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高昌再会3
“无恙,无恙,朕好得很,王后也好得很。”谢承颢举了举酒杯,笑着说道。
果然,一直都在瞅着机会,小诩凰一出宫,他就巴巴的跟来了姣。
他这正牌丈夫还在这儿呢,他还想把人抢回去不成。
他要真敢,除非不要他儿子女儿了。
谢诩凰低垂着眼帘看着自己面前的桌面,那一句王后娘娘确确实实是实话,可从他口中出来,却是那样的刺耳锥心籼。
明明自己在分别的无数个夜里都在想着他,可此刻他真的站在了她的面前,她却不知所措,不敢抬头去看他一眼。
她怕自己此刻眼中的泪光,还有那抑制不住的爱恋会暴露在他眼中,她已经不再是他身边的那个谢诩凰,而是北齐王后谢诩凰。
当初,她在函北关那样地想要留住她,她也决然走了,如今她想不出自己该如何面对他,面对他灼灼目光的质问。
燕北羽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如刀刃一般锋利,可更多的是暗藏的希冀与伤痛。
这一路寻来,无数的话在他心间,可此刻真的见到她了,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见不到的时候是难过,此刻见到了却更是心痛。
凤凰,就算再看我一眼,见我一面,对你而言就那么难吗?
“南楚皇,还要看着朕的王后看到什么时候?”谢承颢笑问道,眼中却满是冷锐的寒芒。
不知怎么的,一想到她听到燕北羽也来了之时瞬间失常的样子,对于站在面前的这个人,更是没了好脸色。
他就知道他会来,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他们前脚才到高昌,他就跟着来了。
燕北羽紧抿着薄唇,望向了正座之上的高昌王,“朕久闻高昌地灵人杰,一直未能有机会看看,今日随归义侯过来,叨扰了。”
“哪里的话,来人,给南楚皇备座。”高昌王笑道。
宫人连忙给他备了席位,设在了谢承颢的对面,然而,他自入了席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打量着对面静然而坐的人。
她清瘦了许多,也比那时憔悴了许多……
同在殿中的高昌臣子却是窃窃私语,议论着一南一北两方霸主与那北齐王后的风流旧事,说起来也是出身名门,与南楚皇帝一起反出了大燕,可南楚皇登基为帝,娶的皇后却并不是她,她却反回到了北齐,做了北齐的皇后。
这等曲折的传奇,简直比戏文还要精彩。
如今,南楚皇帝这般千里迢迢地跑到这边远小国来,从一进殿便直面北齐王夫妇,可见根本就是冲着北齐王后来的,不由好些人有些期待接下来还会有什么热闹。
周围的人再说什么,谢诩凰也不知道,只觉得自己在那里如坐针毡一般。
“小谢。”晏西在桌上握住了她的手,才发现手心全是冰凉的冷汗。
他们只是想来取金曼陀给霍隽治伤,原本事情就不顺利,现在燕北羽又跑来凑热闹,事情只怕就更加难办了。
本来是想借着这宴会打探消息的,现在坐在对面的那个人跑来了,她哪还有心思去顾着别的,就连坐在这里都让她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谢承颢微微侧头,低声嘀咕道,“看吧看吧,朕就说这姓燕的会来逮你,果然来了。”
谢诩凰没有说话,缓缓搁下了手中的银杯,“我累了,先回去了。”
谢承颢扶着她起了身,朝正座上的高昌王道,“不好意思,王后有些不胜酒力,朕先送她回去休息。”
燕北羽手中的酒杯被他捏得有些变形,到底是她不胜酒力,还是因为他的缘故想避开,他心知肚明。
晏西恨恨地瞪了一眼对桌坐着的人,起身跟着一起先离开了,因着先前谢承颢的提及,所以他们被高昌王安排在了王宫内居住,宫人带着他们去了安排的寝殿。
“啧啧啧,这么小,这么黑漆漆的,怎么住人嘛,朕的茅厕也比这宽敞明亮啊。”谢承颢一进了门,便开始抱怨道。
领路的宫人,气得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却又不敢多言得罪。
“你有完没完了。”晏西没好气地数落道。
他们要住进这宫里,是为了方便查探金曼陀的消息,他以为是让他享
受来的。
谢诩凰始终没有出声,自己进了门,默然在桌边坐下,只是面色明显还是有些不对劲。
“现在燕北羽又来了,事情更要乱了套了。”谢承颢嘀咕道。
“还不都是你害的,路上要不是你给耽误了,咱们早就来了,说不定都办完事可以回去了。”晏西没好气地数落道。
原本就是隐藏行踪悄悄走的,就是怕被南楚那边知道了,没想到燕北羽还是跑来逮了个正着,看他方才看人那眼睛,她都禁不住一阵胆颤。
以前倒也不是没见过他,可那么吓人的样子,确实还是头一回看到。
虽然这是在高昌,可现在高昌归顺南楚,也算是他的地盘,他要真打定了主意,要这么把小谢带回去,就他们带着的这么些人,怕都拦不下来。
“那你们办正事,我去搞定他。”谢承颢自告奋勇道。
“不需要。”谢诩凰冷然道。
谢承颢微眯着眼睛打量着他,笑了笑道,“怎么,还怕朕杀了他?”
“行了,就你那三脚猫的身手,去了还不够人打的。”晏西道。
“那现在怎么办,咱们是来偷东西的,姓燕的一直纠缠不放,哪还有下手的机会。”谢承颢嘀咕道。
谢诩凰沉默不语,道,“我会找他解释清楚的。”
“这能解释得了吗,解释什么,他也不可能再放你去北齐的。”晏西道,想当初为了把她从南楚弄出来,费得多大的功夫啊。
谢承颢慢悠悠地取了茶杯,还仔细地拿衣袖擦了擦,一边倒水一边说道,“王后,朕知道,你和他免不得会碰上面,至于你想跟他说什么,朕不想过问,可是有些事,不该他知道的就不能说。”
谢诩凰冷然抬眸望向站在桌对面的人,“你到底要说什么?”
“王后那么聪明,知道朕说的是什么,璟儿和沅沅在北齐,朕不会动他们一根头发,也不会拿他们去威胁南楚。”谢承颢面色一敛先前的嬉皮笑脸,一脸沉肃地说道,“可是,若是燕北羽知道了他们的存在,朕不保证不会有出格的举动。”
燕北羽知道两个孩子也在北齐,定会想尽了办法,要把他们都带走。
若他不知道,便是他千方百计把她带走了,她也一定会回来,再不济还有孩子在他手里。
原本,孩子出生,他有过想法把他们带走,交给他的人秘密抚养的,除了他不会有人知道孩子在哪里,那么她这一辈子也不可能离开北齐,燕北羽也永远带不走她。
可是,当见她那般拼了命地也要生下他们,他不忍心从她身边夺走他们,也不想做成那样让她更对他心生怨恨。
他可以让孩子由她自己抚养,可若她想带着孩子回南楚,那么也就到他容忍的底线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谢诩凰冷然道。
“小诩凰,朕只是不想你离开朕罢了,只要你在北齐,孩子也好,霍少将军也好,朕都会周到照顾,可若你要跟他走,朕不会是坐以待毙的人,朕也不想与你走到那样的地步。”谢承颢说罢,将倒好的茶放到手边,“朕去席间,再打听打听消息。”
说罢,他举步离开。
谢诩凰默然坐在那里,自嘲地冷笑,枉自己聪明一世,到头却还是处处受制于人。
这是谢承颢一惯的行事风格,每一步都扣着人的死穴,先是他手中的解药,再是大哥,再是如今的两个孩子,他许她在北齐境内的自由,也给她身边的人最大的照顾,可却不会容许她踏出他所给的圈子以外。
“小谢。”晏西唤她,却不知该说什么。
谢承颢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让她回到北齐,是不会给她机会再离开的,先前对外宣称她小产,便是想让燕北羽死了心的,不想对方还是不肯放手追到了这里来。
可燕北羽若是知道了孩子的事,只怕在这里就不会放过谢承颢,可以他那样的行事手段,既然敢来这里,不会不有所提防。
“晏西,你去宫里转着看看,把地形图默下来画给我。”谢诩凰道。
晏西看着她,也不知该劝些什么,于是只得应了下来,“好吧,你自己小心。”
她很清楚,谢承颢平日里是嬉皮笑脸好欺负,
可真到他出手的时候,也决计不会有半分手软,孩子还那么小,霍隽又旧伤复发,她不可能走的了的。
她随之离开,屋里陷入了死寂一般的寂静。
谢诩凰敛目深深的呼吸,想要驱散此刻心头的沉重,不管这里发生什么,她也得拿到金曼陀回去治好大哥的病,而不是因为他的到来,让自己乱了方寸。
她起身去换了身轻便的衣服,想趁着这会儿所有人都在大殿,可以趁此机会到高昌王和王后的寝宫去看看,毕竟若是珍贵之物,放在他们那里可能比较大。
只是,刚一脱下外袍,看到掉出来的锦囊,眉梢眼角不由泛起了几分笑意,锦囊里是璟儿和沅沅满月时剪下的胎发,她缝在了这个锦囊里,临走之前带在了身上。
这一路的夜里,只有握着它在手里,她才能稍稍睡得踏实些。
她将东西收起出门,趁着夜色摸到她高昌王和王后的寝殿,到底是曾与大周皇族来往密切,寝殿之内不少都是以前大周宫廷之物,皆是名贵非凡。
虽然也在寝殿之内,找到了机关密室之内,可却并没有找到晏九向她描述的金曼陀种子。
这高昌王宫只有这么大的地方,若是不在这里,她一时间还真想不出还能放在什么地方,难道是还有自己没有找到的地方。
她在空无一人的寝殿,四下环顾,思量着还有什么地方,自己没有仔细去看过。
突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连忙寻了地方藏身,刚刚藏好了,两名高昌王宫的侍女进了寝殿内。
“快给王后娘娘安排好,入浴要用的东西。”
两人一个去了浴房收拾,一个在房内整理高昌王后夜里入浴要更换的衣物,拿衣物的人进了浴房,便道,“你方才看到了那个北齐王后吗?”
“看到了,我还以为是多倾国倾城的模样,倒还不如北齐王生的貌美。”另一人笑语道。
“我听说,北齐王后原是大燕霍家的上阳郡主,与长孙太子定下婚纱之时,也是个风华绝代的模样不过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倒换了一张脸了。”
“北齐王美貌过人,南楚皇俊美无双,一个女子能得他们两人的倾慕,便是死也值了。”跪在浴池边撒着花瓣的侍女,一脸向往地道。
“你呀,便是死了,也得不来两个男人的倾慕。”收拾衣服的侍女揶揄笑道。
谢诩凰躲在告诉浴房的帷帘后,见那两人没有察觉,悄然从窗户跳了出去离开,然而刚走出没多远,便险些撞上了宫里巡防的侍卫长。
大抵那便是老前辈所说的密宗之人其中的一个,对方虽然没有看到她人,却似察觉到了什么,带着人停了下来。
“到周围仔细看看。”
谢诩凰皱了皱眉躲在假山石后,紧张地看着外面,自己安排住的寝殿在王宫的另一边,她却从高昌王的寝殿出来,让人瞧见便是说不清了。
可那侍卫长,明显是个身手不俗的,这会儿若动身手只怕定会被他察觉,可若不走,眼看着离她藏身之处越来越近的两名侍卫,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你们要找什么?”突地一道声音,从走廊后方传出。
侍卫长闻声望了过去,近前道,“原来是南楚皇陛下,陛下不在大殿,怎么出来了。”
“醒酒。”燕北羽冷然道。
侍卫长知道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加之听说这人在大殿撞上了北齐王和王后,想来是心情不好多饮了几杯,自己就别在这里触人霉头,扰人清静了,带着侍卫离开继续巡视去了。
假山之后,谢诩凰默然看着远处树下的暗影,心中思量着,兴许他还没有发现吧,等到那些侍卫都走了,自己再悄然离开。
侍卫长带着人离开,园中静谧无边,谢诩凰抿了抿唇,正欲朝着另一个方向脱身离开,那树下之人,冷冷出了声。
“出来吧。”
谢诩凰顿住了脚步,自己到底太过天真了,他哪有那么巧合出现在这里替她解了围,只是他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是如何知道是她的,她却不知道。
半晌,她深深吸了口气,从假山后面走了出去,隔着浓浓的夜色看着树下孤影独立的人,却顿住了脚步没有再上前。
“方才的事,多谢
。”
“堂堂的北齐王后,竟沦落到要做这些鸡鸣狗盗之事的地步了?”燕北羽冷嘲问道。
谢诩凰默然听着他话语中的讽刺,不然再解释更多,道,“这是我的事,不劳南楚皇陛下过问。”
她说罢,欲要逃离这个让她呼吸不顺畅的地方。
“霍宛莛!”燕北羽看着转身欲走的人喝道,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质问道,“朕的孩子,你不该给朕一句解释吗?”
他不相信,她真的已经绝情到那个地步,放弃他们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