,再胜一次,好在谈判之中,加大筹码,以最小的损失,换回太子。
武国公同成将军是否有功,手下死了多少人,他可不管。
他管的是,自己的事是否办得漂漂亮亮的。
“这第三条,岳父大人说得没有错,王珅一路行来,同我们矛盾众多,如今让他逮着了机会,想要扳回一城。”
姜砚之说着,又趁机拍了一下武国公的马屁。
说道最后一条,他有些迟疑,“这最后一条,便是那圣旨的事。太子出事,两位将军却不是最先收到消息的,可见我阿爹最信任的是王珅。我是太子亲弟弟,身在边关,我阿爹却让王珅去救大兄,我事先也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
太子被俘,乃是天大的丑闻,东宫的位置,他怕是坐不住了。
这个时候,官家若是有意让姜砚之接位,便会让他在此时出头,即便觉得他年轻不经事,也可以挂着他的名头,让王珅或者武国公去谈。
这其中的微妙,专靠揣测上意过活的王珅又如何不知晓呢?
姜砚之想起了前段时日他对王珅说的话,论亲近,我是官家的亲儿子,我阿爹难不成会信你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