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议无效,阿林已是扬声叫了两个家将来,令他们一个回府去报信,只说自己不回去用晚饭了,另一个则先去那酒楼订下包厢。
张岱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一说到吃饭就高兴了起来,郭熙偷偷拽了他好几次他都没发觉。
一行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到了酒楼前,门口迎客的除了酒楼的小二,还有许多帮闲,都乱哄哄上前来问着要不要某处的酒、某处的酱鸭之类的,还有问要不要小唱的。
饶是郭熙有心理准备,还是被问得有些窘了,正要赶那些人走开,阿林却先道:“叫两个唱得好的进来伺候。”那个帮闲立时喜形于色,忙躬身应下。
小二领路,众人一路去了方才订下的包厢。从大门口向里是一条长长走廊,两侧全是大大小小的包厢,还有许多打扮得如神仙妃子一般的姑娘站在两侧,被悬挂起来的大红灯笼映衬得更似九天仙女,想必就是众人口中的“小唱”了。
一时进了包厢各自安坐点了菜,先前那人便领了两个女子进来,一个年约三四十,面色发黄,身材消瘦,怀里抱了一个琵琶,另一个倒是正处十五六岁的妙龄,脸蛋细嫩,双目一转好似有水流过,温婉而多情,在场众人都觉得她正在含情脉脉的盯着自己看,这一来,除了阿林仍旧兴致勃勃,张、郭二人都转移视线看向旁边。
这二人的面相看上去倒像是一家人,果然她们上前万福时便自我介绍乃是母女,自称做娘的乃是邱氏,做女儿的名叫楚烟。问了客人想听什么,这母女俩便一坐一站一弹一唱的表演起来。
楚烟说话时声音清亮,唱起小曲来却宛转悠扬,加上她的动作和时不时抛过来的媚眼,连阿林都觉得醺醺然欲醉,心中暗道,男人们倒是过得舒爽,这般享受却是女人在后宅永远都想象不到的。
这楚烟好不容易遇上两位年轻公子,本打算施展手段叫他们迷上自己,也好离了身后这虔婆,可惜没多大会儿功夫就看清楚,这一屋子人竟是以那个小姑娘为尊,虽然那小姑娘看上去也极喜欢自己,可惜不是个带把的,只好秋波暗送,希望那两位公子以后再来寻自己。
待到酒足饭饱,郭熙道:“再不回去恐怕国公爷和夫人都要责怪了。”
众人一路骑马回靖国公府,抄近道途径一幽静小巷,各家都已紧闭门户预备熄灯了,旁边却有一人快步走过。张岱突然勒住马仔细看过去,半晌自言自语道:“他怎么来这儿了?”
原来那人竟是严首辅的三公子,而此地不是别处,正是当铺孟老板置办的外宅之所在。
张岱这些日子跟着靖国公忙前忙后,因此所知甚多,这会子见严首辅的三公子竟钻进了孟老板外宅的院门,心中疑惑。
罗府的线人在此处盯梢许久,但是因为没有多余的证据,便撤去了别的地方,没想到竟在此时被阿林等人撞了个正着!
阿林听张岱说了之后立时高兴起来,父亲这些日子过得奔忙,全因这劳什子的弹劾,此时正巧遇上严首辅三公子,若是他做了坏事,便狠狠反咬严首辅一口,就算没做什么坏事,抓了起来胖揍一顿解解气也是好的。
张岱也是立功心切,听阿林说要去探个究竟,便忙附议,郭熙不会武功,只好蹲在墙角给他们望风。家将们没有话语权,只能任由主子胡闹。好在这里只是小小民居,四周无人,主子不会有什么危险。
孔天成猛地一窜便上了墙头,四处看了看,这才挥手叫阿林跟上,周助断后。阿林身上还有淤青,不过些许小伤还不放在她眼里,手中长鞭一甩,便卷上了墙边的大树,借势三两下便也上去了。
这宅子不大,只前后两进,此时高踞墙头可看见全貌。后面的正房还有一盏灯亮着,余下便只剩一小间厨房有人活动的迹象。
要是郭熙此时看见,定会知晓正房里正在干着什么勾当,然后劝阿林回避,可惜张岱不懂,跟着的家将周助和孔天成也都是兵营里长大的纯爷们,不知这些弯弯绕绕,便大大咧咧的带着阿林一路从宅子右侧潜了过去。
到了正房屋后的窗下,已是能清晰听见屋里的调笑声,甚至两人唇齿交接的声音都一清二楚,张岱登时感觉浑身发热,本来紧挨着阿林的身子也忙朝后退了一退。
再听得一时,屋里的二人越发说起了荤话,阿林初时心中一喜,只是细细一想又觉不妥,便回头小声问张岱:“此人就是严首辅三公子?”
张岱点点头,因为见过数面,因此他的说话声音也是熟悉的,便压低声音兴奋道:“咱们去报官罢?都说捉贼拿赃,捉奸捉双,等他进了大牢,看看明日严首辅那老头子还敢道貌岸然的!”
阿林忙止住他,摇头道:“不可,我们与他们非亲非故,如何捉奸?况且我们又是偷偷潜入进来的,论起来不大不小也是个罪过,到时候岂不是给父母丢脸?再说了,京兆尹陶大人乃是严首辅的门生,这事到了他手里,又无人知情,定然高抬贵手就放了他,咱们辛苦一场却为谁来?”
要是沈夫人或双卿在场,听到阿林分析的这一番话定要喜极而泣。阿林向来是直来直去,要打便打,少说废话的典型,比之此时的张岱还有不如,没想到经过郑嬷嬷的一番调教,遇到事情竟然能够沉得下心分析前因后果,还说得八九不离十,行事风格简直脱胎换骨。郑嬷嬷平日说给她听的那些宫闱阴私果然有用,该记一大功才是。
张岱闻言直点头,道:“还是你说得对,我差点坏了大事。”说罢抬手抹了抹头上冒出的汗,一多半是被屋里的动静给激出来的,一小半则是因为阿林说话时离得太近……
几人照原路潜了回来,带上墙外众人便快马加鞭回了靖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