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四月间,天气已十分暖和,山西官员递上来的折子,说壶口今年开河十分顺畅,约莫过不久,河道便要彻底畅通。
康熙闻讯十分高兴,本以为今年开河期可平安度过,可谁料至四月中,山西一带天气突然转冷,一夜间原本已开裂的河面冰层,又被冻得结结实实,而上游的河道已开封,大块的浮冰沿着顺河水漂至壶口,拦河大堤又将面临决榻危险。
康熙山西巡抚发来的加急折子,起身背着手在地上走来走去,惠贵妃提着食盒,才跨入昭仁殿的门槛儿,李德全立刻应上来行礼。
“娘娘又给万岁爷送宵夜来了?娘娘当真是心疼万岁。”李德全笑道。
惠贵妃亦温和道:“这些原就身为宫妃该做的,往日不过是本宫躲懒罢了,万岁爷还瞧折子呢?”问话时,惠贵妃抬步就要向内走。
李德全赶紧又行了个礼:“眼下万岁爷正琢磨事儿呢,恐娘娘进去不便,要不奴才替娘娘送进去?”
惠贵妃听见李德全这个话,脸色微露不悦,淡淡道:“万岁爷就是再忙,也必定不会恼了本宫!”说罢,便不再理会李德全,径自向内行。
跨入昭仁殿暖阁,惠贵妃见康熙正伏案疾书,便将食盒放在桌子上,只从中取出汤盅小心端着,缓缓行至康熙案前。
就在惠贵妃正欲将汤盅放在康熙案上时,康熙正提笔蘸墨,手臂正撞在汤盅上。
“啊!”惠贵妃惊地大叫一声,手里的汤盅扣翻在地,碎瓷和着汤汁撒了满地。
康熙站起身蹙眉道:“深更半夜的你又怀着身孕,不好生在宫中修养,出来跑什么?!”
惠贵妃没想康熙当真恼了,立刻跪地道:“臣妾体恤万岁近日劳顿,却不想……还望万岁恕臣妾无心之过……”
康熙本就现下烦闷,又见惠贵妃这样抽抽泣泣的模样,想她又怀着身子说不得,心中更不剩其烦,摆手道:“算了算了,你退下吧!”
此时李德全已进来,挽扶着惠贵妃出去交给衍庆宫的宫人,折回来命小太监赶紧打扫地上的残羹瓷屑。
康谢眼见着太监在眼前晃来晃去更觉心烦,起身道:“李德全抱着奏事匣,随朕去坤宁宫!”
说话时,康熙已跨步行出了东暖阁,李德全赶紧抱起奏事匣跟在康熙后头,除了殿门,李德全立刻向门口的两个小太监低斥:“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掌灯,万岁爷要摆驾坤宁宫!”
此时,就在几步远的玉阶下,还未走的惠贵妃将李德全的这一声低斥听得清清楚楚,再回头时,只见康熙一身明黄的袍子在廊柱下一晃,转向后头去了。
惠贵妃只觉胸口一闷,转过脸哇地一声,将腹中餐食吐了个干干净净。
“主子可是哪儿不舒服么?怎么刚吐完这会子又吐了!”红雀赶紧掏出新帕子,伺候惠贵妃拭唇,却被惠贵妃一把推开。
“凭栏干,窥细浪,雨萧萧,近来音信两疏索,洞房空寂寥……果然,万岁爷的心里,只有她……”惠贵妃喃喃时,泪珠子沿着精致的粉腮缓缓话落,跌碎在冰凉的青砖上。
红雀挽着惠贵妃的手臂,缓缓向锦轿行,小声安抚道:“主子何苦要置这个气呢?万岁昨儿还来亲自咱们宫里瞧主子,又赏了好些东西,可见还是将主子放在心上的,今日或是万岁因朝事心情不悦,并非主子之故。”
惠贵妃却只低垂着眼帘,默默地进了锦轿中,小太监缓缓抬起轿子,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康熙已有月余不曾来怀袖的宫里,前半个月去了惠贵妃宫中两次,近半个月因朝政繁忙,便谁的牌子也没翻过。
怀袖向来不过问敬事房康熙翻牌子的事儿,只听闻近日朝政繁忙,每晚便也不预备着迎驾,早早就歇下了。
听闻外头李德全唱传长长的“皇上驾到……”,银铃儿惊地一骨碌爬起来赶着伺候怀袖披衣起身。
怀袖才裹上丝锦团绣夹袄,眼梢扫见屏风侧面灯影一晃,便知是康熙已经进了门,赶着起身时,康熙已经绕过了屏风。
银铃儿赶紧退避出屏风外头,康熙在床边坐下,拦住怀袖的腰身,将她又重新赛会暖和的被子里。
“往后朕再来了,你用不着这样急着见驾,跟你说过多少回,总这么拘着自己做什么!”康熙虽是斥,言辞却低沉温柔,声线格外好听。
怀袖侧着美眸打量康熙一眼,伸手执着他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微隆的小腹上,温柔恬语:“乖乖,你阿玛看折子累了,来瞧你喽,来用你的小手手跟阿玛问个安!”
康熙温热的手掌,搁着轻软的薄棉衣料抚摸在怀袖的小腹上,渐渐地安静体会她隆起的腹中,竟好似真有个小东西顶了一下他的手心。
“小家伙动了,朕感觉到了,他真的在动,还踢朕的手心……”康熙兴奋的说笑时,已俯下身,将侧脸贴在怀袖的肚子上,仔细听里面的动静。
听了一会儿,在她肚子上印了一吻,康熙侧身在怀袖身边躺下。怀袖为康熙掩了掩被子,自己也缓缓地躺了下来,见康熙闭上眼,便轻声道:“若是太累,就早些歇了吧。”
康熙的手在被子里将怀袖的手握住,躺了片刻,轻声道:“怀儿,你做朕的帝后吧。”
怀袖的小手在他手心里捏了捏,笑道:“这个时辰,别说些惹我睡不着的话,换个旁的嗑我才与你唠。”
听见这话,康熙低笑了两声,翻身坐起来,也不唤李德全,径自褪去龙袍掀开被子上了床。
虽然躺在了床上,可康熙却仍无眠可入,轻轻抚摸着怀袖的肚子问:“你几月生?”
怀袖想了想道:“张太医说九月间。”
康熙稍事沉吟低声道:“看来朕还来得及赶回来。”
怀袖有些惊讶,不禁问:“万岁是要出宫?”才问出口,怀袖就后悔了,康熙素日不喜**过问前朝之事。
片刻,康熙闷闷地嗯了一声,反手将怀袖揽地更紧了几分,下颚支在她肩膀上,低声道:“等你生的时候,朕一准儿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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