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飘腊月,茫茫大西北似乎除了白雪皑皑,看不到别的景物,南荣五爷是个爱梅如命的人,要说郑白羽是白兰君子,那么这位南荣五爷,就是大周有名的一枝傲雪寒梅,这几年在西北,可就忙坏了这里的守备将士,一到了这个时节,就要想方设法捂出一片梅林,供南荣五爷欣赏,说不定五爷一高兴,还能赏下来几个。
又远远的看到一片梅林,一个身穿紫金斗篷的身影矗立在山顶岩石上,西风大动,吹动他的斗篷猎猎作响,雪粒子刮在斗篷的金线上也是迟迟不肯挪动,良久,就会沿着一条条金线依次排开,看上去倒像是在斗篷上缝了一圈圈白绒。
身后传来吱嘎吱嘎的脚步声,身影的目光一直望着那一片梅林,波澜不惊,身后的人站定,拱手道。
“主子,大军已经部署完毕,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主子为何如此放心的收下了高丽军队,高丽国一直以来居心叵测。”
说到这,此人不敢再说下去,他心里明白,有些事情他研究起来也只是班门弄斧。
只见前方的身影负手而立,迎面吹来的寒风像是带着丝丝梅花香,那个女人身上很少有梅花香,多的是淡淡的幽香,但那个性子,却与傲梅并无两样。
他眯起眼睛,淡然道:“郑白羽虽然将他的身份瞒严实,但一个人的性子,却无法很好的隐瞒。”
身后的人听后也只能点点头,主子的意思就是说郑白羽身份高丽王子,必然会言出必行,如果他想玩阴的,主子也不会察觉不到,只是主子已经知晓了那些军队前来的原因,这次大军千里迢迢赶来西北大营,凭七爷的性子,就算是揭了整个西北大营,也要讲少夫人带走。
他正在思考,还没有回过神来,便听到寒风带来清冷的声音。
“阿满,让大军按兵不动,你随我进城。”
阿满浑身一紧,抬起头震惊的看着南荣锋,忙不迭的道。
“七爷,此时进城?”
不由他多说,南荣锋已经展开斗篷,向山下跃去,在明亮的月亮中间,就像一只展翅高飞的大鹏,几个起落,已然落在了山脚。
他的这个决定很突然,可是忙坏了阿满,阿满赶紧下令大军按兵不动,又快速调遣一支精锐小分队,跟随南荣锋一路纵马出了鹰隼关,前方就是西北大营,鹰隼关的护卫队也只能护送到营门外,现在正值夜半三更,西北大营的守卫早早就听到了大部队踏雪而来的杂乱声音,远远的就传出号角声,整个西北大营轰的一声亮起了火把,将雪地照的如火场一般惨艳。
一个侍卫急速奔上台阶,拱手,恭敬的朝里面大声道:“禀告将军!营外有人来袭!”
屋里久久也没有声音,可是急坏了上报的侍卫,正值他搓手之际,只听里面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口气却是极其不在意。
“让他们放轻松,你们七爷来了而已。”
而营外住马而立的南荣锋,迎着火光目视前方,表情却是平静的很,阿满看了他一眼,低声笑道。
“将军,您何时与五爷这般客气了?”
南荣锋拉住缰绳,马儿晃了晃,他也跟着前后挪动一番,瞅了阿满一眼失笑道。
“爷为何要自己进去?既然他盛情邀请,总要出门迎接才行。”
阿满知道七爷心里不顺,想着法儿折腾南荣五爷,他也只能跟着主子胡闹一场,但是最终的结果会如何,他着实没有把握。
“主子,属下有一事不明。”
“你今天不明白的事太多了。”
“这个……”
“说吧。”
得到许可,阿满狐疑的看了眼西北大营,低声问道。
“将军,您当初为何能轻易的从西北大营走出来?看五爷这个架势,您现在进去,恐怕想出来就难了。”
南荣锋目光淡然的看着西北大营里的一片忙乱,眉峰一紧一蹙,只是瞬间,便已然松开,冷淡的道。
“没有我,他制衡不了三爷,他等着爷去收拾了三爷呢。”
阿满有些呆愣,坐在马上直直的看着南荣锋,又想到现在好端端活在南荣府里的三爷,才明白南荣锋为何轻易放过三爷,现在南荣府三位少爷处于制衡状态,一旦打破这个局面,结局就会快很多,只不过现在七爷还没有那个收拾残局的把握。
“七爷,请!”
阿满还在怔忪,猛然听到很远处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接应他们二人的侍卫只是蹲守在营门口,不敢驱马过来,南荣锋瞅了一眼迎接之人身后的阵仗,扯了扯嘴角,轻踢马腹,晃晃荡荡走上前去。
城墙楼上一抹淡茉莉色的身影飘然掀开斗篷,抖落身上的积雪,邪魅的勾了勾嘴角,准备回身跃下城楼,身后的谋士双手抄着小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目光灼灼的道。
“五爷可要主持大局了?”
南荣钦拈起额前落下的一绺发丝,轻轻皱了皱眉头,轻轻吹掉沾在上面的雪花,面色不善起来,像是受了气,不悦的道。
“爷的头发,比大局重要。”
说完,抖开斗篷一纵身跃下城墙,身后的谋士眼瞅着他落下去,忽然失笑一声,五爷可会是那种因小失大的人?说不定这次又要借什么题发挥了。
南荣锋和阿满两个人晃晃悠悠的下了马,有晃晃悠悠的跟着侍卫走到南荣钦待客的客厅,侍卫掀开厚重的门帘,两人脱下狐裘打算进去,却被侍卫拦住,南荣锋斜眼看过去,侍卫顿时冒了一身冷汗,但也不敢违抗上头的命令,硬着头皮道。
“请七爷解刀。”
阿满立马竖起眉毛,刚要发作,只见南荣锋很潇洒的解下佩剑扔在侍卫的手里,然后走了进去,阿满也只能解下武器,但是气却很不顺。
两人进了无,里面的暖气很足,南荣锋失笑一声,绕着屋里的摆设看了一圈,闲闲的道。
“都说南荣府里的爷都会享受,却无人知晓,五爷才是翘楚。”
屋里的摆设隐豪奢与无形,舒服的不是一点两点,南荣锋一屁股坐在金线缝制的椅垫上,摇了摇手里的马鞭。
这时,门一声响,走进来一位端着茶盘的小厮。
“七爷真是夸赞我们爷了,这是您的参茶,车马劳顿,先补补身子,我们爷有些事情还没处理好,待处理完毕马上过来。”
南荣锋端起参茶在鼻端晃了晃,似漫不经心的问:“五爷倒是勤快。”
小厮不得不苦着脸道:“谁叫丫头不懂事,将五爷的头发梳的松了,被风雪吹下来一缕,五爷已经命人杖毙了。”
“五爷好手段。”
南荣锋似诚心诚意夸赞了一句,然后便不再理会小厮,小厮拿起托盘,躬身又退了回去,屋里就只有南荣锋和阿满,阿满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地面的地毯,像是西域的某一种花纹,南荣锋也只是淡然的抖了抖衣服上的褶皱,但是屋里的气氛却有些凝重,特别是阿满,拳头已经情不自禁攥了起来。
就因为梳头没有梳好,便杖毙了一条人命,还偏偏赶在七爷来了西北大营,五爷这是打的什么算盘?路人皆知!他一股怒气没收住,朝向南荣锋。
“将军!”
“好了,他想玩,咱们就陪他玩。”
阿满气结,也只能握紧拳头,闷头说了一声是。
又等了一小会儿,门又被人打开,门外款款走进来一位白衣公子,一身的俊冷气质,让人看了不免怀疑他是男是女。
阿满首先行礼:“五爷。”
南荣锋倒是坐的稳当,目视着一身白袍的南荣钦,笑道。
“五哥的脾气还是一如当年。”
南荣钦瞅了他一眼,如清风般笑了一声,走上座位上坐下,白色袍子却从未接地,身边的小厮赶紧从地面托起这一身贵重的白袍,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南荣钦冷哼一声,像是刚才的气还没有消,挑挑眉阴笑道。
“七弟可真是看错你五哥了,脾气不是一如当年,而是比当年更甚。”
“哦?”
南荣锋低眉端起参茶喝了一小口,便听到南荣钦阴阴的声音道。
“那个笨手笨脚的丫头,不配伺候在爷身边,与她住在一同的婢女,全部收到了刑罚。”
南荣锋的眉头稍微皱了皱,手里的茶杯却已经不偏不倚的放在了杯垫上,转身对阿满道。
“你去把给五爷带来的家乡吃食送过来。”
阿满看了眼南荣锋的眼神,会意的点点头,给南荣钦行一礼便走了出去,出了门,就纵身一跃,在众人的眼中消失了。
南荣锋微微一笑,转身淡然道:“五爷的脾气果然是不同往日了,就连小弟我进这西北大营,五爷也要派个人密切跟着。”
说着,南荣锋特意端起那碗参茶,像是品出了什么跟正常参茶不一样的味道一般,南荣钦便已知那派去跟踪的小厮已经被发现,他无奈的一笑,展现出放松的姿态,栽歪在贵妃椅上,懒散的道。
“七弟好眼力,五哥就没有那么锐利的眼睛,连你钉在我这里两年的桩子都没发现。”
南荣锋心中暗流涌动,难道今日他想与自己算总账?看来,该到了收网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